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香贝那边又蹦又跳欢呼雀跃, 邵鸿远扭过头捂住眼睛不看。
突然, 耳朵边没了动静,再看祁香贝如芊芊淑女一样站在墙边, 慢慢捋着头发,就跟刚才的所作所为是错觉一样。
邵鸿远还纳闷变化真大, 就看见一位年轻清秀的小伙子从他们身边走过, 投给祁香贝以鄙视的眼神,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声音还越来越大。
“笑什么笑?还不兴人家兴奋一会儿。”祁香贝走到他跟前, 示意他停下来。
邵鸿远稍稍忍住笑, 假意点头, “兴, 怎么不兴,你要是还没兴奋够, 回去的路上有那树林子,里面肯定没人, 你兴奋个够。”
“去你的,”祁香贝皱皱鼻子,嗔了他一眼, “不过,说回来我能得到这份工作你是有头功的,我请你吃饭表表我心里的感激呀。”
“嗯,这顿饭我是该吃,还得多吃点, 从我得到消息就满地方找你,现在饿得很,走吧,今天包子怎么也得翻倍呀。”
“今天不吃包子,我领你吃别的去。”
祁香贝说的地方正是焦师傅那边,她敲门进去的时候焦师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知道她请朋友吃饭,还特地赠送了一份汤。
“你跟这里挺熟呀,”邵鸿远尝了一口鸡肉,又夹了蘑菇来吃。
祁香贝笑笑,“还行,我三哥跟焦师傅熟悉。”
“老祁?想不到他还有这境遇。”邵鸿远进来可没忘观察四周,挺隐秘,要不是有人领还真不好找。
“是呀,我也是他这次回来才知道的。”
祁香贝盯着桌上的拌菜,邵鸿远还没夹着吃,她在想是不是全扒拉到自己碗里,稍稍掩盖一下之前的行动,可来不及了,他已经吃到嘴里,而且也猜到了,“我说找不到你,原来躲这里来了。”
祁香贝默默地嚼着米饭,等咽下去才说:“这不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就想了个办法赚个粮食钱。一会儿出去,我就跟焦师傅说停了。”
“这样最好,你新到单位,还是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为好。”
“我知道。”
祁香贝走的时候果然跟焦师傅打招呼,焦师傅虽然有点不想放弃,不过也知道她心意已决,毕竟这年月有正式工作才是硬道理。
邵鸿远领着祁香贝去了武装部,给她找了个地方待着,倒了水,还拿来几份报纸给她,“在这儿等我下班。”
祁香贝应是,开始还发呆,后来想着以后工作免不了要跟新闻打交道,就展开报纸看,慢慢地还真看进去了。
邵鸿远安顿好她就回到岗位上忙活工作的事情,这时候,隔壁的蔡焕松推门进来,胳膊搭在桌子上,倾身向前,一脸八卦,“嗨,跟着来的是你对象吧。”
“不是,”邵鸿远直接否定。
“拉倒吧,又是端茶倒水,还怕无聊敛报纸给人家看,不是对象你那么殷勤干什么?还有,上午跟头儿说一声就跑出去了,忙活人家的事吧,这姑娘长得又不丑,个头足足配你,你遮掩个啥。”蔡焕松压根不相信他的话。
邵鸿远低头写字,有些不耐烦,耽误一上午的工作要赶紧处理,这人还一个劲的搅和,“去去去,回你岗位上去,凡事不要想得那么龌龊,一男一女就非得是搞对象呀。”
“不搞对象你还想耍流氓呀,主席说了,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不是本地人,这位女同志不可能是你妹,包括亲妹堂妹舅家姨家表妹……”蔡焕松的话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不停地往外冒。
邵鸿远文件夹啪地摔在桌面上,他的声音总算停了,满脸错愕的看着邵鸿远,“咋了?”
“没咋,有只苍蝇嗡嗡嗡叫得我难受,想拍死他。”邵鸿远拿回来文件夹接着写字。
蔡焕松总算有点自知之明,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是苍蝇?”
“我没说,你对号入座的。”可邵鸿远的表情不是那么回事,明晃晃地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么认为的。
蔡焕松悻悻地放下手,拍了下桌子,“跟你说话真没劲,小心这样这辈子都找不着对象。”说完,拉开门走了。
邵鸿远瞪了下合上的门,接着低头工作,等他收笔,看着表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收拾好桌面,去看看祁香贝。
屋里,祁香贝看着报纸,间或看见出现频率高的词或句子就写在小本子上,随身携带纸笔是个好习惯,这不就用上了。
邵鸿远在门口看见的就是这种姿势,他没出声打扰,就靠在门边看着,渐渐地祁香贝的面容有些恍惚,只有那双随着眨眼闪动的弯弯的睫毛,在他眼前像小蝴蝶一样飞舞。
蔡焕松拿着钥匙出来,见邵鸿远眼光迷离,不由嗤笑一声,还说不是对象,这都看眯眼了。
鸟悄鸟悄走到邵鸿远身后,抬起手就拍,还没挨着肩膀,就被他反手扭了胳膊。
“俺了个娘,俺是恁同事,不是恁的阶级敌人,放开,放开。”蔡焕松没办法保持风度,开始求饶。
邵鸿远一推甩开他,“鬼鬼祟祟站到我后面干什么?”
“怎么了?”祁香贝听见声音出来看。
“没事,没事,”蔡焕松揉着胳膊,肩膀怼了一下邵鸿远。
邵鸿远一趔趄,差点撞到祁香贝,赶紧扶门框稳住,“没事,我俩下班闹着玩,走吧,我送你回去。”
祁香贝点点头,回去把报纸抚平叠好,背上包。
她背后,邵鸿远跟蔡焕松你一拳我一脚在过招,等她转身,两个人已经斯文笔直地站在那里,等着她出门。
邵鸿远领着祁香贝出了武装部,骑车一路往前进大队赶,如今太阳虽斜,热度不减,刚走了一半的路,脸上的汗珠已经成了溪流。
祁香贝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干净手绢递给他,“擦擦吧,汗要是流到眼睛里扎得难受。”
邵鸿远回手接过,在脸上抹了把,顺手塞到自己口袋里,下次脸上有汗再擦。
等太阳落山,总算有丝丝凉风袭来的时候,两个人到了家。
院门挂着,祁香贝以为父母听见她说话会出来,没想到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连二哥一家也没在,“奇怪,人都去哪儿了?”
邵鸿远去隔壁牛家喊了一嗓子,回来说也没人。
正当他俩准备出去找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从西边走过来,老两口赫然在列,只是没看见祁向南一家。
“爸妈,你们干什么去了?”祁香贝走过去挎着姚常玉的胳膊。
“队长开会,雨季要到了,宣讲一下注意事项,不能让山上冲下来的水淹了地冲走土,房顶该修补修补,免得坍塌砸到人,就这些。”
祁山说着话,在路过邵鸿远身边的时候拍拍他肩膀,“小邵,辛苦你送香贝回来。”
没问事情详情,只道辛苦。
邵鸿远摆摆手,“大伯又跟我客气,没啥,我也好些天没来看您和大娘了。”
“都这个点了,今天住一晚,明天再走。”姚常玉忙活着从厨房往外端饭菜,现今都是在枣树底下摆桌子吃饭,旁边点上香艾草驱蚊。
“哎,”邵鸿远本来就这样打算的,明天还得把祁香贝送到广播站。
祁香贝拿来筷子摆好,“妈,怎么没看见我二哥二嫂他们。”
“桃子姥爷快不行了,他们赶着去见最后一面。” 姚常玉叹了口气,心情低落,一个村从小长大的,虽说瘫了知道有这么一天,可真来了还是让人挺难受的,连带着祁山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啊!!!哦。”祁香贝默默夹了口菜吃,“那得住几天了。”
“是呀。”桌面上就剩下喝粥嚼菜的声音。
祁香贝吃完放下碗,见他们三个饭碗见底,忙端坐好了,一本正经,“咳咳,祁山同志、姚常玉同志请注意,祁香贝同志有话报告。”
气压一下子从低谷飘了出来,氛围融合了不少。
“祁香贝同志尽管报告,我俩听着呢。”姚常玉放下碗,盯着她看。
“今天,在邵鸿远同志的引荐下,祁香贝同志过五关斩六将,顺利拿下工作,明天报到,完毕。”
姚常玉腾地站了起来,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转过去搂着祁香贝摇了几摇,“真的?真的?咋有这好事呢。”
祁山表达要深沉些,连连拍邵鸿远的肩膀,手劲估计不小,肩膀被拍得都斜过去了。
“妮儿,是什么工作呀,快跟妈念叨念叨。”姚常玉坐好,等着她说话。
祁香贝想忍住笑,可还是露了痕迹,“是县广播站的广播员。”
“播音员?!那,那是不是以后妈就能在广播里听见你了,就跟那个吴璇一样?你见着吴璇了吗?她长啥样?是不是特别俊?”姚常玉一连串的话就吐了出来。
祁香贝听见一句就点点头,最后说:“是挺俊。”
“哎呀,老头子,以后咱还能在广播里听见妮儿的声音,全县都能听见,比那公社的广播员可气派多了,”姚常玉起来拉着祁山要往外走。
“你扯着我干啥?”
“妈,您干啥去?”
姚常玉挥舞着双手,信口说出来,“去大队找广播喇叭,在里面喊两嗓子,告诉全队的人,香贝要到县广播站工作了。”
“妈!妈!妈!”祁香贝赶紧拉住老太太,扶着她坐到凳子上,这有点忒激动了,“妈,我明天才去报到,今天还不算广播站的职工,再说,哪有自己吆喝去的,淡定,淡定,要不传到以后领导耳朵里,显得我态度多轻浮。”
“是呀,大娘,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明天香贝顺利入职,她毕竟是新人,广播站还有资格深的播音员,香贝真正能往外播报还要一段时间学习,太张扬对她不好。”邵鸿远也过来劝。
祁山点了头又摇头,刚才姚常玉说去大队的时候他也挺心动,不过祁香贝和邵鸿远的话他是听进耳朵里去了,为闺女前途好,他们就关起门偷着自己乐吧,等闺女出声音的那一天,队上的人总会知道的,那阵势,比自己吆喝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