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香贝看了眼来人, 若无其事地把布捡起来, 拍拍沾在上面的灰尘,递给邵鸿远。
邵鸿远淡定接过, 塞进包裹里,转头坐好,小鞭甩得啪啪响, 骡子本来已经慢下来的脚步又迈了起来。
寇小萍看着两个人装模作样,跟没事人一样,不免冷笑一声, 骑上自行车, 脚下紧蹬赶上骡车, “祁香贝,今天我去医院给我奶拿药, 碰见春燕了, 你猜, 她跟我说啥了?”
祁香贝侧过脸盯着自行车转动的轱辘,挺熟悉,就是队上那辆自行车,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怎么猜得到?”
“她说呀, ”寇小萍把戏谑的目光投向邵鸿远, 可惜,他背对着两个人,根本没看见, 顿觉无趣,不过说话的声音可提高了不少,“春燕说,她跟对象结婚之前,你满心打算横插一杠,想抢亲,不想人家根本看不上你,你还绝食来着,有没这事?”她把这事当做笑话,说完了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祁香贝不知道祁春燕起什么心思,现在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明显是要挑事的节奏,看来当时的道歉并没有起到作用,白做一场,“她说啥你就信,就没点自己的判断吗?用脑子想想,我要真想插一杠,她能那么顺利嫁人?就算对方看不上我,我爸救过他爸,硬压着最后的结果最多就是两家不结亲,你看她婚礼够隆重吧,谁还拦着不成。”
这话说得寇小萍哑口无言,祁春燕结婚那天她跟小姐妹们都去看热闹,一切顺利,连老天爷都给面子,之前阴了几天,就那天放晴了,祁香贝也按着流程出来见了一面就退出去了,规规矩矩的,要是她真看上那个姓张的,哪能那么安分,不闹个天翻地覆也得做些小动作,然而,什么也没有,可祁春燕不能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个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没做,她干嘛这么说你。”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谁都知道我跟她不是一路人,你还听她瞎掰呼。这些天因为分家她妈闹得是鸡飞狗跳,说起这个我倒有点明白了,你知道吧,我借钱买了他们家的东屋,她无缘无故跟你说这些,肯定是心里不忿我得了房子,嫉妒呗,知道咱俩不对付,就想通过你败坏我的名声,到时候她没半点损失,我可跟你过不去。”
祁香贝避开之前的抢亲绝食不谈,反而说起分家的事,大家都记忆犹新,说起来印象比较深刻,正好也把东屋是自己的宣扬出去。
寇小萍咬牙切齿,要不说以前很少玩在一起的人,今天看见了又是打招呼,又是拉着她说笑,感情是想利用她,这小算盘打得也太精了。
想起这个她后背差点冒冷汗,真要说出去点,祁家大娘还不得打到家里面,她可知道这大娘年轻时候支撑家没少跟人干仗,本来她在家就没啥地位,真要被闹得不可开交,爸妈还不知道怎么教训自己呢,“哼,你跟祁春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懒得理你们家的事。”
泄愤一样蹬着自行车,寇小萍落荒而逃,不长时间,就骑出去老远,看不见人影了。
祁香贝吐了一口闷气,撇撇嘴,寇小萍心思还比较单纯,没那么多心眼,换了人还不定能忽悠过去。
这不,前面就有个不好忽悠的,身子都没转过来,嘴里的话可跟上来了,“你看着也不缺心眼呀,咋能看上自己侄女婿呢?”
祁香贝在后面龇了下牙,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你啥事呀,闷声闷气地说:“就是年前我妈心疼我,多给我吃了两块肥肉。”
“啥意思?”邵鸿远这次转过头,脸上懵懵的,不明白吃肥肉跟看上侄女婿有啥关系。
祁香贝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这都不明白,猪油蒙了心呗,多吃点素菜就缓过来了。”
“嘶,”邵鸿远只嘬牙花,这丫头真能瞎掰,看这样子也不像真有啥,笑着摇摇头,专心赶车。
路上两个人再没交流,邵鸿远是刚才一激灵整个人都精神再也不困了,祁香贝是脑筋急转,想着明天给何永洁带个什么好,一直到了队上,还没想出来呢。
邵鸿远叫停骡子,在树桩上拴好,跟里面管骡子的人交接清楚,又预约了明天的行程,出来看见祁香贝还坐在车上没动地方,拖着个腮帮子,眼神也不知道飘荡到哪个天外,他拎上大包裹,敲敲车帮子,“嘿,你打算住在这里吗?该下车了。”
祁香贝这才慢慢悠悠下车,拿上邵鸿远刻意留在车上的小包裹,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回到家,正好赶上晚饭,祁香贝饭桌上没提户口的事,等一切收拾利索,老两口回屋落定,才敲了他们的房门。
姚常玉亲自给开的门,“我就知道你得来说说话,快进来吧。”
祁香贝一脸贼笑,搂着姚常玉的胳膊撒娇,“妈,您能掐会算,这么厉害呀。”
“你个鬼丫头,”姚常玉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祁香贝就知道三哥爱弹脑门的习惯从哪里来的了,位置都不带差的,“吃饭的时候啥都写在脸上,还用掐算?可拉倒吧。”
说完,盘腿坐到床上,抬胳膊捅捅喝水的祁山,“你闺女进来了,别忙着喝水,听听她说啥。”
“瞧瞧你那劲头,喝水能耽误听她说话?”虽然这么说,祁山抿一口水,放下了茶缸,“说吧,听着呢。”
“前几天我跟三哥在县城救了个小孩子,您们还记得吧。”祁香贝郑重坐好,开始讲述。
姚常玉一拍大腿,“记得,你不说还是那个何同志的外甥。”
“是吧,今天我见着何永洁,她说,”祁香贝停顿一下,“爸妈,您们先把嘴捂上,可不能惊叫声音太大。”
姚常玉配合闺女,就当耍游戏,祁山插空喝了口水,没咽,比划一下,水堵着呢,不用捂。
祁香贝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何永洁说能帮我办居民户口,明天就能办。”
“咳咳,”祁山一口水喷出来,眼见衣服裤子都湿了,姚常玉顾不上惊喜,赶紧拿了毛巾给他擦。
祁香贝吐吐舌头,谁让老头非得含口水,看看,呛着了吧。
“你说的是真的?”祁山咳了几声,任由姚常玉收拾身上。
祁香贝狠狠点了下头,“千真万确,明天我拿着户口本,再让队上开个介绍信就行,爸,您去找找表大爷,让他给开个中不?”
“中,”姚常玉声音洪亮,代替祁山回答,“这可是大好事,你表大爷肯定给开。”
“那行,那我就等着了,妈,咱家还有啥票,我明天给人家带点礼物,总不能空着手吧。”祁香贝已经放弃去想送什么礼物了,就算想得再好,没有钱没有票全是白搭,先看看家里有啥再决定吧。
“你等等,”姚常玉从箱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又从抽屉里拿出来户口本放进去,直接塞到祁香贝手里,“票都在里面,你拿回去慢慢看吧,户口本可得拿好了。”
“哎,”祁香贝手里攥着盒子回屋,正想看里面的东西,突然想到明天没有拖拉机去县城,得去借个自行车骑。
她穿上鞋,着急忙慌往外走,自行车可是紧俏物件,这时间已经不见得能借着,只能试试去。
院门一推开,正看见邵鸿远保持着要拉门的姿势在外面站着,“你杵在这儿干啥?”
“我找叔航刚回来,天都黑了,你出去干什么?”邵鸿远边进门边问。
祁香贝耸耸肩,接着往外走,“明天去县城,我还没借自行车,现在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别去了,我回来的时候就约好骡车,明天我赶车送你去。”邵鸿远说。
祁香贝猛一回头,“你都约好了?明天你又没什么事。”
“明天有事,我找的人今天不在,明天才上班,”邵鸿远解释道。
祁香贝马上退回院子,笑开了眼,“这么巧,太好了,那明天就麻烦你了。”
她眯下眼,背着手一摇三晃回自己屋,整个人摔在床上,鞋子踢得老远,蹭呀蹭呀,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
顺手打开盒子,里面的票真没多少,粮票、油票、糖票、豆腐票,煤油票,有多有少,也就糖票有点作用,最差明天也得买一斤糖果,就当给小朋友的零嘴。
拿出户口本和糖票,她又找到剪刀,把被子角拆开,里面的十块钱全部拿出来,再小心缝上。
全部身家放进包里,就等明天的介绍信,祁香贝心满意足,拿起钩针开始给自己勾线衣,秦叔航后来拿来的线,为这个还被老妈训斥过,当然要尽快勾成线衣实现它的作用才值得,说起来这里还有邵鸿远的功劳,明天又搭他的车,怎么也要谢谢人家。
正想着呢,外面窗户被敲响,祁香贝走过去看,是邵鸿远,“啥事?”
“提醒你一下,带好粮票,中午指定回不来。”
“知道,用不用帮你也带上?”
“那就谢谢了,我还真忘了准备。”
“直接说带上你的粮票不就得了,拐弯抹角的。”说完,啪地关上窗户,真是,怪不得脚有点凉,原来是忘关窗户了。
“早点睡,明天早点走。”
邵鸿远提醒一句,就回屋上床,他本来以为跟以前一样,躺床就着,没想到翻来覆去烙了几次烧饼还是挺精神,没来由地有些烦躁。
干脆起床到隔壁屋打打军体拳,把能做的动作练了好几遍,还是没有疲累,总觉得右手带着丝丝酥麻,怪怪的。
当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伸出双手观察,跟平常没什么区别,要说特别,就是下午握了下祁家小妹的手,不至于有啥传染吧,应该没有,祁小妹的手多滑溜,还挺白,她脸也挺白。
慢慢地,祁香贝的五官相貌就浮现在他的眼前,嗯,平常没注意,这祁小妹跟老祁相像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就是嘴小点,眉毛弯点,脸也圆点没那么多棱角,好在柔和一点,要是整个换上老祁的脸,那就没法看了。
大拇指扭扭着互相转圈圈,他不由得想起来下午那个女同志说的话,祁小妹曾经有意侄女婿,虽然她说是猪油蒙了心,那无可否认的是有点意思,听老祁说那侄女婿可不咋地,他那样的人都有一两个女孩子喜欢,就老子这品貌,怎么也比他强,不愁没媳妇,这样想,邵鸿远嗤嗤笑了起来。
大晚上的,祁向南出来上厕所,听着声音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谁呀,半夜三更笑得那么瘆人,做梦了吧,赶紧回屋,搂着媳妇会周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邵鸿远:大大,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承认我的男主身份,小天使们都着急了。
作者君:小邵,不要捉急嘛,人家郑县长都说了,凡事要考核,过就留,不过就转岗或回家,你这不还在考核期吗?
邵鸿远: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大大,要考核得给我机会表现吧,我这出场的频率?
作者君:放心,放心,多给你安排场次,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大大的?也是向着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