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缕缕晨曦迫不及待地穿透云朵跳出来,意图驱散最后一抹夜色。
祁香贝穿好衣服,端着脸盆出来, 准备洗漱烧火做饭。
站在厨房口, 听见里面有嚓嚓嚓的声音, 仔细一看, 原来是邵鸿远在洗衣服,“你这么早起来洗衣服呀。”
裤子吧嗒掉到盆里,邵鸿远赶紧捞起来,紧着搓了几下, “啊, 睡不着, 就起来洗衣服。”
“那你倒是把油灯点着呀,黑灯瞎火的, 你洗得干净吗?”祁香贝摸索着找了些干草,划了根火柴点燃,慢慢地烧着柴火,火光映得厨房里红亮亮的。
填好柴火,祁香贝在厨房里就活动开了, 一会儿舀水,一会儿拿东西,邵鸿远就随着她的去的地方转动位置,总是挡着盆, 手里动作也加快,没一会儿,投好衣服麻溜出去,就跟后面有人追一样。
等端饭上桌,祁山从外面回来,手里捏着介绍信,交到祁香贝手里,让她放好。
饭后,祁山和姚常玉相继去上工,邵鸿远去牵骡车,祁香贝在家收拾厨房。
祁向南从屋里出来,左右没看见邵鸿远,遂坐到厨房长凳上,袖着手,吹了声口哨,“香贝,你今天又去县城?那小子还跟着?”
“是呀,今天我俩都有事,正好他赶车,二哥有啥要我帮着带的吗?”祁香贝问。
“没有,那个香贝呀,”祁向南挠挠鼻翼的位置,抽了好几下鼻子,在考虑说这话合不合适,“你说这个邵鸿远要在咱家住多久?”
祁香贝手里擦着碗,歪头想了想,“不知道,反正有地方,住着呗。”
“二哥不是要撵人,住就住,不过,说实话这人吃马喂的,家里粮食够吗?”祁向南也不想做这个恶人,可家里多个人,爸妈粮食要是吃完了,大哥眼见离得远,关系也有点僵,那首当其冲他口袋里的粮食就会受影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爸妈小妹挨饿,可他还得搭着野菜才过得了日子,“要不,趁着你俩出去,你问问他,后面有啥章程,开诚布公的,总比粮食见底的时候说好看些吧。”
祁香贝手下一顿,这几天三哥都在,总能从外面淘换些吃食回来,家里粮食没下去多少,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昨天三哥还要把身上的钱都留给爸妈,估计就是想出邵鸿远的伙食费,被妈全塞了回去,那么远的路,身上没钱怎么行。
再说,才住几天就问人家的打算,跟撵人也没啥区别,反正粮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只要今天她办户口顺利,就有了购粮证,每月有粮买就不怕,“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祁向南点点头,该提醒的也提醒了,他拍拍屁股起来,走出过道,抬头正撞到邵鸿远锐利的眼神,心里打了一个突,也不知道他听见说话没有,噶然一笑,“呵呵,邵同志回来了,该走了是吧,香贝,赶紧的,别让人家邵同志等久了。”后面是冲着厨房喊的。
“来了,”祁香贝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东西归置好,赶紧回屋拿了包出来,“走吧。”
等走出去老远,邵鸿远手上绕着鞭子,打破沉默,“我今天去找人,问问工作安排的事情,如果顺利,很快就能上班。”
“你听见我二哥的话了?”祁香贝有些抹不开面,背后说人还让人家听个正着。
“听见了,”邵鸿远没拐弯抹角,直接承认,“等我的工作安排好,粮油关系就能转过来,到时候买粮买油不成问题。”
昨天的包裹里有家里寄过来的钱和生活用品,粮票各地不通用就没寄,他了解祁家的生活状况,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就让他们陷入僵局。
祁香贝搓着手,低头说:“不好意思呀,你在我家做客还要操心粮食的事,你千万别因为这个就勉强去上班,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事,今天要是顺利,我的购粮证能下来,到时候拿钱卖粮食就是。”
“那到时候买粮食的钱我来出,你可不能跟我抢。”邵鸿远当即表态。
祁香贝摆摆手,“不用,我有钱。”
“可不能这么说,谁家都不富裕,能让我住得这么舒服已经不容易,何况我当兵这么多年,有不少存款,以前没机会花,现在不拿来用还能下崽咋地。”邵鸿远说笑几句,活络气氛。
祁香贝噗呲乐了,“放银行有利息,当然可以生崽,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矫情,到时候我就使出浑身解数,把饭做好吃点,让它物超所值。”
“你拌的小菜味道都挺好,咋拌的?明明挺普通的东西,经过你的手,就是让人胃口大开。”邵鸿远回味一下,味道真是好,就他吃过的同样菜品,祁家小妹做的最合口味。
说起这个,祁香贝还挺得意,别看她做饭炒菜一般,可要说凉拌菜,那不说顶尖也是高档,在现代她的嗅觉就灵敏,养母把家传拌菜的秘诀都教给她,在她手里更上一层楼,当年她们的早点铺子受欢迎很大程度都要归功到小菜身上,为了吃到顺口的拌菜,食客们都会要碗粥,到了这里,食材和调料都少,发挥的机会不多,不过,每次她都能调出最合适的味道,“你要喜欢,有食材我就给做,反正天越来越热,蔬菜品种也多,吃点凉菜还开胃口。”
话已经说开了,两个人也不闷着各自想心事,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聊起天来,邵鸿远还抱怨祁香贝不给面子,不肯借他的布料,本来想借着人情让她多做些好吃的,好在目的也达到,他就不计较了。
祁香贝心里有些无语,原来出借布料还有这么多戏份在里面,真够可以的,好在她没接受,要不以后得沦为他的厨娘,还不好拒绝。
拿着从百货商店买的奶糖,祁香贝故意转转让邵鸿远看,好像她多聪明。
邵鸿远在背过她的方向哭笑不得,就是找个台阶下而已,她还当真了,瞧那得意样,跟个孩子似的。
驱车先去纺织厂接了何永洁,在她的陪同下去派出所户籍科。
户籍科里,前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排队,何永洁跟里面的办事员打了招呼,指指祁香贝就出来了,“你跟着流程走就行,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办事员,我不方便一直在这里陪着。”
“我知道,”祁香贝赶紧从包里拿出来糖果递过去,“这是给轩轩买了点糖果,希望他能喜欢。”
何永洁没推辞,随手接过,“少说话,看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要是中间出现状况不要着急,也不要跟人家理论,积极配合,实在不行我们后续再交涉。”
交代完后,何永洁就匆匆走了,她来也不过是把祁香贝指认给办事员,停留在这里没有什么帮助,被熟人看见影响也不好。
等看不见何永洁,祁香贝来到邵鸿远跟前,“你去办事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
刚才祁香贝数了数,里面有六个人,轮到她估计也得好一段时间,邵鸿远实在没必要跟着一起耗在这里。
“行,我办完事马上回来,你要早完事就在门口等我。”
邵鸿远挥挥手,离开派出所,直奔县武装部,跟着门卫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就被迎了进去,骡车就拴在外面的树上,托了门卫看着。
他今天来找的就是武装部部长穆锋,昨天给家里打电话才知道,他妈想通了,说凡事依着他,可是最终没绕过他舅舅。
舅舅说县里的穆部长是他战友的战友,绕了几层关系搭上的,强烈要求必须过来拜访,把工作关系落在这里,不允许去别的部门,搞了半天,换汤不换药,他归根结底还是没离开部队系统,好在满足他留在这里换了新环境,聊做安慰吧。
穆锋看着走进来的年轻人,心里暗暗点头,不愧是老朋友举荐的人,看这体格架势就错不了,不过呢,想留在县里,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毕竟他现在也是被领导着,一把手的工作还是要拥护支持的,“小伙子挺精神,我都接到好几通电话了,意思呢,说得相当明白,不过,话说在前头,在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虽说举贤不避亲,可郑书记有明确要求,咱也得执行,当然你刚从尖子部队出来,考核自然没问题,就是走个流程。”郑书记就是郑县长,书记是人家的正当职位,县长不过是老百姓常用的说法。
邵鸿远显然对这位郑书记的办公风格有所耳闻,不就是考核,没什么可怕的,考文的,他是高中生,论武的,那更不是事儿,“没问题,现在就考核吗?”
穆锋没想到这小伙子还挺积极,不过,还不能这么安排,老朋友电话里可有特别交代,“等医院出具证明,你完全康复再过来吧。”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邵鸿远拍拍胸脯,表示自己没问题,身体素质杠杠的。
穆锋靠在椅子上,就是不吐口,最后直接表明,“据说这是你舅舅特别要求的。”
邵鸿远脑袋立马耷拉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舅舅既然说了,穆部长肯定不能通融,没办法,再忍忍吧。
穆锋好笑地看着邵鸿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以后有你发挥的时候,好了,我一会儿还有会,就不留你了。”
邵鸿远忍着穆锋拍在肩膀上的大手掌,出了武装部,还以为今天能过关呢,没想到舅舅棋高一着,又提前安排好了,哎,踢飞了路上好几块石头,才算接受现状,牵着骡子去派出所接祁香贝。
到了门口,就看见她在旁边胡同口正跟人说话呢,这人穿着警服,脸色不老对,指手画脚的,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赶紧过去,站到祁香贝能看见的地方,如果有情况,他好随时上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