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容易过, 冬天严寒日日挨,生活就在温度越来越低间慢慢度过,眼见冬至快来临了。
一早,祁香贝忍着哆嗦从被窝里出来, 快速穿上衣服, 把冻得硬邦邦的毛巾放进盆里, 倒上热水,开始洗漱。
系好围巾, 她出来锁上门小跑着去了播音室,拔下炉子下面的塞子,煤球的洞眼里映出红光, 散发着热量,过了会儿, 播音室里暖和了不少,炉子上水壶里的水发出嗡嗡的声音,也快要沸腾了。
等她把开水倒进暖瓶的时候, 赵祥龙走过来,两个人配合调音, 早上第一次播报开始了, 优美的《东方红》乐曲仿佛升到屋顶上空, 唤醒了冬眠的大地。
广播结束,是紧张的早饭时间,啃着馒头喝着热乎乎的浓粥,祁香贝开始安排今天的工作日程, 其实也不用刻意安排,不说千篇一律也差不多,只是习惯心里有谱而已。
完成每天的读报学习,祁香贝到编辑室配合赵山川工作,之前她一直整理稿件,如今也可以帮着润色几分,同时她嘴里还念念有词,背诵这些新闻稿。
“赵哥,之前我听吴姐说站里要招一个编辑,可我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动静,是不是不招了?”祁香贝背书累了开始扯闲篇,两个人也熟,说话没那么多顾忌。
赵山川停下笔,揉揉手腕子,“以后肯定会招,这不是你跟我搭档得挺好,工作排得开嘛,现在新闻量我一个人干忙不开,两个人干又不满,再来一个人不合适。”
祁香贝皱皱鼻子,这明摆着就是欺负老实人,赶明天她做编辑兼职广播员好了,反正她觉得自己的文笔还是不错的,至少过她手的稿件没被退回过。
顺手翻翻剩下的几个投稿,祁香贝噗呲乐了,“赵哥,两个写怎么种好大白菜,两个写养猪知识,咱们的新闻播报可以当做农业培训了。”
“你没看我都放在最后吗?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投稿了,因为曾经播出过,就出现了很多雷同的稿件,实际能用的少之又少。”赵山川捏捏鼻梁,投稿的少,他的工作量就大,每天也是绞尽脑汁呀,“今天的稿件都在这里,你拿着给站长过目,没问题就给林晖,我歇歇脑子。”
祁香贝点了点他推过来的一打纸,心里有谱,先去了站长室。
茅站长一一过目后,改了两个地方,“还有没有别的信息?”
“还有几张,不过内容雷同,您手里的是赵编辑摘选了里面最有播报价值的内容。”祁香贝回答。
“行,我知道了,就这样,给林晖吧。”
祁香贝出来去找林晖,到处都找不到,就连厕所都让赵祥龙帮忙看过了,没有。
“罗师傅,您看见林哥出去了吗?”祁香贝来到门卫问。
门卫罗师傅推开门,“看见了,刚才有人找他。”
“谢谢师傅,”祁香贝到路边左右看看,哪有林晖的影子,好在离录音的时间还早,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将近半个钟头,祁香贝都想着林晖再不回来就报告站长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他步履蹒跚的身影,她连忙迎过去,“林哥,你去哪儿了?怎么了?”
“早起有点发热,怕耽误工作先过来了,本来让我爱人给拿药,谁知道医生非让本人去,我已经在医院吃过药了,一会儿就好。”林晖有气无力,到广播室一屁股坐下来堆在那里。
祁香贝赶紧倒了杯热水让他缓缓,“林哥,这是今天的稿件,你先看看。”
这时候茅站长走进来,发现了林晖的异常,“林晖,脸色可不好,今天状态行吗?”
“站长,没问题。”林晖迅速看着稿件的内容,在他感觉可以的时候做了示意,准备录音。
如今的县新闻联播都是提前录好到点播放的,根本不是现场播报,林晖调整状态出来的效果不失水准,要不看本人,还真想不到他是带病之身。
祁香贝听着广播,想象如果自己报道会怎么说,怎么断句怎么换气,怎么转换情绪,咦,怎么没声音了,设备又坏了?
赵祥龙不等站长吩咐就上去查看,一通检查,“站长,设备好好的。”
设备没问题,那就是人有问题,再看林晖,嘴巴还在张合,就是发不出来声音,急得眼睛都红了,这才录了不到一半呀。
“赵祥龙,把林晖扶下去,祁香贝,你上。”茅站长立马做出应对方案,显然林晖今天肯定不能正常播音了,可新闻不等人,需要准时播放,这种情况下祁香贝这个第二播音员就要发挥她的作用。
“我?”祁香下意识指指自己,机会突然摆在面前,她反而有点不能适应。
茅站长脸色一沉,“不是你难道还是别人?快去。”
“是。”
祁香贝迅速安稳地坐在广播台前,等茅站长示意。
“开始呀,等什么呢?”茅站长大声吆喝,显然对祁香贝墨迹很不满。
祁香贝赶紧站起来请示,“站长,我是从头开始还是接着林哥的录?”
茅站长的表情稍缓,停顿两秒,“他录完的就过,你录剩下的。”
祁香贝点头明白,闭下眼又睁开,比划出开始的手势,在开机的那一刻声音同时发出,她使出浑身解数,要让自己的第一次新闻播音尽善尽美。
结果确实尽人意,站长听了之后,脸上总算露出些笑容,“嗯,发挥得还可以,可见平时下了苦功夫。”
随即转身又问:“林晖,嗓子好些了吗?”
林晖试着说话,虽然能发出声音,可太过沙哑,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楚。
“你好好休息几天养好嗓子,期间暂时由祁香贝播音。”
站长做出如此安排,林晖自然没有意见,祁香贝本来就是播音员,没什么可争议的,何况他的关键问题在于养好嗓子,不要落下什么后遗症,主次他可分得清楚。
整点,芳林县新闻准时播报,祁香贝独自坐在会议室,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第一次做新闻播音,她兴奋吗?高兴吗?这是毋庸置疑的,可确确实已经不似第一次坐在播音台,激动得不能自已,现在她更多的是想知道出来的效果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改进更上一层楼的地方。
她是压着颤动强自淡定,可听见播音的祁家老两口可是沸腾了,当听到那句“大家好,我是祁香贝”的时候,两个人放下手里的活计拥抱在一起欢呼,不顾外面的严寒,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听,就为声音更清晰。
有同样动作的还有邵鸿远,祁香贝的声音都是印在心里的,“大家好”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身在门外,静静听着,心里有预感,这妮子要播新闻了。
蔡焕松裹着军大衣悠悠出现在他身后,也仰着脖子听,“平时就两句听不出来,这声音跟放小钢炮一样,突突突,够带劲。”
邵鸿远就爱听这话,脸上与有荣焉,“感染人吧,就是因为声音好,茅站长才录取的她。”
“嘿,你小子还真不谦虚。”
“谦虚也要分时候,这是真好,换成是你,估计比我还不谦虚。”
“这是正话。”蔡焕松递给他一根烟,划火柴点着,两个人对着抽,“你俩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这过了冬至离年可不远呀,就没想着带她回家过年。”
“这个现在还没敢想,祁大娘还带着脸色,怎么可能同意香贝跟我回家?门儿都没有。”邵鸿远弹弹烟灰,话里可透着无奈。
蔡焕松伸手板着邵鸿远的脸左右看看,再瞄瞄他挺拔耸立的身姿,嘴里啧啧称赞,“好一个俊眉朗目的小伙子,丈母娘不能嫌弃呀,咋就不同意你俩的事呢?”
“祁大娘怕我跑了去别的地方,到时候她老人家见不着香贝,心焦难受,坐立不安。”邵鸿远特意问过祁香贝,自然知道姚常玉的心结所在。
“这好办呀,你保证自己留在这里不就行了。”
“谁能保证?香贝都说有机会她想去别的城市看看,我俩肯定得一致,可祁大娘呢,半句话听不得,一提就黑脸,她是长辈,总不能只顾着我俩快活吧。”
蔡焕松摇头晃脑半天,也没有啥好主意,总不能鼓励俩人私奔吧,这根本不现实,不由得拍拍邵鸿远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
邵鸿远翻了个白眼,以为他有什么可行性建议呢,就撒了口心灵鸡汤,不过,“作为过来人,你怎么讨好丈母娘让她同意把闺女嫁给你的?”
“我们情况跟你不一样,我俩从小一起长大,那是青梅竹马,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你嫂子家里三朵金花,不像祁同志一枝独秀。”蔡焕松觉得两者情况相差甚远,没有什么可比性,“不过,你可以问问老朱,他当年可不受丈母娘待见,后来那是真当亲儿子呀。”
老朱,朱孝全,二十八岁,已经有五年婚史,为人爽直,听了邵鸿远的询问,哎了一声,“咱俩一样一样的,俺媳妇你嫂子也是老生闺女,独一份,要说当年,丈母娘死看不上俺,非说媳妇跟着俺得受苦,后来俺想了个招,愣是在院子里加盖了间屋子,床和被褥都铺好,还把院子的钥匙给了一把,跟丈母娘说,她可以随时来住,欢迎监督,就这样顺利拿下,娶了媳妇。”
“老人家真来住呀?”邵鸿远在想这个可能性。
朱孝全一拍大腿,得意一笑,“哪能呢?就是她想,俺那四个大舅哥也丢不起这面子呀,哪有儿子家不住住闺女家,这不是让人家说他们不孝顺吗?关键在于态度,态度懂不懂。”
懂,说得这么明白他能不懂吗?邵鸿远摩挲着下巴,心里千转百回就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anya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