店里静悄悄的, 除了祁春燕的话没有半点杂音。
祁香贝没打断她的话, 听到她最后的诉求。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就咱俩的关系, 看见你这样,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
祁春燕抽抽鼻子,双手揪住衣襟,青筋毕露,“以前咱俩争, 也不全是我的错,如果你想让我道歉,我道歉, 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照顾豆豆,你想怎么样都行。”
“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孩子突然迸发出恐惧的哭声,搂着祁春燕的大腿瑟瑟发抖。
祁春燕慌乱地蹲下去安慰孩子, 那孩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根本接触不到外界的声音,兀自哭着。
祁香贝仰望天花板,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如今她最看不得就是孩子哭, 心酸心软全都涌上心头,轻咳一声,出了门。
“姐,没谈好呀?”周春花硬着头皮过来问。
她可不敢管老板的家事, 可如果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可是要了她的命。
祁香贝为了帮他们,也为了店里生意好,经营一段时间后就改变了模式,不以工资计算,按照每月利润分成的方式跟他们合作,算下来,可比工资多,两个人更有积极性。
随着店里生意越来越好,齐连家和周春花的主人翁精神都快刻到了骨子里,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你们隔壁的屋子赵大娘租出去了吗?”祁香贝问。
齐连家走过来,“没有,之前有人看,人家嫌屋子小价钱高,都打了退堂鼓,赵大娘死咬着不降价,说实话,那个房间小归小,确实不错。”
祁香贝从包里掏出来五十块钱,递给齐连家,“你去把那间屋子租下来,就租三个月,让他们母子住,剩下的钱给祁春燕,其他的,就别管了。”
她走了几步扭过头,“多照顾下那个小孩子,别让人欺负了。”
“哎,姐,你放心。”齐连家接过钱,没说大话,该做什么都记在心里。
他感激祁香贝给他们两口子提供这么好的工作机会,虽然也很累,可比起夫妻两地分居、到工地风吹日晒,这里已经是温室了。
目送祁香贝离开,齐连家和周春花回到店里。
豆豆在祁春燕的安慰下大哭变成啜泣,抽搐式的呼吸声颤动着她的心。
尤其没看到祁香贝进来,祁春燕的心情几乎跌落到深渊,眼泪刷地下来了。
齐连家看这样的情况忙安慰,“那个,祁同志,我们老板走的时候让我给你们娘俩租个屋子,好有个落脚地。”
“我没有钱,付不了租金。”祁春燕哽咽着说。
周春兰摆正店里的桌子板凳,“老板留了五十块钱,付完房租剩下的救济你。”
齐连家拿出钱给她看,“喏,就是这些,你跟我们走吧。”
“哎,谢谢,谢谢你们。”祁春燕胡乱摸了几把脸,拎着包袱,抱起豆豆跟在他们身后。
齐连家两口子住的地方距离店面步行不过一刻钟,进去的是一个整洁的院子,房东赵大娘在洗衣服。
“赵大娘,您那小间屋子不是没租出去吗?有人要租下来。”齐连家开门见山地说。
赵大娘的视线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流转,“是这娘俩?她们付得起房租吗?”
“看您说的,付不起房租哪能过来住。”周春花说。
赵大娘甩甩手上的水,抓着围裙擦擦,“你俩介绍来的,就你俩做担保,进屋吧。”
周春花跟祁春燕落在后面,“祁同志......”
“您叫我春燕就行。”祁春燕忙截话。
“啊,春燕,”周春花从善如流,把话讲清楚,“别看赵大娘严肃,心挺好的,那房子是小,住你们娘俩足够,老板让租三个月,剩下的钱你拿着,添置点东西。”
祁春燕连连道谢。
“谢我们老板吧,我们也是听她的。”周春花提醒,打心里对祁春燕另眼相看。
短短时间,她脑子都转了好几圈,想着这大侄女跟老板的关系肯定不好,要不然不能亲侄女来了不接到家里,让他们两口子给租房子,可要说有仇啥的不至于,那样的话不会出钱,早打出去了。
既然这样,她就把祁春燕界定在老板的同乡来对待,免得越界老板不高兴,转眼又想起祁香贝的嘱托,“还有,我看你儿子怪可怜的,早上就让他去我们店里吃个早饭吧,小孩子吃不了多少。”
“谢谢,小姑那里我会当面道谢的,”祁春燕接过齐连家递过来的合同,又听他家讲了租房的注意事项,这才知道,他们两口子就住在隔壁。
原来小姑还是顾念她的,她把困乏的豆豆放在床上的时候如是想。
数了数剩下的钱,她掏出一支笔和我一张毛边的纸,郑重地写下祁香贝的名字和钱数,发誓以后一定双倍还她。
祁香贝既然拿出这钱,就没想着祁春燕能还,她坐在公车上呆望着窗外,看着倒退的风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仿佛往事就这么挂幕一样呈现在她面前,里面有对老人用真情看顾着她,一个怀念,一个思念,颜色鲜明地存在脑海里,永不褪色。
“嗨,我在你跟前晃悠半天了,给个反应行不行?”
祁香贝眨眨眼睛,向上看,先惊后喜,“秦叔航,是你呀,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我以为太久没见你认不出我来了。”秦叔航站着,手抓扶手,另一只手拿着公文包,西装革履大皮鞋,挺像成功人士。
“我想事情,没注意看,你们家收拾怎么样了?”祁香贝问。
正好前面的人下车,秦叔航趁机挪了个位置,“差不多了,我今天去转户口,差个证明,又跑了一趟,本来前几天就想去你家拜访,谁知道我爸老毛病又犯了,刚好转。”
“哟,那,那你该告诉我们一声,我跟鸿远看看秦叔去。”祁香贝殷切地说。
秦叔航笑着摇头,“不用,老毛病,你们去他肯定会打起精神招呼,不利于修养,何况就我跟远哥的关系,不用走这些形式。”
“好吧,”
祁香贝认可他的话,还想说两句,公车要停,秦叔航已经做出下车的准备,“我这站下,哪天聚,我会跟远哥提前说,回见。”
秦叔航穿过马路,大步流星往前走,等公车启动看不见他,祁香贝才收回视线。
感觉到胸部的肿胀,她下车就小跑着回家,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圆圆的的大嗓门,推门进去,拿毛巾擦擦就给他喂奶,“圆圆没喝米汤?”
“没有,我跟妈喂他都不喝。”邵鸿远哄不好孩子,急得浑身是汗。
米月红着急忙慌从厨房出来,“哎呀,肯定是这段时间没见,圆圆跟我生疏了,喂他说啥不吃,还往外吐。”
“妈,过几天就好了。”祁香贝只能这样安慰。
邵鸿远到外面打水洗了把脸,才进屋问祁香贝啥情况。
祁香贝把听到见到的说了一遍,“我让齐连家两口子看顾点,也就这样了。”
“挺好。”只两个字,表达了邵鸿远的态度和观点。
祁香贝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就提了遇见秦叔航,还把他的话也复述了一遍。
“我就说有啥事耽搁了,那等他消息吧。”
邵鸿远搂住来找他们两口子的团团,两口子逗孩子玩。
一直到转个周四,也是他们开学的第四天,邵鸿远才见着秦叔航。
“远哥,我发现一不错的饭店,干脆不在家,就去饭店聚聚,怎么样?”
邵鸿远一拳头砸在他肩膀上,好笑地说:“一看就是做老板的风范,咋地,家里吃还不行?”
秦叔航没那意思,“家里吃太麻烦,又是切洗,又是翻炒,最后还得刷,根本没办法静下来说话。”
邵鸿远一想是这个理,亲朋聚会最常见的就是在家里聚,一来省钱,二来也显得热情,实际确实挺忙乱,“你说的是哪个饭店?”
“蓝宝石大酒店,距离咱两家都不算远,要说好了,我今天就订桌。”
回想一下,邵鸿远大概有印象酒店的位置,“行,就定吧,到时候咱饭店门口集合。”
“得嘞。”
秦叔航回去的路上就去定了个中等的包间。
到了那天,祁香贝换上之前新买的裙子,试试小高跟鞋,挺搭,无奈又换下来,还得抱圆圆,容易崴着。
其他人也是焕然一新,以至于两家人见面的时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着对方哈哈大笑,都穿着新衣服,以此展现对本次聚会的重视。
祁香贝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叔航的父亲,身材消瘦,黑白掺杂的头发,都快长到耳根,倒是挺有艺术气息。
还有秦叔航的三个孩子,姐姐和两个小弟弟,打眼一看,完全符合闺女像爸,儿子像妈的遗传。
再看自家明显跟邵鸿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俩儿子,不由得心里涌出几分羡慕。
寒暄过后,大家落座,祁香贝跟王婷婷挨着,相视笑笑。
王婷婷开口了,“想不到咱俩能坐到一桌心平气和吃顿饭。”
“可不是,高中的时候毕业聚餐可是隔着老远,一句话没说。”虽然她不是原主,想起往事来,还是觉得挺幼稚的。
如今两个人回忆起高中三年的生活,反而很聊得来,窃窃私语,有时候还莫名笑笑,两个大男人在旁边都不知道她们的兴奋点在哪里。
再看三位长辈,也相谈甚欢。
“老秦,最近的一次见面有十四五年了吧。”米月红主动给秦父倒茶水。
秦父抢过茶壶反给她倒,“有了,有了,我常常感叹岁月流逝,还没感觉头发就白了,好在大好年华没有虚度,要不然也不敢来这学府误人子弟。”
“你太自谦了,要不是听鸿远说,我都不知道现在你那么有名,一画难求,尤其是你画的山光水色、远山叠嶂,很多人追捧。”邵大任也加入谈论。
秦父摆摆手,“整天也没别的可看,也就山呀树呀,画不好都难,那边也不敢跟人深交,没事就是几张纸一根铅笔,能坐一整天。”
“爸,说好了不提以前的事,您怎么又犯规呢。”秦叔航冷不丁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