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晩晚远远的,隐约有听到一声“救命”,再仔细听,却什么也没有了,似乎那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发现,摇了摇头,觉得那是自己幻听了,接着又往前走。
现在大过年的,也就是程骁他们母子还会出来翻个地什么的,其他人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种地?大家有吃有喝的,大过年的谁不想过个清静年?
晩晚也是因为程骁他们现在还要出去翻地,深深地为他们感到心疼。
程骁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为了能够有粮食吃,在家也没有好好地过个年,就一早地出来去自留地了。
真的很心疼心疼他。
他因为程母的一次得病,本来可以去县城上初中的,愣是留在了公社中学,为了省那些学杂费,也为了能够每天回家帮程母干活。
“程骁哥哥,程妈妈,我给你们送白粥来了。”晩晚还没有到,就隔老远地喊了。
此时,程骁正扶着程母坐到自留地那边一颗树下的石头上,在石头上铺上稻草,免得娘坐着凉。
本来这次他自己来的,娘却不放心他,一定要跟着来。也希望能够帮着他,好好地把这块地给翻了。
但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只是干了一小会,就受不住了,累得只想坐下来。
“娘,你歇会吧,这里有我就行。我能够翻好的,今天翻不完就明天,你下次不用跟着来了。你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还要来这挨冻,儿子心里会难过的。”
程母自然是知道程骁心里的想法,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趁着现在还能够干得动,就想着帮儿子减轻一点压力。以后干不动了,只怕就要拖累程骁了。
将程母安置好,程骁就又开始去地里干活了。掏出怀里那硬绑绑的干粮饼,想要咬上两口,却发现很硬,实在有点儿咽不下去。他就又拿出了水,却发现也已经凉了。
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冷得让人受不了。
“程骁哥哥……”远处传来喊声,让程骁抬起了头。
程母也往那边看了过去。
就看到苏晩晚人村那边走了过来,手里提着饭盒。穿着新衣,梳得整整齐齐的辫子,脸上还有两个梨涡,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程骁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迎着阳光,就看到了晩晚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程骁本来板着的脸,顿时柔和下来。
“跑过来做什么?你看看你的小脸都冻红了。”程骁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又感觉到自己的手很脏,又缩回了手。
晩晚说:“我听说你和程妈妈一早就过来了这边自留地,想着你们肯定饿了,就煮了点儿白粥过来。程骁哥哥,程妈妈,快趁热吃了吧,这是我亲自做的呢。”
程母说:“晩晚啊,你不用送过来的,多冷的天,你怎么受得了?可别给感冒了,程妈妈可是会心疼的。”
晩晚却只是笑笑,她真的不觉得冷。她特别享受这种夏天热冬天冷的感觉,这说明她热乎着呢,那是一种活着的感觉,她喜欢。
而且,她身上穿得暖和着呢。
饭盒里的粥还热乎着呢,用很厚的布包着,被她贴着心窝放着。
程骁吃着晩晚送过来的白粥,只觉得一阵暖暖的感觉围绕在他心头。女孩那美好的身影,甜美的笑容,是他心里的阳光,照进她心头的救赎。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娘,晩晚是对他最好的人,是真心对着他的。其他人虽然也对他好,但是跟晩晚那是比不了的。
就像苏雨婷,似乎也是对他很好,做得甚至比晩晚更多,但是他却一点也在她的身上感觉不到那种真心,反而让他有一种厌恶,她的身上充满了算计。
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带着算计的,他自小就能够很清楚地分辨得出来。
程骁吃着,一边握上了晩晚的手,发现很冰。他急忙放下碗,把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温暖,问她:“冰吗?”
晩晚说:“不冰,我身上穿得可暖和了,一点也不冷的。”
“以后不要在大冷天过来送东西了,冻着了可怎么办?”他有点儿心疼,把她的手放在心窝里暖和了,才放开她。
程母吃着粥,看着程骁和晩晚两个人感情那么好,像亲兄妹似的,她这心里也开心。
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什么时候可能就去了。她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自己的儿子了。她的儿子还没有成年,如果她走了,儿子会不会承受不住?
想到了有这种可能性,她心里就更加的放心不下,孩子的亲爹不在了,如果连她都走了,儿子心里会如何的痛苦,不用想也知道。
现在有晩晚陪着他,他心里应该会好受些吧?还有一个人能够像她一样的对他好,她应该能够放心了。
那边,晩晚已经拿手绢擦上了程骁的脸,两个相视笑着。
这个年纪是最纯真的感情,不关乎男女,就只是最纯真的感情。
程母看着,眼睛有点儿酸,她想起了她跟程骁他爸爸相处的情景。
“云香,你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云香,真的吗?你真的怀上了?我要做爸爸了?”
“云香,我太高兴了,我有儿子了。”
“云香……”
……
程母的眼睛越来越酸,眼泪像金豆子似地往下掉。她用力地捂住嘴巴,却哭得差点岔了气。
程骁注意到了自己母亲的异常,急忙过去:“娘,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哭上了?”
程母却摇头,有些事她说不出口,隐在口里却苦在心里。
“程妈妈,你和程骁哥哥是母子,有什么话不能跟他说呢?他很关心你的,特别特别地关心你。”晩晚也在旁边说着。
程母拍拍晩晚的手:“你是个好孩子,程妈妈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程妈妈的话,别说晩晚不相信,程骁更不相信。被沙子迷了眼睛,这样的借口真的很难让人信服的。
“你们好好的,程妈妈这心里啊,才开心呢。”程母衷心地说着,这样她走了之后,儿子才不会孤独。
……
苏雨婷被救了起来,但是大冬天的掉进了河里,可想而知,这难受程度有多高。
她发了高烧。
烧得跟红烧虾似的,通红通红,一摸额头,烫得手都往回缩。
刘招娣抽抽嗒嗒地说:“早早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她是去找晚丫头的啊,怎么就掉河里了。”
没有明说,但这意思已经很明了。
苏老太在旁边听了,心里又窜起了一股子火,嘴里骂骂咧咧:“果然是那个灾星,遇到她就准没好事。我跟早早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她搅和在一起,她就是不愿意听。”
苏成才说:“娘,你说什么呢?早早有没有去找晩晚都不知道,只是听大嫂这么说了一嘴,你怎么就信了?”
刘招娣说:“三弟,你这是认为我在说谎了?我说谎有什么好处?早早出去的时候,跟我提了要去找晩晚,这事可不只是我一个人听到的。”她有点儿有肆无恐的样子。
马静丹嗤道:“这可真是好笑了。你女儿掉河里了,言外之意是晩晚把她推了?这事你可不能乱说,这要是在城里,那是要吃官司的,诽谤罪那可是不轻。”
刘招娣涨红着脸,“我又没有胡说,就是去找了苏晩晚才出的事。”
“就是那个灾星害的,跟她扯上关系就准没好事,哪一次不是倒霉透了。”苏老太狠狠地说着,为什么那个灾星还不倒霉?反而越过越好了?
“哈哈!”马静丹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本就长得胖,又黑,这一笑声音又大,让旁边的人都皱了眉头,真是丑死了。特别是苏老太,心里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但是她又不敢说。
苏成才就像没看到一样,该干吗还干吗,马静丹的样子在他眼里那都是一样的。
马静丹冷笑:“真是好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灾星家里越过越好,你知道人家二哥现在什么职务吗?他都已经升了小队长了。再看看你们大房,所谓的福星,家里又过得怎样?大哥到现在还躺在床上,都好几年了,也没见腿好过。再看看你们那个小福星,给家里带来福气了吗?”
苏老太说:“那是因为福气都让二房那边抢去了,二房要没有咱早早,能够这么好?”
马静丹嘲笑:“我可没有听说过福气带福气给叔叔的,你可别跟我说,成才现在的好运,也是你们家那个所谓的福星带来的?”
苏老太说:“本来就是!”
“就是你个头!”马静丹破口大骂,“苏成才能有今天,跟你们家那个倒霉鬼苏早早有半毛钱关系?”
苏成才微微皱眉,轻声喊:“静丹,你小声点,那是咱娘。”
“娘?那是你娘,可不是我娘,我凭什么要给她客气?今天我能过来过年就已经很不错了!”马静丹可不买账。
苏老太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两个儿媳妇,哪个敢这样对她说话?哪怕是后来搬出去的陆思华也不敢这样破口大骂。
她对苏成才说:“老三,你就是这么让她欺负你亲娘的?”
马静丹却接过话来:“你少扯上成才,他虽然是你儿子,但他现在更是我的丈夫!要不是我家马家,有他现在的地位?你们苏家这是给他钱了,还是给他找关系了?别跟我说这是你们那个倒霉鬼苏早早给他事带来的福气!”
苏老太气得肺都炸了,张口嘴打算哭闹!
“给我闭嘴!你要敢在我面前哭闹一个试试!”马静丹插着腰,眼睛恶狠狠地瞪向苏老太,后者被她这一瞪,嘴巴就闭上了。“要说苏家真正对成才有帮助的人,那是二哥!他才是我们三房的恩人,要说真正的福星,那是晩晚才是!不知道你个老家伙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这是苏早早带来的。”
“你们可真会脸上贴金。我家成才能有这份工作,那是因为二哥的关系,跟李书记认识,这才能够进入翻砂厂,继而认识了我。”马静丹冷笑,“今天说苏早早掉到河里是因为晩晚的原因,那以前晩晚在县城的时候,都没跟她碰过面,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倒霉事也是一件接一件,你们哪来的自信,认为她是福星?”
“那是算命先生说的,不是我说的。”苏老太气得说出了算命先生的事情,当着刘招娣还有马静丹的面都说了出来。本来她要保密的,并不想这件事情说出去,但现在有人怀疑到了苏早早身上,她忍不住了。
“哈哈!”马静丹又笑,“真是笑死我了!算命先生!哈哈!”
苏老太说:“你笑什么?”
马静丹瞪了过去:“我笑你愚蠢!天下没有见过你这么愚蠢的老太婆!还真当自己聪明呢,认为家里请进了一个福星!”
苏老太气得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又冲苏成才说:“老三啊,你就是让你媳妇这样欺负你娘的?我是你娘,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有我,哪里来的你?你就让她这么欺负我?你给我把她休了,离婚!”
“离婚,你倒是离婚一个试试!”马静丹面向苏成才,“你要是想离婚,我们就去民政局,我们今天就去离婚。离完婚,你也别干了,马上就从翻砂厂给我滚出去!”
苏成才说:“静丹,你发那么大火做什么?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对,就是你的态度稍微温柔点,对我娘客气点,她可是我阿娘啊!我们做儿女的,……”
马静丹说:“她有做长辈的样子吗?还算命先生,你个死老太婆,你是想把我们往火上烤是吧?你不知道现在在破除迷信,你这是想把我们都往死里逼是吧?就你那个倒霉鬼苏早早重要是吧?你已经放弃了二哥,把他赶出去了,现在他们好了。苏成才,这样的爹娘你还认吗?到时候把我们全都抓进牢里去了,你就甘心了是吗?”
苏老太吓一跳:“怎么会抓牢里的?我就在村子里说说,现在我也不说了,谁会抓我们?我想对早早好点,想让她给我们带点福气,不好吗?”
她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她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
“一个算命先生的话,你也信?那我哪天请个算命先生来,说晩晚才是那个福星,你是信还是不信?”马静丹说,“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老太婆。蠢也就够了,还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晩晚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大房家的日子越过越差,就你个老太婆还坚持着一个算命先生的话,就把珍珠当鱼目!”
马静丹吴呸了一口,“我听成才说过这件事情,真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呢。你以为算命先生的话是准的,却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可以人为的,谁知道这个算命先生是不是老大家请来的!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孩子谋福利!”
刘招娣心一慌:“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不清楚吗?真当我跟老太婆一样,任你欺骗呢?算命先生可以伪造,出生时间也可以伪造,做点儿手脚就行了!真当你算计来的东西就是你的?老天可都看着呢,狠毒总会得到报应的!自己家倒霉就倒霉,别把黑锅往人家早早身上甩,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像你这种虚伪的人!”
刘招娣直着脖子,脸红心跳地吼:“你,怎么能够这样说我?”
苏老太此时也把目光瞄向了刘招娣,平静着语气问她:“算命先生是你招来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心里突然有点儿发慌,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福星灾星的说法也是假的,那……
老二家越过越好,她不是看不到,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算计的呢?
突然之间,她的心口有点儿疼,她这是造了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