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甄甜甜的话, 窦章勇明显错愕一下,马上收敛起来,他知道甄甜甜不会真的喊, 不过也对她的决心有很大触动,人家一个女同志都有莫大的勇气来表达心境,他还要找什么理由去逃避。
“你是认真的?”他问。
甄甜甜蹙起眉头, “当然是认真的,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吗?”
“好,”窦章勇拉起甄甜甜的手放在自己手心, 无比真诚地说:“我愿意跟甄甜甜同志结成革命友谊,共同进步。”
甄甜甜刹那间笑颜如花, 心里填充得满满的, 愿望达成她居然又有点想哭的冲动,红着眼圈点点头, “嗯。”
才刚创建出来粉红色的恋爱泡泡, 窦章勇就想进一步, 想起来那天甄甜甜走路艰难他半搂半扶美人在怀的感觉,那么香那么软,他想入非非。
正要拥人入怀,他眼神犀利望向假山,“谁?出来。”
后面的祁香贝露出懊恼的神色, 刚才鼻子痒痒想打喷嚏,她已经极力忍住了,可还是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本来以为窦章勇的心思都在甄甜甜身上,不会在意到,可她忘了窦章勇是干什么的,警觉神经已经发达到随处看见。
邵鸿远在祁香贝出声音的时候就知道瞒不住了,干脆拉着她出来,“头儿,是我们。”
“你们?你们一直在假山后面?”甄甜甜一脸震惊地指着他们。
“我早该想到的,你跟着一起出来,这可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窦章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就怕是那些大嘴巴的妇女,明天真的假的传言满天飞,不利于甄甜甜的名声。
“是个好地方,本来我俩好好的,看见你们过来赶紧腾地方,免得耽误你俩缔结阶级友谊关系。”邵鸿远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瞎鬼。”窦章勇才不相信邵鸿远的话,如果是那样的距离他不可能没发现异样。
邵鸿远只是想揶揄一下窦章勇,并不真期待他相信,“我们要回去了,估计饺子都端上桌准备开吃了,头儿,你们呢?一起?”
“我先送甜甜回去,跟你们岔开时间。”窦章勇可不傻,他半道出来带一个年轻姑娘回去,又不是亲戚关系,那群人还不闹翻天。
邵鸿远深深点头,“也是,我估计你也不饿,秀色可餐嘛。”
说完,拉着祁香贝就跑,躲开了窦章勇追着发来的一脚。
窦章勇笑骂一声,招呼甄甜甜,向着另一条路走了。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等脚步声远去,从树后走出来一个人影,双手攥着拳头,面部扭曲,眼睛里迸射出来的愤怒掩也掩不住,咬牙切齿低声说了句“贱人”,随即迈入黑暗看不见了。
食堂里,果然饺子已经陆续上桌,祁向西给他们占了两个位置。
等饺子稍凉,他们先给饭盒里拨出来一份才开吃,辛悦在家看孩子,要把晚饭留给她。
饭后,清理桌子收拾餐盘,食堂中央留出大片地界,大家载歌载舞辞旧迎新春。
期间大家起哄,非要祁香贝和邵鸿远合唱一首歌,盛情难却,小小竹排江中游唱了起来,邵鸿远毫无意外地跑调了,可恨的是声音还奇大,带跑了祁香贝,下面的观众乐得都反手呱唧呱唧的,邵鸿远不以为意,还跟着一起起哄。
反观祁向西,给辛悦送饭回来就没停过,军歌一首首地唱,高亢嘹亮,祁香贝从来不知道三哥还有做歌唱家的潜质。
一直笑闹到十点来钟才散,各回各家。
祁香贝和祁向西进门的时候,辛悦已经准备好干果点心,三个人就歪在椅子上说笑守岁,一直到凌晨过了才回屋休息。
在他们刚刚陷入梦乡的时候,一朵雪花如柳絮般轻轻地飘扬而下,紧接着,两朵、三朵、一团团,漫天卷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地落在房顶上,挂着树杈上,铺满了大地。
甄甜甜双手伸到窗外,任由雪花降落在手心,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如此剔透清凉。
她关上窗,拉上窗帘,抿嘴浅笑坐在床上,晃悠着双脚一点睡意也没有,忍不住想起了窦章勇送她回来在隐蔽的角落那一个拥抱,她从来没觉得两个人那么契合过。
回味之中,甄甜甜突然想起来之前的打算,赶紧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笔记本,提笔开始写字,她要把前世能记住的事情一笔笔写下来,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再说,虽然没想过做首富干大事情,可抓住机遇,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多赚些钱打造一份精致的生活,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从哪儿开始写呢,就从前世结婚开始吧,出于对婚礼的重视,章勇特地淘换票证买了一套新家具,她消极怠工没跟着,如今已经不记得什么样式了,可还记得当时吵了一架说他买的家具丑,在后面写个×,这次结婚她一定全程参与,有商有量不吵架。
一笔笔写下来,前世的婚姻里欢快的东西太少,处处充满争吵,因为饭菜不合口吵架,因为章勇出任务生气,因为工作不顺利吵架,因为怀孕难受找他打架。
怀孕?是了,她怎么能忘,前世结婚半年之后她就怀孕了,恰逢章勇出任务没在家,她孕吐到下不来床,恨不得不要孩子,还是伯娘照顾才挺过来,女儿生下来之后,看都不看她一眼,都是章勇在照顾,后来离开家,从来没有顾忌过她。
所以,在她临死前想见女儿一面都被拒绝了,她还记得那天她趁着章勇不在,偷偷溜出来到女儿家,门锁着她只能扒着窗户往屋里看,虽然只是侧脸,可她笃定那就是自己的女儿窦莹,耳朵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你说说,你能干什么?让你给我生个孙子,你倒好,生个丫头片子出来,这就罢了,我就不说你了,我这要求你再生一个过分吗,你是想让我们老邵家断子绝孙呢?”
“妈,现在男女平等,男孩女孩一个样。”
“这都是那些有孙子的人说出来的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管,你就得给我生个孙子,要生不了,我可不管你是谁的闺女,趁早给我让位滚蛋。”
“妈,您不能这样。”
“啥叫不能,我看你就跟你那个妈一样,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别人,我怎么就同意老邵娶了你这么个儿媳妇呢,真不够堵心的。”
后面的话彻彻底底刺痛了甄甜甜的心脏,原来在章勇嘴里幸福美满的女儿在背后还要受到婆婆的挤兑闲话,而这些极大可能还是自己造成的,她想敲门去给女儿支撑都没有脸面,失魂落魄回到医院,几次想跟他聊聊女儿都张不开嘴,直到她彻底埋到黑暗里,徒留下遗憾落了一地。
纸上的字已经晕开,甄甜甜再也写不下去,捂着嘴无声抽泣,一直快到天蒙蒙亮才抹抹被泪水侵蚀得疼痛的脸,躺在床上小憩。
“哇,下了好大的雪,文龙,外面的雪好厚呀,咱赶紧起来拜年去,拜完年好去滑雪。”邵茹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把甄文龙从被窝里拖出来,拿出新衣服丢给他,催促道:“快点,快点,今年还没下过这么大的雪呢。”
甄文龙无奈地爬起床,开始套衣服,自己的媳妇儿还能不了解,他要不起床,后面大雪球都能塞到后脖颈里。
邵茹云到厨房忙活一会儿,叫醒了公公婆婆,又跑到甄甜甜的房间,“甜甜,快起床,拜完年咱滑雪去了。”
“嫂子,我不去,你们去吧。”甄甜甜摇摇昏沉沉的脑袋不想起来。
邵茹云听着她朦朦胧的声音,知道这是没睡好,得了,咱就是礼貌问问,不强求。
走马观花一样到各家拜了新年,邵茹云兴冲冲回家拿滑雪板子,直奔滑雪场。
这个滑雪场是随着地形天然形成的,只要下雪,这里就是大家的游乐场,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各种滑雪装备都有,从木板到轮胎,甚至还有小推车。
滑了两个来回,邵茹云和甄文龙就发现了,在雪场边上邵鸿远在教祁香贝滑雪。
要说前世祁香贝在东北长大,滑雪应该很熟练,可恰恰相反,小时候贫乏的生活条件和周围小伙伴的冷眼嘲弄,使得她轻易不敢尝试这项运动,每次都眼巴巴看着别人飞扬洒脱地玩,等长大了,生活的压力还是容不得她把少得可怜的收入割舍出来,索性,就不想了。
这次总算能有机会尝试一下,祁香贝也是兴致高涨,当然,她也没逞能,由着邵鸿远教诀窍领着滑。
“香贝,你放开点。”
邵鸿远希望她放松,可祁香贝已经摔过八次了,越摔越紧张,手脚根本不听使唤,蹒跚的步履跟个老妪一样。
“我也想,可忍不住就抓得死紧。”
“你这样缩着真难受,整个让我想到一种动物。”
“什么动物?”祁香贝上下看看自己,是缩手缩脚,可没那么严重吧。
邵鸿远咧咧嘴,“乌龟,你这样像个想要缩到壳里的乌龟。”
“啊!这么难看呀!”祁香贝蹲在地上,垂头丧气。
邵鸿远拽着她的胳膊,“起来吧,多练练就好了。”
“不要,我腿酸,胳膊也酸。”祁香贝撒起娇,就是不起来。
邵鸿远被她的样子逗乐了,“那你也别蹲着呀,这样,咱们借个小车,我拉着你玩。”
“不要,小孩子才被拉着,我还是再学学吧。”
祁香贝认命站起来,又跟着邵鸿远的指示开始行动,兴许真是练得多了掌握了诀窍,可以慢慢向前滑动,总算不摔了。
“鸿远,我学会了,学会了。”祁香贝无比激动。
邵鸿远看着前方直直的雪道,甩开胳膊几步追上去,“好,保持这种状态,慢慢滑。”
“远哥,过来比一场吧。”
“三哥,一起吧,嫂子都学会了,让她慢慢滑就行。”
邵东庭跟小伙伴们总在这边转悠,他们都等半天了,邵鸿远技术好,他们还想偷师呢。
“鸿远,你跟他们去吧,我自己行。”祁香贝也想看看邵鸿远驰骋雪场的身姿。
邵鸿远又陪着一会儿,确定祁香贝确实能行,才跟着邵东庭他们,去了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