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袒露心迹之后, 邵大任和米月红没两天就搬到学校去了, 祁香贝和邵鸿远还帮着收拾了宿舍。
航空学校离祁香贝他们家骑车半个小时左右,不远也不近,米月红没事就坐公车来看团团, 有时候还接他去学校过一天, 晚上邵鸿远给接回来。
这样下来, 姚常玉就有了不少空闲时间, 尤其是团团跟米月红过去, 她有时候都不知道做点啥去打发时间, 看得祁香贝很是心酸。
老人家这一年多净为她忙活,都没有发展自己的爱好或活动,正好, 现在可以往外发展发展。
其实在花园里广场上有不少老年人,业余生活挺丰富, 祁香贝鼓励老太太也加入进去, 谁成想没两次就不去了。
“我跟他们没话说,他们练字我也不会, 他们男的女的拉着手跳舞我更不会,还有那吹呀唱呀的,更别提,我也不喜欢听。”
祁香贝就劝她,不会没关系,就在旁边看个热闹,总比在家里闷着强。
“可别整这新鲜的, 我就在家里挺好,我喜欢收拾收拾家里看看花。”
话是这么说,可家里哪有啥可收拾的,花也不能盯着一整天,还不是坐在床上发呆的时间多,要是胡思乱想再整点不开心的回忆,多影响身体健康。
祁香贝深吸一口气,那也不能强迫老太太楞往外走吧。
“要不咱买台电视吧。”邵鸿远把祁香贝跟老太太的互动都看在眼里,他感激岳母的付出,可又不能拒绝父母亲近孙子,就想了这个主意。
祁香贝有点心动,是个不错的主意,老太太可以看看节目打发时间,不过,“电视票不好淘吧,再说要买电视总不能只顾咱们家,爸妈那边是不是也得买一台?”
邵鸿远摩挲着下巴,说得有点道理,要真是只给自家配上电视不管爸妈,确实不合适,“那就照着两台准备,先给家里装,姥姥这边就一个人在家,爷爷奶奶那边至少还有伴,靠后,回来我跟爸妈说,没事。”
祁香贝嘭地躺在床上,瞟了邵鸿远好几眼,“你净想美事,还准备两台,咱家里的存款,能买一台就不错。”
邵鸿远坐到床边,“我就知道,你是当局者迷,光想着存款,你想想咱家屋里摆的,外面养的,算下来别说两台,就是十台电视都能换来。”
祁香贝腾地站起来,芊芊细手指向邵鸿远,“你不能打我君子兰的主意。”
“香贝,你别激动,坐下来听我说,”邵鸿远拍拍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祁香贝期期艾艾坐过去,“说吧。”
邵鸿远搂住她的肩膀,“咱先界定下你这君子兰的用途,是纯属爱好还是准备养好了卖钱?”
“肯定两者都有,”私心里讲,养得时间长了,她越发不想卖,可眼看着能换成不少钱,她又舍不得钱到手之后改善家庭的美好前景。
“那不就是,你看,从你买君子兰到家,只进不出,多少次了,这些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人心好还行,真要被那有坏心思的人惦记上,进来偷,更有甚者,抢,你该怎么办?你要不在家,只有妈跟团团在家又该怎么办?”
邵鸿远的两个问题只问得祁香贝心慌慌,“不会吧,那也太猖狂了,入室抢劫,可是要判刑的。”
“是要判刑,可到时候咱们家的人已经被伤了,就算被枪毙又能怎么样?就在昨天有人溜进王吉花窖偷花,被发现,现场发生激烈打斗,小偷跑了,老板胳膊上被捅了一刀,花窖里的君子兰毁了近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抓到小偷是谁。”
邵鸿远看着祁香贝,眼睛仿佛直射她的内心深处。
祁香贝捋捋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能想象家里发生这种场面,只要一想呼吸都要窒息,“说得太渗人了,你肯定有对策,对不对?”
“没啥好对策,端几盆成年君子兰到红旗街,换电视票也好,卖钱也好,明晃晃告诉大家花卖了,到时候你可以再买几颗小苗,给外人一个印象,你是养肥了待宰,跟大家一样,而不是只养不卖等待时机。”
祁香贝咬咬牙,“卖,明天你就陪着我去。”明天可不就是星期天,不上课。
说完,开始在各个屋里转悠,说要卖,卖哪个总要选一选,看了半天,哪个都不舍得,麻溜回到卧室,“我挑不出来,你选吧,你说哪个是哪个。”
“选几盆?”邵鸿远问。
“五盆,不,还是四盆吧。”
邵鸿远都没思考,迅速搬了四盆放在桌子上,别看他选得快,平时祁香贝驻足时间长的君子兰他一个没动。
祁香贝挨个摸摸,再舍不得也舍了。
转天,两个人早早来到红旗街,好位置已经被常摊占住了,他们在一个错位的角落见缝插针前后两排摆好了君子兰。
这四盆花来之前都装在纸箱子里,以防叶片损坏,如今拿出来,一下子就闪亮了来往寻花人的眼睛。
“哟,直立似剑,苍翠有光泽,有碧玉之貌,好兰,好兰。”一个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蹲下去仔细观察。
良久,才吭声,“同志,你们这兰出什么价钱?”
“您打算都要还是挑选?”包圆就便宜,单挑就贵,这是常理。
“这个,这个,”手指点着前面一颗,后面一颗,“我要这两颗。”
“八百,外加两张电视票。”祁香贝并不是漫天要价,对于经常买兰的她来说,这四盆处在什么价位心里有基本的定位,何况她养得更精神。
这君子兰不像一般商品,其实并没有固定的标价,卖家肯买,买家肯买,协商好价格就好,就看你懂不懂行,爱不爱。
显然,这个中年人有点意思,“我没有电视票,就八百行不行?行我就拿走,不行我下家看看。”
祁香贝刚想答应,被邵鸿远抢了先,“大哥,这可不行,花我们进来成本就高,卖你不赚啥钱,我们主要目的是换电视票,家里想买电视,没票,您要没有,到别家看看吧。”
这中年人遗憾地摇摇头,起身走了。
祁香贝拽拽邵鸿远的袖子,低声问:“这价格就不低,卖了不挺好?”
“低了,你看他都没划价,而且你没看见他听到报价的时候嘴角都翘起来了。”邵鸿远察言观色,显然这几盆花的价值已经超出了他们原有的认知。
“那他还不是没买?”
“那是因为他没有电视票。”邵鸿远笃定。
陆续地总有人来问价看兰,他们把价格上调到六百一盆,来人都没觉得贵,可附加条件,难倒了不少人,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四盆花还在。
“同志,哟,你们的花还在呀?”最早过来的那个中年人又转过来了,“不好卖吧,不如就卖给我,现钱结账,绝不拖欠。”
邵鸿远挑挑眉,双手抱肩,“这位大哥,您一看就是常在花市混的人,啥情况还能不了解,要有电视票,我俩早就卖了。”
“就是,话又说回来,今天卖不掉明天再来呗,总会碰上合适的人。”祁香贝漫不经心地说。
那人嘟囔几句,又消失在人群里了。
“听说你们这里拿电视票可以换君子兰。是不是真的?”
总算听到想要的了,原来是个小年轻,手里捏着一张电视票,扭扭捏捏地站在摊子前面。
“你听得不准确,是卖君子兰,不过谁有电视票卖谁,一盆六百,你是第一个拿来票的人,我可以让你先挑一盆。”祁香贝赶紧解释。
这小年轻看得仔细,验看钱花得值不值,看一盆点一次头,“都不错,不过,我只有四百八十块钱加上这张电视票,行不?”
“同志,你这差太远了,一下子砍下去一百多,这不行。”喊了这么长时间的高价,祁香贝觉得这价格太亏。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本来攒钱买电视结婚的,可对象吹了,我都这么可怜了,就卖给我吧。”小伙子开始卖惨,真假难辨,不过手里的电视票是实实在在的。
祁香贝思前想后,决定做下这笔买卖,“行吧,就当开门红,卖你了。”
小伙子把钱和电视票塞到邵鸿远手里,抱起前面一盆花就要走,被祁香贝伸手拦住,“同志,我这边还没有数钱呢。”
“错不了,我每天数好几遍。”
“可我一遍都没数。”邵鸿远说着话,开始数钱,不多不少,四十八张十块钱,“钱货两讫,欢迎下次光顾。”
“好说,好说,”小年轻一溜烟没影了,跟害怕被人追一样。
凡事就爱扎堆,刚卖出去一盆,第二张就来了,六百元没还价买走了,嘿,没一会儿,出现了第三张票,这回真不能要,他们又不可能买三个电视,这就不是奢侈了,是烧包的行为。
不过,票已到手,又是挑剩下的,他们以一千元的价格包出去两盆,掖着两千多块钱没停歇回到家,插上门兴奋地开始数钱。
“这钱也太好赚了。”邵鸿远感慨,要知道他们上学之前俩人每月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九十块钱,这半上午就赚了将近二十多倍,还搭了两张电视票。
“还得扣除买花的成本,我的人工费。”祁香贝说。
“我记得这四盆花你总共花了不到二百块钱。”邵鸿远记性好,祁香贝念叨过的话他都记在心里。
“是吗?我不记得了,哎呀,不管了,现在票有了,钱也不缺,买电视去。”
祁香贝拉着邵鸿远兴冲冲往外跑,还没到门口就跟姚常玉手里的勺子来了个遭遇战,“刚回来又出去,再急的事也等吃完饭再去,回去,吃饭去。”
两个人扭头看看座钟,时针马上就跳到十二点了,一个抱团团,一个去盛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切饭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