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田水妮明显有针对的笑脸, 祁向南心思不免转了几转, 总觉得这可能是个不小的坑, 就想躲着。
可找什么理由呢?太牵强好像故意一样,他还不想得罪这位大嫂, 就冲着她那个当警察的女婿,面上都得过得去。
田水妮可不管祁向南的心理活动,就想把事情一流水地完成了, 去除心里的块垒,“他二叔,是个好事,偏偏你大哥就是抹不开面跟你说, 本来嘛, 我以为爸妈能把堂屋分给我们,可是却分给了三弟,分了就分了, 俺也不敢多争,可你俩侄子得有屋子结婚呀, 我们……”
“向南, 你快过来,强子说他肚子疼,想吐。”
姚玲的一声喊,顿时解救了祁向南,边往屋走边侧身说话,“大嫂, 我先看孩子呀,这孩子今天又瞎跑。”
几乎是跳脚进的屋,关好门,赶紧往祁强国的屋里去,还没迈步就看见媳妇站在窗户边无声的笑,才意识到儿子没事,这是媳妇给他解围呢,竖竖大拇指,两个人悄悄到门边往外看。
外面,田水妮咬着牙,拧了一下祁向东的胳膊,“唠唠唠,就知道说闲篇,关键的一句没提,明儿个你找老二把事情说清楚。”
“再等等吧,今天刚分家,再说槐花婶那边不还没定下来吗?”祁向南抽回自己的胳膊,没事人一样,他肉硬,拧着也不疼。
田水妮扭身给了他个后背,回屋了,“干啥都往后墨迹,要没我,儿子都别想娶上媳妇。”
祁向东站在原地,肩膀耸了下来,望着父母卧室的窗户,只留下深深的叹息,低着头推开了东屋的门。
这院子里的一切都被祁香贝看在眼里,等眼眸里只留下矗立的大枣树,才慢慢直起腰。
回到房里,父亲祁山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母亲姚常玉心情低沉,直愣愣地看着墙角。
“爸妈,回屋睡吧。”祁香贝扶住父亲祁山,送老两口回屋。
祁山眼睛猛一惊醒,才发现还在闺女房里,砸吧砸吧嘴,抹了一把嘴角疑似的口水,顺着祁香贝的手劲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姚常玉赶紧扶住他另一边。
“妮儿,你哥他们说什么呢?”姚常玉还惦记着外面的情况呢。
祁香贝咬咬嘴唇,“就是聊聊以前的事,不过,大哥提了一句有啥事还没跟槐花婶定。”
“是吗?”祁山抬起眼皮反问一句,没再吭声,搂着被子挪床里,刚调整好姿势呼噜声就响起了。
祁香贝关严窗户,回头看母亲姚常玉也顶不住,眼睛开始打架,帮她盖好被子,吹灭油灯,才轻轻拉上门。
明明时间不早,祁香贝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要说心里有啥想法,也没有半点头绪,干脆拿起毛衣针,开始动作。
收完最后一针,祁香贝拎起整件毛衣左右看看,没有漏洞,没有死角,漂亮得心里有点痒痒,想着自己身材跟对方差不多,她想穿起来试试,可手伸进袖子的时候又退了出来,有人对试穿忌讳,她何必去犯。
整整齐齐叠好,找了个干净的包袱皮包上,正好明天有拖拉机去县城,她可以去交工了,祁香贝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也不知道几点了,睡吧。
好像刚刚躺下来,就听见外面人来话往,祁香贝迷迷糊糊睁开眼,支着胳膊想坐起来,“哎呦”一声,又跌回床上,两只胳膊酸酸涨涨的,看来这几天密集地织毛衣已经超过了它们的承受能力,开始抗议了。
左右敲敲手臂,躺在床上缓和一下,祁香贝才起床,揉着脖子就出了门,去厨房洗漱的时候见着三哥祁向西推一辆自行车进门了。
“三哥,你借自行车去哪儿呀?”祁香贝挺好奇。
祁向西把自行车停在墙角,“爸安排的任务,今天去通知大舅还有小姨,告诉他们咱家分家了。”
“哦,”祁香贝舀水刷牙,边刷边回忆,好像这边分家按着习俗都要舅舅在场的,不过这两年已经有很多人家不遵循了,大多分家之后通知一下,加上她舅离这边比较远,来回加上分家就得耽误一天工,不太划算。
正想着呢,旁边蹲下一个人也刷牙,扭头一看,是大嫂田水妮,稀罕呀,这几天不见刷牙的人今天开始捯饬了。
祁香贝快速漱漱口,招呼都没打就回屋了,直到外面母亲姚常玉叫,才重新出来帮着支桌子。
今天饭桌上格外的安静,只听见啃窝头的咀嚼声和喝粥的吸溜声,速度还奇快。
“爸,我一早去找表大爷请了假晚点上工,先去供销社买锅啥的,路上已经跟老帽叔打好招呼,趁着中午砌灶台。”都开始收碗了,祁向南做了第一个开口的人。
祁山嗯了一声,“工业券要带着。”
“带着呢。”祁向南拍拍口袋。
“爸,毛衣我已经织好了,今天去交活,要等下午才回来,二哥,有需要我帮着带的吗?”祁香贝想着百货商店的货物品种多,或许有他需要的。
祁向南摇摇头,“不用,我就买做饭用的,供销社就有,其他的还不着急。”就是有,他也不放心让祁香贝买,两个人眼光差的可远,到时候买了不合适,白浪费钱。
祁向东坐在那里,面前的碗筷已经被田水妮收走,眼巴巴地盯着父亲和母亲,他还等着两位问他的打算呢,可惜,祁山和姚常玉就是不看他。
经过一夜的沉淀,祁山已经完全消化了分家的事实,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就是姚常玉的郁气也随着睡眠散发了出去,可面对事端的起源人,尤其是面对祁向东的不作为,两位老人心里还有些过不去的坎,暂时不想搭理他。
上工的上工,忙事的忙事,等家里只剩下老两口,姚常玉关上院门,走到祁山身边,陪着他整理药材,“老头子,昨天的事一出又一出,我就没来得及想,早上起来越琢磨越不对味,好好的,为啥老三瞒着咱结婚,老三媳妇不会有啥毛病吧。”
“没毛病也让你琢磨出毛病来,就算之前有啥纠葛,现在都落定了,你就心放肚子里吧。”祁山也不想多说,老三的事不经琢磨,他怕说的多了露馅。
“真有纠葛?老三都跟你说啥了?”姚常玉别的话没入耳,就盯着这俩字了。
祁山暗暗打嘴巴,看看你说的这个词儿,这不是明显送话绊吗,“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也能当真,老三就说现在跟媳妇过的还不错,部队里的事,你弄那么明白干啥,还不如多关注东屋的动静。”
“关注他们干啥?还不够窝火的,看老大媳妇一早上又是刷牙,还拿块儿香皂洗脸,脸上涂的雪花膏都能刮出一层油,谁知道他们想干啥,哪有上工的样子。”姚常玉愤愤地把摘捡好的药材扔进筐里,谁知道还扔歪了,弯腰重新捡起来,直接扣了进去。
祁山嗤笑一声,慢慢捋着手里的药材根子,“他们哪有心思上工呀,你看吧,没两天老大一家就从这院子里搬走了。”
“啥?搬走,搬哪儿去?”姚常玉一惊,昨天刚分家,这马上就搬走,老大家这一步步都是有预谋的吧,这混蛋玩意儿,就这么不待见这个家?
祁山从姚常玉的脸上就能看出来她的想法,“估计他们有这想法很长时间了,以前孩子小又被咱俩压着,不敢冒头,现在有了燕子女婿一家支撑,哼,哪会把咱俩看在眼里。”
“也是你,救个人还救出毛病了,没他张家,老大媳妇也不能抖起来,都是她撺掇的,老大也忒没主意了。”姚常玉恶狠狠地说,就这一次,她对田水妮意见大了去,在她心里儿子的错处成倍放小,儿媳妇的不对就是用放大镜看的。
祁山摇摇头,老婆子还想着大儿子的好,可他却觉得已经参透了老大的心思,“你这是不了解老大的本性,他是没主意,可啥对他有利他心里门儿清,有主意不好自己说,都让老大媳妇说去了,顺他的心意就轻轻拦,不顺他的心意就重重拦,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明白?他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委屈的意思。”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觉悟,哎呦喂,老大算彻底跟咱们离了心,怪不得今天都没提盘灶的事,感情人家有地儿呀,搬走也好,省得整天鸡飞狗跳惹人生气,我得少活好几年,那他们能搬哪儿去呀?”
祁山看着姚常玉又隐晦的脸色,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咱队上现成的房子就那么几个,老大说跟槐花还没说定,有可能是她家老宅吧,也说不好。”
“也就她家的状态好点,才半年没住人,梁蛋他爷的也可以,哎,不管了,能去哪儿去哪儿吧。”
老两口这边谈着祁向东可能搬家的方向,巧合的是,那边祁香贝已经确定了这个消息,大嫂田水妮跟祁春燕亲口说的。
原来祁香贝刚坐上拖拉机,就看见大嫂田水妮抱着个篮子也爬了上来,怪不得一早收拾得利索,也要去县城呀。
昨天,祁家连夜分家的事情队上的人听说的不少,见这对姑嫂都在车上,难免八卦,想打探些小消息。
鉴于上次晕车,祁香贝这次专门戴着个围巾当口罩,好隔绝黑烟的味道,也尽量少说话,一看她这样的架势,大家把目标都放在田水妮身上。
田水妮也不傻,愣是把话题扯到祁春燕身上,这时候祁香贝才知道她不是去采买东西,而是去找祁春燕,顺道看看祁志国,想来也是告诉他们分家的事。
等下了拖拉机,姑嫂两个谁也没搭理谁,各走各的路。
祁香贝下午才去交毛衣,就打算再到各个工厂转悠一圈,她先找了刘文霞,没有得到任何有利的消息,去印刷厂,还没有走近就被门卫大叔哄走了,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上次印刷厂没人。
最后,她转到纺织厂,正低头走路呢,就听见大嫂田水妮的声音,“等妈跟槐花婶他们家谈好价格,就搬家,到时候你可得跟女婿说,准备点钱帮家里一把,分家就得了八十块钱,连个院子都买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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