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婴儿是不愁长的, 到出满月的时候,邵奕均小朋友已经长成了糯米团子,让人爱不释手, 就此得了个小名团团。
他随了祁香贝的肤色,白白净净,五官却完全继承了邵鸿远的长相, 连小耳朵往外忽闪的样子都像极了。
祁香贝相当有怨念,不都说儿子像妈吗?她家小朋友怎么就违反常理了呢。
邵鸿远可是处在狂喜当中,不过顾忌祁香贝的心情, 在外面大吹大嘘,在家里就盘着, 实在忍不住就以洗尿布, 做饭这些理由到外面偷偷乐,为着大儿子, 他连烟都戒了呢。
自从说要孩子, 祁香贝就对他严防死守, 不能抽烟喝酒,说是影响孩子健康,他得遵守。
等怀上后,喝酒是放开了,抽烟还是严令禁止, 您说抽了漱漱口散散味没事,得,那是你们媳妇儿, 就凭香贝那堪比小狗鼻子的嗅觉,就是刷了牙她也能闻见,衣服上沾着味呢,索性,不抽了。
这不,新手爸爸邵鸿远刷锅洗碗一通之后,又在外面洗衣服了,祁香贝生了孩子本来就爱出虚汗,这见天越来越热,一天能换两身衣服,要不紧着洗,明天都没有能上身的。
之前还有姚常玉帮忙,可祁香贝出了月子之后她就回家了,祁山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再有马上要割麦子,总在外面飘队上该有意见了。
打了肥皂搓洗搓洗,邵鸿远干得挺来劲,想起大儿子,美,嘴不自觉地就咧开了。
住在隔壁的杨华也出来洗衣服,看见了不忍直视,不就生个儿子嘛,谁还没有咋地,“小邵,你都乐了一个多月了,还没乐够呀。”
邵鸿远想蹦面皮没绷住,嘴脸上扬,“这可乐不够。”
杨华朝着邵家门看了一眼,又看看盆里的女士衬衣,暗撇嘴巴,“小邵呀,不是嫂子说你,打你丈母娘走了,你上着班,打饭做饭,回来洗尿布,洗自个的衣服,真够忙乎的,这些都不说,媳妇儿的衣服你也洗呀。”
“香贝刚出月子没几天,沾凉水不好,这些我顺手就做了,不费事。”邵鸿远其实乐不得做这些,在他看都是小事,不过费些时间而已。
杨华一听,翻个白眼,五月天,外面的大日头晒着,好意思说沾凉水?
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看人家这生个孩子那过的是皇太后的日子,娘家妈整整伺候满一个月,婆家妈是来不了,可那大包小包寄过来邻里谁不眼红,男人更上心,大事小情都拿得起,今天猪蹄明天鸡,又是鸡蛋又是奶,把个祁香贝养得白白胖胖,跟个白面馒头一样,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再看看她,去年冬天也生了儿子,她妈就来伺候十来天,说住不惯回去了,婆婆更别说,隔三差五过来照应着就算不错了,更可气的是自家男人,下了班大爷样一坐,别说伺候你了,你还得照顾他吃喝拉撒。
这祁香贝咋这命好,摊上个顶顶好的对象,晚上睡觉嘴都得乐歪。
祁香贝这时候在屋里搂着孩子转悠,自然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也禁不住创造了个卫生球,这隔壁嫂子真能多管闲事。
眼见着儿子眼睛睁开的缝隙越来越小,最后彻底闭上睡着了,祁香贝把他放在床上,搭上一件薄毯。
团团哼唧几声有点不乐意离开妈妈的怀抱,又是蹬腿又是吧唧嘴,在祁香贝的轻拍安抚下总算握着小拳头睡熟了。
祁香贝笑笑,转身坐到桌子前,开始整理上面的稿件,这都是她歇假之后闲来无事写的素材,有散文、诗歌、短篇小说,誊抄一份寄到杂志社报社,也能赚点买米钱。
要说写这些还是邵鸿远的建议,之前在广播站工作每天过得别提多充实,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她跟张晖可谓并驾齐驱,新闻播报轮流来,其他播报项目也基本是平分的状态,从早忙到晚,少有空隙。
到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邵鸿远就跟她商量在家休息,茅站长也隐晦地提出同样的意见,祁香贝答应了。
回到家开始还挺舒服,躺着窝着想怎么来都行,没多久她就有些厌烦,回前进大队住了几天也是浑身不自在,回来想看看教材,学习学习,根本进不去状态,整个搞得心情都不好了。
邵鸿远看着不是事,他的本意是觉得祁香贝挺着大肚子上班太辛苦,让在家休息,这搞得心情郁闷反而得不偿失。
后来他想起来,祁香贝在广播站空余时间爱写些新闻素材,如今倒不如在家里接着写,也能打发时间。
这一提醒,祁香贝来劲了,真个买了纸开始写,也不规定体裁界限,想到哪里写到哪里,长篇大论有,只言片语也有,下笔如有神助,文如泉涌,不足以形容她的状态,很快抽屉里的稿件摞了厚厚一层。
翻过来看的时候发现,其实很多不适合新闻播报,都是些生活感悟、心情随笔之类的,还有不少童话故事,她本意可能是想当胎教念给肚子里的孩子听。
就这邵鸿远也有招,他重新誊抄几遍,寄给不同的杂志社报社,有幸被采纳那么几篇,还寄回了稿费,别看只有几块钱,大大刺激了祁香贝的积极性。
要说她在广播站报纸杂志看得不少,对里面的体裁、语言组织不说了如指掌,心里也是有数的,再写就没那么随意,顺应他们的特色,写了不少稿件。
眼看着稿费见多,祁香贝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胎动越来越明显,她该生了。
月子里被管制不能看书不能写字,遂一出月子,这段时间积攒的势头全拿了出来,写得停不下来,要不是邵鸿远管着,她能熬夜奋笔疾书。
说来这期间还闹了个笑话,因着祁香贝写得不错,真有杂志社在给她寄稿费的时候向她约稿,可惜,当时她刚生了团团才七天,实在不能应约,只能遗憾回绝,理由是刚生完孩子,暂不能写稿,表示很是遗憾云云。
谁知道杂志社很快给了回信,整张纸上描了个大大的问号,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时代在进步,可什么时候男人也要生孩子?”
祁香贝和邵鸿远面面相觑,随即报以大笑,真是掉了一地鸡毛,这误会闹得有点大。
最早投稿的时候,祁香贝觉着还是有个笔名比较好,她想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太好,邵鸿远随笔就写了“祁邵”,把两个人的姓氏连在一起,大气还有意义,祁香贝很是心水,当即同意。
再加上邵鸿远怕祁香贝累着,寄出去的稿件都是他誊抄完成的,那字体龙飞凤舞,要说是女人写的,别人打死也不相信。
名字、字体,加上文笔老辣,杂志社的编辑一直以为来信的是一位男同志,所以才闹了这个笑话,等说开就好了,编辑特地回信说等祁香贝出了月子再写稿,他会等着的。
如今当务之急的稿子就是应约写的短篇小说,祁香贝刚才有了新想法,打算修改几处,润色几分。
一张张纸顺着往下看,意思都在脑子里,提笔改了就是,等翻到一页,咦,鸿远的字,这张纸肯定放混了,不该是这篇小说里的,她抽出来要放在旁边,等瞄见下面的两个字,瞳孔紧缩,她以为看错了,端着纸在眼前仔细看,同时腾地站了起来。
纸上居然写了“高考”,而在高考后面竟然还尾随着“改革开放”四个字,再看上面,这两年的大事依次排列,其他已经发生过,该轮到的就是高考了。
字是鸿远的没错,可她绝对没写过这样的内容,那就不是他誊抄的,而是直接写下来了。
难道?
不可能,祁香贝果断摇摇头,鸿远绝不可能是穿越过来的,也没有重生的痕迹,不然作为她的枕边人,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也不可能是她说的,就算在梦里也不可能,她没有说梦话的习惯,那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要只是高考,她就当是鸿远得来的小道消息,本来这些天她也打算找个机会跟说说,希望他也参加,可改革开放,这个想法只怕还在最高领导人的脑子里酝酿呢。
祁香贝百思不得其解,可这不能成为悬案,她必须得弄清楚。
起身看看门外边,邵鸿远已经开始拧衣服往绳上晾了,她就站在门边,等着。
院子里,邵鸿远晾完最后一件衣服,泼了盆里的水,就往屋里去,这点时间,他又想儿子了。
“小邵呀,你丈母娘啥时候还来?”说话的是前院的周婶子,姚常玉来给祁香贝坐月子的时候两个人还比较投缘,有话说。
邵鸿远停住脚步,“怎么也得过了麦收,再来也不会住那么长时间,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呢。”
“哎,也是,她不来我找个说得上话的都难。”周婶子感叹一声。
邵鸿远爱莫能助,耸耸肩,推门进去。
祁香贝见他进来,立马关上门,里面插上。
“咋了?搞得神神秘秘的?”
邵鸿远也是吓一跳,放下盆,赶紧把窗户也掩上,瞧瞧这两口子,配合多默契。
祁香贝从桌子上挒下那张纸拍在他手心,“这是哪来的?”
邵鸿远展开一看,“这个呀,我写的。”
“我当然知道是你写的,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祁香贝怕没说清楚,特地指向高考两个字,“诺,啥意思?”
“我正要跟你说,”邵鸿远打开门看看没人在周围,又到窗户边观察一下,才拉着祁香贝坐在床边,“这事咱得从结婚前回部队那次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