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当天, 祁春燕留了下来, 张有年独自回了县城, 转天一早,祁志国专程从学校请假回来, 帮忙收拾。

祁向东全家出动,中午吃过饭就开始搬家,真是搜刮得干净, 要不是祁香贝时刻盯着,连窗户和门都想卸走,就这样,祁志国他们屋里做隔档的那堵墙还真给拆掉了, 连地上的残渣也一并扫走, 田水妮念叨就算是尘土,也沾了他们家的福气,不能留下来, 要洒在新院子里接着聚福。

祁香贝扇扇面前飞扬的灰尘,嘲笑一声, “大嫂, 屋里还有味儿呢,要不要把这些味道都吸走了,这可是正经的福气儿呀。”

说得田水妮哼唧一声,瞪了她一样,转身走了。

祁山和姚常玉正常上工离开家,眼不见为净, 一点搭把手的心情都没有,倒是祁向南,回来一趟帮着搬了床和桌子,其他的就撒开了手,至于祁向西,一早起来就锁门不知去向,卡着他们搬完家才冒回来。

这场卖房搬家的事都被队上的人看在眼里,有人说田水妮长了志气,有人说田水妮是狐假虎威,不管怎么说,她是彻底当家做主站起来了,惹得那些没分家的媳妇们都红了眼,回家跟自个爷们闹,也有那嘴皮子利索的一句顶过去,你也没生那嫁给城里人的精明闺女呀,好嘛,三天没摸着媳妇儿的炕头。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们搬走,剩下的祁家人总算能安生度日,不用担心大晚上有人拍门拍窗哭天抢地了。

当天晚上,姚常玉端出来红烧肉一起吃,不得不说,祁向东一家真是惹着老太太了,连带着姚常玉对他家的几个孩子也另眼相看,昨天拿回来的红烧肉愣是没让上桌,只等着今天他们搬完家另行开火才拿出来吃,得亏现在天气还算可以,要不然这半兜子肉早就变了味道。

一家人吃得是满嘴流油,里面的汤水都没浪费,也沾着窝头吃了。

“今天咱这顿就是散伙饭了,老二,明天你们自己开火也得算计着吃,野菜还得照常挖,别乍一上来就敞开肚皮,到时候接不上下次分粮可难过得很,咱队上也不是没出过这种情况。”祁山语重心长叮嘱。

祁向南没打算斤斤算计,心里也是有计划的,不过父亲好意提醒,他也都尽数接受,“爸,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嗯,灶台我看也晾得可以了,待会儿烧柴哄哄,正好烧锅热水用。”祁向南的灶台就盘在西屋南边跟院墙之间相隔的空挡里,他买的锅不大,灶台相应也小,家里人帮忙给搭了个顶棚,搬石头垒了个台面,虽小却五脏俱全。

姚玲这边忙答应,她也是这么打算的,晚上用过明天早上才好生火做饭。

该提醒的也尽义务提醒了,老两口吃过饭回屋歇着,祁向西跟在他们后头说明天去接战友在家住的事,姚常玉当即提出了心里的顾忌,“你那个战友秉性可以吧,你别忘了家里还有你妹,俩屋可连着。”

祁向西似乎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立马保证,“妈,他肯定是正派人,这个我可以打包票,绝对不会干那种鸡鸣狗盗乱瞄的事情。”

祁山对老妻能问出这样的话不稀奇,冷不丁家里多了个非亲非故的小伙子,是有点不太方便,“部队管着呢,秉性不好不能当兵,你瞎操心,不过你妈有一点说得有道理,俩屋连着,上厕所啥的总得经过你妹的房间,天好你妹爱开窗,这样吧,一会儿你也别闲着,找你二哥把你爷屋里的床和柜子搬到东屋,让那小伙子住东屋,都自在。”

祁向西不敢不应,出来挠挠后脑勺,盯着那边收拾东西的祁香贝看半天。

祁香贝无意间转头的时候注意到他的视线,从头到脚查了一遍,衣服也没脏,也没毛病呀,难道脸上脏了?回屋照照镜子,挺干净,连头发都没乱,就走到他跟前问:“你总盯着我干啥?”

祁向西背着手,仰头四处看天,故作深沉,“我在看,我们家香贝是不是月亮上下来的仙女。”

“仙女?我有那么好看吗?一般般吧,你真是高抬我了。”虽然这么说,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看来在他哥眼里她的长相还是过关的。

祁向西轻哼一声,摩挲着下巴短短的胡茬,“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也就爸妈担心,怕老邵对你有非分之想。”

祁香贝听了这话脸上红绿青蓝紫恨不得都来一遍,这都什么想法,啥叫自知之明,自谦懂不懂,她也是年方二九靓丽的小姑娘好吗,当然,现在又长了一岁,那也没到二十,正青春年少,“爸妈担心有错吗?人家都说,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他当兵几年?至少三年吧,切。”

“嘿,你还挺会拽小词儿,还貂蝉,你把部队当什么了?和尚庙呀?那里也有女兵,有文艺兵……”

“还有女护士,我知道呀,你不用特别解释。”

祁向西挖苦香贝不成反被噎,跟着上手把她的头发揉成了马蜂窝,还从窗楞上摸了灰抹在她额头上,在祁香贝愣怔的时候火速跑到自己房里,关门插上。

“祁向西,你等着,”祁香贝尖叫一声就追了过去,可惜,慢了一着,只碰上紧闭的房门,给她气得照着下面门框踢了一脚,“哎哟,哎哟。”

忘了门框是石头砌的,脚尖那个疼呀。

祁向西在屋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声调还越来越高,整个幸灾乐祸。

姚常玉本来听着香贝叫还想出来,被祁山拉住,“他俩闹着玩,你去干啥,别掺和。”

她是没动,春桃和春菊从屋里跑出来,“小姑,你叫啥?”“小叔,你笑啥?”

“没啥,”祁香贝跳着脚回屋,春桃赶紧过来扶她,等坐在床上,脱下鞋袜一看,大拇脚指指甲折了,有些充血,其他还好,“祁向西,我跟你势不两立。”

吆喝出声,心里好受不少,拿了剪刀剪好指甲,见春桃还没走,“春桃,去,盯着你小叔,别让他出门,盯俩小时,小姑奖励你一毛钱。”

“行,看我的。”为了一毛钱的奖励,祁春桃就跟个将军一样站在祁向西的门口,雄赳赳气昂昂。

祁香贝梳好头,舀水洗了脸,到祁向西门前,“桃子,看好了,没俩小时让你小叔出来,可是没有奖励的。”

“小姑你看,我把两边的门环用绳子栓好了,小叔出不来。”

祁香贝打眼一看,可不是,栓得挺牢的,从里面绝对打不开,“干得好,会不会吹口哨?”

“小姑,我不会,不过小强会。”姚玲一直认为女孩子吹口哨不太雅观,管着不让姐妹俩学。

祁香贝招呼祁强国出来,给他布置任务,“小强,小姑听说你口哨吹的好,待会儿你给小姑表演一下,小姑奖励你两颗糖。”

“我想先吃一颗。”祁强国虽然不理解小姑啥时候爱听口哨了,不过不妨碍自己先要点福利。

祁香贝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回屋拿了颗糖给他,“一会儿小姑叫你。”然后对着祁向西的房门冷笑一声,进屋干别的去了。

祁向西开始挺得意,小涮香贝一把,谁让她埋汰人,等春燕栓门环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也没往心里去,再听香贝问谁会吹口哨,要猜不出来她想干啥,就白多吃好几年干饭了。

今天他到山上下套准备摸点野物,回来干渴得很,对着水舀子吹了满满一舀的凉水,没一会儿就吃饭,又灌了一碗稀饭,这水量可足足的,他现在就有点想上厕所,要是就这么忍着也还行,不就两个小时,以前出任务也不是没忍过,可香贝那臭丫头,居然让小强吹口哨,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他拔掉门栓,两边门往里拽,打开一条缝,“咳咳,春桃呀,小叔对你怎么样?”

春桃抿着嘴,小手指还点着嘴唇,想了想,“小时候对我不错,后来没见过,不知道。”

这话说的,没毛病,祁向西掐着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不行,更有感觉了,不能等小强吹口哨,万一没挺住,这人可丢大了,他脑袋挤到门缝里,小声说:“春桃,小叔跟你商量个事,你看呀,看叔俩小时,你小姑才给你一毛钱,你打开门让我出去下,小叔给你两毛钱,翻倍,你绝对赚了。”

祁春桃一脸惊喜的样子,很是心动,可嘴里蹦出来的话让祁向西很绝望,“小叔,我特别想赚你这两毛钱,可谁让我先答应小姑了呢,我爸常说做人要讲诚信,不能见利忘义,我要答应你,就失了信义,以后谁还找我呀,您这样可败坏我的名声了。”

“我……”祁向西头一扭不想看祁春桃,心里念叨,祁香贝你够狠,还真是派了个富贵不能淫的兵。

祁香贝可没放任外面的事情,支着耳朵呢,听见春桃的拒绝很满意,打开窗户递出去两颗糖,“桃子,做人就得有品位有追求,拿着糖,小姑赞你的。”

祁春桃嘴里嚼着糖很嘚瑟,朝着屋里吐舌头做鬼脸,心里完全没了这两天对小叔的惧怕。

祁向西在屋里可没有坐以待毙,关好门,轻轻搬着桌子放到窗户下面,嘴里还故意跟春桃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手上没停,悄然无声地打开了窗户。

祁春桃还得意呢,等她反应过来,祁向西已经从窗户里爬出来,脚要落地了。

“啊,”她上前想拽住人,可祁向西能让她抓住?一个闪躲就出去老远,祁春桃刚迈两步,他都在厕所里了。

祁香贝看见影子就知道不好,出来正好瞄见他的背影,一捶墙,可恶,忘了把窗户糊上。

再看祁春桃,垂头丧气走过来,难过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院子里独留下祁向西更大声的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