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晩晚他们,程骁说:“快跑,后面执法队来了!”
说着,已经伸手把晩晚一拉,往前跑了起来。
“建兵,别愣着了。”程骁又喊。
如果让执法队的抓到了,可不管晩晚和建兵有没有参与到黑市专卖中,可是会先一顿打,然后给按个什么不好的名头。
他自己被按了名头,倒也不会在乎,但是苏家可不一样的,是绝对不能受他连累。先跑了再说,他自己能不被抓住,那也是不要被抓住,他还有娘要养活,可不能出一丁点的事情。
最近娘又病了,缺钱,如果连他也出了事情,娘的病怎么办?
晩晚的小短腿跑得慢,怎么能够跟得上程骁的脚步。
程骁虽然年纪还小,只有十三岁,但他个子高。虽然不像建兵一样强壮,干瘦干瘦的,力气却大着呢。
他已经弯身将晩晚抱了起来,双腿飞快地奔跑着,可不能让后面追着的巡逻队和执法队的看到。
干瘦的他,抱着晩晚一点也不吃力。
晩晚倒是想自己下地自己跑,她也摸不清程骁为什么跑得那么急。她并没有看到巡逻队和执法队的身影,但是从四周那些跑着的人们中可以猜得出来,肯定是跟黑市有关的。
大家或挑或抱或背着东西,跑得速度可并不慢。
程骁就是背上背着一个箩筐,也不知道他在卖什么。
晩晚说:“程骁哥哥,我自己会跑,你背着东西还要抱着我,累。”
程骁却不说话,只是抱着她一阵的疯跑。
旁边的建兵说:“程骁,让我来抱吧,你背着东西,确实累。我力气比你大,由我来抱着晩晚吧。”
程骁却依然不说话,依然紧紧地抱着晩晚,不肯放手。
后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吆喝声,这让程骁心里更加的吃紧起来了。
无论如何不能够让人追到,那些巡逻队和执法队有时候真的能让人痛不欲生,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孩,他们眼里只有你是不是犯错了。
不用回头,他们也知道,好几个人被抓到了。
他们甚至感觉到,执法队的人就近在咫尺。
甚至,还有人喊:“站住!”
程骁和建兵怎么可能会停?这可是着关键时候,一旦停了,最后面临的可能就是非常惨烈的结局。
程骁跑得气喘吁吁,却依然在咬牙坚持跑着。
晩晚就躺在了程骁的怀里,被他公主抱着,她看着在那里奔跑着的程骁,他的下巴很优美,从她的这个角度看上去,正好能够看到他的下巴还有他的脸。
她从来都知道程骁是个帅哥,但以前真没这么认真地看过。他的下巴弧度很美,像程母,程母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他多数像程母,还有少部分应该是像他的父亲的。只不过晩晚没有见过程父,并不知道程父长得什么样。
听爹曾经说过,程骁不像程父,像程母。
“程骁哥哥,你累吗?”晩晚问他。
程骁却摇头,奔跑着,喘着气儿,但并没觉得有多累。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地躲开,别被执法队的人抓到。
建兵在旁边说:“快,把晩晚给我,我们跑快点,后面追上来了。”他也着急,如果真的被抓到了,那就真的要完蛋了。
他很后悔,就不应该带着晩晚来黑市买东西。虽然供销社需要票证,但至少保险,黑市虽然可以不需要票证,但真的太危险了。
像现在这样,东西还没有买呢,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要是没有他们的拖累,程骁也能够跑得更快些。
“程骁,你先跑,我们什么东西也没有买,应该不会有事。你把晩晚给我。”建兵又说。
对啊,他们跑什么啊?他们又没有买什么东西,既然没有买,那么干吗要跑啊?程骁一个人跑,机会还大着呢。
程骁想了想,决定建兵说得没有错,就把晩晚给了他,看了一眼晩晚,说了一声:“你们躲一下,到时候回家,我躲一下,到时候来找你们。”
晩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骁跑离了她的视线,这个时候可不是想着舍得舍不得的问题了,逃命要紧啊。
被抓到了,那可不仅仅只是被骂被训的问题了。
现在虽然已经是1975年了,形势已经越来越明朗,但还是有着绝对的危险。
很多人还都在存死挣扎着,想要最后拼命。作为老百姓的他们,还是小心点为好,不要跟这些人对上。
他们只不过是小老百姓而已,她的爸爸那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工而已。
这些有的没的,都不是他们担心的,他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晩晚就想着,保护好自己家人,这就足够了。
建兵背着她,并不想之前那样的急着跑,反而有点儿慢悠悠起来,就想着往旁边的小巷子跑过去,躲一下。等到那些执法队的人过去了,他们再出来,再去找找程骁,如果找不到就先回家去。程骁知道家里的地址,可以随时去家里找他们。
晚晚趴在了建兵的肩膀上,后面的喊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再看看前面,再也没有了程骁的身影,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跑了她就放心了。
“前面的两小孩站住!”后面又传来声音。
建兵想往旁边小巷子跑,但已经被他们追了上来。建兵干脆就不跑了,跑了反而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与怀疑,不跑反而能够有借口与说辞呢。
“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些执法队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围住了建兵和晩晚,那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在寻思着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建兵倒也不害怕他们,停下来反看他们,反问他们:“你们干吗?”
“这话是我们问你们的,你还问我们?”执法队中有一人说,“我们是革命小组,是这一带的执法队,你们在这跑什么?”
晩晚望了过去,那几人都穿着军装,只不过穿的军装并没有帽领肩章,并不是军人,而是穿军装赶着时髦的那些人。所谓的执法队,也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人,组成的到处抓人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晩晚说:“我和哥哥正在这里散步,看到你们追过来,一怕就跑了。”她那软软的糯米音,让人想怀疑都难。
执法队的人在那里狐疑着,在想着她话中的可信度,想到她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应该不会骗人吧?
他们面面相覻着,又将目光望向了建兵:“我们追我们的,你们不心虚,跑什么?”
晩晚怕老实的二哥会漏了马脚,正想要自己开口说话,却听到二哥建兵在那说着:“你们在追着,我们不追怎么行?万一你们胡乱抓人怎么办?”
建兵的话,其实很严重了,这是在说他们就会胡乱抓人。
其中一人说:“你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会胡乱抓人?只要你们行得正,我们抓你们干吗?”
建兵说:“我就一个学生,我妹妹就一个六岁小姑娘,我们能够做什么?我们就是想来这里玩玩,后来我妹妹走累了,我就背着她了。看到你们在那里不停地喊着追着,我们当然是害怕了啊。”
执法队的人,还真的说不出来什么。如果真的抓了人家,人家都提前说了,怕他们乱抓人,一旦动手抓人,可就应了他说的乱抓人了。
晩晚朝着那个领头的少年笑了笑:“大哥哥,我觉得你们是好人,不会胡乱抓我们的,对吗?”
甜甜的嗓音,糯米音,还有笑起来就露出两个梨涡的脸,他们顿时就觉得被萌翻了。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是坏人?还有她的哥哥看起来就是个愣头青,也不像会耍心机的人。
他们应该不是跟黑市有关,可能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你们走吧,以后不要上这边来玩了,这边牛鬼蛇神多的是,危险。”那个领头的说了几句,就把他们放走了。
直到两人走出去好长一段路了,建兵还有点儿不敢置信,这执法队怎么那么好说话了?
他本来以为要费老大的口舌,可能还会被他们胡乱给抓了,没想到他们就问了几句话,就把他们放走了。
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建兵跟晩晚说:“晩晚,我们真的没事了?”有点儿瞠目结舌。
晩晚说:“没事这不好吗?说明我们运气好,遇到了也不会有事情。”她倒没有担心,当时她的心就特别的平静。
他们本来就没有事,只不过遇到了程骁而已,他们也没有买什么东西。他们还不至于真的会抓了他俩,如果真的抓了他俩,这不乱套了?
现在再乱,也不会乱到这种程度,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不敢乱抓什么。要想要抓人,必须得拿出证据来。
她并不像二哥那样的担心,本来就没啥事。自己吓自己,没事也变有事了。
“晩晚你不知道,我曾经亲眼见过我们学校,学生们在批D老师的时候,那是多么的疯狂。老师也没有错,只不过是教我们读书写字凶了点,严格了点而已,就被……”他顿了顿,又说,“我真的以为今天我们会出事呢。”
晩晚知道建兵说的意思,也知道他担心什么,有时候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可以说。如果公平真的有用,理由真的能够说得通,那么就没有那么多的冤枉事了。
不过这些,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俩运气好,正好遇到了那几人比较地讲规矩和讲道理,并没有为难他们呢。
“二哥,他们并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他们既然能够当执法队,那应该是些有原则的人。”晩晚又说,“二哥,你没有参与到你们学校的那些学生当中去吧?没参加那些运动吧?”
苏建兵摇头:“怎么可能?我看到他们那样对待老师,我都看不过去,怎么可能还会加入到他们之中,成为那些坏人之一呢?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大哥和小弟也不会,我们都有自己的原则,爹娘这些年教导我们的,我们都记在心里呢。”
晩晚连连点着头,爸爸妈妈虽然文化不高,但是教育孩子这一块,真的很不错。这和大房那边比,高低一下就分得出来了。
“二哥,我们马上去找程骁哥哥吧,也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情。”晩晚还是挺担心他的。
他刚才跑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些执法队的人有没有看到他?他一个小孩子,就算抓到了,应该也不会有事情吧?小孩子就算说自己在卖东西,应该也不会有人信吧?
哪怕是这样想,她依然还是有点儿担心。刚才他们跑的时候,担心自己被抓,脱险了,就想到了程骁了。
苏建兵说:“好,我们延着这条路,慢慢地过去找找,程骁应该会先躲起来了。他那么精明,比我可聪明着呢,就算真的没躲过去被抓了,他肯定能够应付得过去的。”
对此,他很相信程骁,以前他们玩的时候,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程骁都能够想出办法来。这一次也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两人就开始慢慢地往前找着。他们也想奔跑起来,但刚才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执法队的人,万一又被逮着呢?
还是先慢慢找吧,如果程骁躲起来了,那么他们慢慢找过去也能够发现。如果他跑得没影了,就算他们跑过去找,也不一定能够找得到。
到时候真的找不到,就回家去,程骁会找过来的。
这么一找过去,果然被晩晚猜到了,并没有程骁的身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虽然没有找到,但也有点儿放心了。他们就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些执法队的人正在四处找着什么,也看到有一部分人被他们攥着,却并没有程骁的身影。
“二哥,我们还要找吗?”晩晚眨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问着苏建兵。
苏建兵想了下,“这么找也不是办法,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躲哪里去了。我们还是回家吧,程骁如果躲过去了,会来找我们的。”
两人就又改变了路线,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是去往家里的方向。
出了执法队抓倒卖东西的人的情况,他们也没有心思再去黑市看了,更没心思去供销社了。
往里走,通过一条小巷,穿小路很快就到了运输队。
“建兵,晩晚,刚才有人找你们。”刚到门口,就被门卫杨大爷叫住了。
苏建兵和晩晚两个人相视一看,猜到了应该是程骁来了。他竟然比他们还早到运输队,那显然已经摆脱了那些执法队。
如果没有摆脱执法队,程骁是不可能会来运输队,把这种危险带给苏家。
程骁做事情向来都细心,也会考虑到很多的事情,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考虑在内。
两人告别了杨大爷之后,就往里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运输大队的家属,还有一些小孩。
有几个小孩看到晩晚的时候,还想上前去揪她的羊角辫,被苏建兵阻止了。他个子高身形又壮,在那里一站,就能够唬住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最大的也就八岁,最小的跟晩晚一样大,都是男孩子。其中还有人是欺负过乐乐的人,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揪女孩子的小辫子了。
晩晚可不是朵朵,可以任由他们欺负,而不给予反击。哥哥们不在的时候,她哪怕打不过他们,也会奋力反击,还会利用女孩的武器,那就是哭。很大声地哭,把大人们给引过来。有时候她会带着闪电四处转悠,有闪电在,可没有人敢欺负她。
今天会抓着她的辫子,也只是想出其不意,更主要还是因为觉得她的辫子很好看,揪着的感觉特别好。
结果,刚伸出魔爪,就被苏建兵抓了个正着,踢到了铁板上了。
他们怎么就没有看到晩晚身边的那个高大身形的少年呢?
少年那怒瞪着的眼睛,让他们胆颤。
讪讪地收回了手,他们再不敢伸爪子了。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我家晩晚,哪只爪子欺负的,我就剁了哪只爪子。”苏建兵凶巴巴地说着。
那些孩子被苏建兵那一声说,吓得不吭声了。
这个晩晚家的哥哥,怎么那么凶?不是说,家里有儿子的,都会看不起女儿吗?为什么晩晚家不一样?看样子,她的哥哥们好像对她非常的好?
呜呜呜,不要啦,他们不要看到这个凶巴巴的少年,不要被他剁手指啦。
以后看到晩晚,还是离得远点。她不但有凶巴巴的哥哥,还有凶巴巴的狗,欺负她可没那么容易,以后还是找其他对象欺负吧,比如朵朵。
苏建兵这才满意地带着晩晚回了家。他当然知道那些大院里的孩子很坏的,有不少那是干部的孩子。晩晚也不会藏着掩着,会跟他们说谁谁会欺负她。他只要找准机会,就会去教训一顿,想要欺负他的妹妹,皮痒痒了。
有一部分人被他打怕了,但依然还是有一部分人比较皮。他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欺负,他不在的时候就会偷偷地找上晩晚,然后欺负一下,虽然最后也没欺负成功,但不代表他们就此停手。
今天他在的时候,他们竟然会有胆子来揪晩晚的头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不教训他们,还教训谁?
“晩晚,以后他们再欺负你,就记着哥哥教的,狠狠地给我揍,知道吗?”苏建兵不忘又叮嘱她。
他们不可能时常陪着晩晚,她一个人在大院里,上学的时候,谁知道这些调皮的男孩会不会又找着机会欺负她呢?
“我不怕他们。”晩晚脆生生地说,“他们从来就没有在我身上占到过便宜呢。今天可能是他们手抽了,竟然在哥哥在的时候还敢揪我的头发。”
苏建兵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是软柿子,并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欺负得了。
不过男孩子就是喜欢欺负女孩子,他的同学们也有很我喜欢揪女同学的辫子,还有的还扒女同学的衣服和裤子。
这让他非常的鄙夷。
到家,果然就看到了程骁在家里的小客厅里来回转着,旁边陆思华正坐在那里摘着菜,一边在劝着他。
看到他们回来,程骁站了起来,“你们没事吧?”
晩晚说:“我们没有事,我们又没干什么,就算他们看到了也不会真把我们怎样的。程骁哥哥,你没事吧?”担心地看着他,想要从他身上发现点什么,只有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她才能够放心呢。
却见到程骁摇着头:“我没有事,当时我躲了,他们发现不了我,也找不到我。我就一个小孩子,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的。之后我就来了这里,并没有发现你们,就有点儿担心。本来还想着,要出去找你们呢。”
陆思华说:“程骁可担心你们了,搞得我也担心了许多,看到你们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晩晚说:“我们并没有事,那些人就是问了我们一些问题,就放我们走了。”
程骁听到她说他们没事的时候,同样的也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害怕晩晚会因为他受到什么伤害,这样的话,他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
而且那样的伤害,不是一丁点的伤害,有可能还会影响到苏家呢,这可是大事。
以后他一定要小心点了,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急匆匆地跑,一定要提前做好一切,也不能这样盲目地就背着东西跑去黑市。这样很容易被同行的人举报的,以后一定要空着手过去,哪怕被抓住了,他也有理由说自己只是去闲逛的,又是小孩很不容易被人怀疑。
想到了自己以后的步骤,他唏嘘不已。
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得小心啊,如果真的有证据被抓到,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孩,该抓得还会抓。到时候娘怎么办?说不定还会让娘也受了牵连呢。
“程骁哥哥,你今天怎么没有在学校上课,而是跑去了黑市上啊?”这是晩晚最不明白的地方。
陆思华和苏建兵也望向了他,同样好奇他为什么会在黑市?
程骁低下了头,沉默了。
“程骁,是不是家里有困难了?婶这有粮,也有钱,你拿去。”陆思华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些,程家穷,是不是没粮吃了?
程骁身子颤抖着,好久才抬起了头,眼睛中有着亮光,晩晚看得清楚,那分明就是眼泪的光芒。
“程骁哥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晩晚心里一疼,急切地问他。
程骁说:“是娘病了,我就是想卖点儿东西,想给娘抓药的。”
可是他没有用,东西卖不掉,药也抓不了。
这样,药的病怎么办?
他也没有药,虽然他在跟石老先生学医,却还没有出师,身上也没有药,更不敢让石老先生去给他娘亲看病,怕会有什么麻烦。
他每次去石老先生那里,都是很小心很仔细。
村子里有那三位在,执法队和巡逻队经常会去下河村巡逻,当时的苏雨婷不就栽在那里?
“程妈妈病了?”晩晚吃惊。
陆思华也震惊:“云香妹子怎么病了?她的身子一向就好,怎么会……?”
想想,也就只有云香病了,程骁才会那么急,连学都不上了,来县城里卖东西,只怕是为了给她买药吧?
苏建兵也目瞪口呆,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程骁说:“我也不知道,娘的身体最近两年已经调理得不错了。你们也知道,我在跟我师傅学习中医,我都会很小心地调理着娘的身体。但就在前两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病了,我摸了她的脉,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
他也很着急,摸脉什么也摸不出来,肯定是得了什么了。
他最想的就是让师傅给看看的,本来打算先卖了东西,到时候就有钱可以抓药了。找一个机会,让师傅给娘看看病,结果他东西没卖掉,人差点就被抓了。
惊险的一天。
“程妈妈怎么就病了?程骁哥哥,你真的摸不出脉?”晩晚有点儿不敢思议。
程骁虽然才跟着石老先生学了两年中医,但是他聪明着呢,他又刻苦,很得石老先生的赞扬。
她可是曾经亲耳听到过石老先生夸过程骁,说那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把脉应该是比较简单的吧?难道程母的病那么严重?严重到连程骁也摸不出脉来?
“我当时摸着脉,一点病也没有,但娘就是病着,很奇怪。”这才是让程骁不明白的。
晩晚皱起了眉头,在深思着这个问题。她不知道程骁的医术,只能够从他跟着石老先生那里学了两年多的医术中推断,而且石老先生又这么夸他,他现在的医术应该是还可以。如果不好,石老先生不可能那么夸他,还夸他是个极有天赋的。
连他也看不出来程母的病情,难道真的有什么难言的东西?
“程骁哥哥,没有病,怎么会病了?”有点儿绕口,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程母自从十年前丈夫死后,就再也没有改嫁过。也不是没有人来介绍,也不是没有人看上她,像梁赖子当不就看上了程母了?当然梁赖子那样的人自然是少数,有一部分人自然是真心过来提亲的,但她就是咬着牙不答应。
这一点陆思华比孩子们更加的理解。
当时她就亲自问过程母,为什么不愿意改嫁?
程母当时沉默了,过了很久说:“我心里爱着程骁他爸,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不能再犯第二次错了。这辈子,我都不会改嫁的,我不想再让对不起程骁他爸了。”
听到她当时说的话,陆思华总觉得,她的心里藏着什么。说的时候,是那样的压抑,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她都能够看得出来,程母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痛苦。
陆思华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难道是云香妹子又想起了程骁他爸了?还是谁又刺激着她了?这才病了?
她不知道医学,也只是猜猜而已。
“程骁,晩晚说的没有错,你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并不是病了,而是心病?”陆思华猜测着问。
刚才晩晚提到没有病却病了,她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程骁一怔,心病?娘有什么心病?这些年以来,也没见她犯过什么心病。
虽然当时他摸脉的时候真的没有摸出什么,但心病可能吗?他毕竟学医没几年,不可能学得那么透,说不定真让陆姨说着了,是有心病?
但又不敢确定,他娘这段时间,一直都挺开心的。除了他考上县中学的时候,名额被人抢了的时候,曾经心里不痛快过。
但后来早就已经缓过来了,特别是后来他被公社中学录取,而且公社中学校长还特别的重视他的时候,她的心情真的很好。
“我……”程骁突然着急了起来,“陆姨,我该回去了。”现在他一刻也呆不了了。
东西没卖掉,他的心却整个都在程母身上,如果真的是心病,他反而担心娘会有什么事情呢。
“程骁,来,这点钱你拿上。如果你娘真的是病了,还得看病,不能少了钱。”陆思华喊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正的手帕,拆开了里面竟然放着一叠钱,有零钱,也有整数。她将五十块钱寒到了他的手上。
程骁只觉得这钱很烫,心里却流过一股暖流,他眼眶有点儿发红,喃喃着说:“陆姨,我……”
“拿着吧,别拒绝,给你娘看病要紧。”陆思华顿了顿,又凑近他小声地说着,“想办法让石老先生给你娘看看,还有谁的医术能够比得上老先生的。他出手,什么病看不好?”
程骁说:“我想个办法,让我师傅出手帮我娘看看。”
这当然是要想办法,既能让师傅出手救他娘,又能够不招来什么事情。
……
程骁不知道的时候,程母已经又发病了,躺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就整个人傻傻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程骁到的时候,程母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已经好久了。
程骁着急了,娘这样真的让他很担心。
他一着急,就跑去了村委,找上了两位村干部。
老山叔和大明伯两个人正各自在家里吃饭,等到知道程骁找上了村委,发现没有人,再找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好饭了。
程骁最先找的人是老山叔。
老山叔是下河村的支书,那就是下河的一把手,就连大明伯这个生产队长都得听人家的。
“老山爷爷,我娘病了,病得很严重。”
老山叔正吃完饭,打算点上老旱烟抽上几口,听到程骁的话,手一顿,他说:“病了就找村卫生所的苏同耀。”
虽然苏同耀的医术不怎样,但一些小病小灾,他还是能够看好的。
程骁摇头说:“同耀叔已经看过了,他没有找出什么病。”
当时他自己没有看出来的,就曾经找过苏同耀,没想到这个族叔,医术比他还不如,竟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真的是急死了。
老山叔抽上了旱烟,在那里想着,“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娘看看。”
“谁啊,老山爷爷?我有钱,我可以去请他过来。”程骁急切地说着。
老山叔说:“其实去县医院更快,不过需要钱,你家的条件不好,就不要浪费那个钱了。咱们村子里,还是有神医的,那是从北京下来的,肯定是可以看你娘的病的。”
程骁自然知道,老山支书说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说的就是他的师傅石老先生呢。
这正中他意,不是他不相信医院,有谁比他师傅的医术还好的呢?
他正想老山支书能够说这样的话呢,这真的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心里那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只要老山支书能够答应让他师傅给娘看病,那也就等于是过了明路了。
现在巡逻队也没有来,社员们更不会说什么。
但他还是试探着问:“老山爷爷,你说的可是牛棚那边的石老先生?”心里有点儿颤抖。
老山叔说:“正是石老先生,他是从北京过来的,医术可好着呢,以前那是给领导们看病的,他肯定能够看出你娘的病,并治好她的。走,我们找他去。”
程骁又试探着问他:“他是牛棚那边的,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有人说咱们跟那边联系?”
老山叔说:“不就是治个病吗?就算执法队的人来了,咱说出这个理由,他们也不会把咱们怎样的。给治治病,那也是让他们劳动呢,不就是符合上面的叮嘱?再说,执法队也不会那么巧来的,来了也不怕。”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现在的形势已经越来越不紧张的。虽然那场运动还没有结束,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把那些下放的人接回去了。只不过,他们下河村这边的,不知道是罪名严重的原因,还是那三人身份太不一般,并没有这方面的通知呢。
程骁听到这些话,心里才真正放心。
同时心里又想,现在的运动已经放宽了吗?那是不是代表着师傅和李教授还有萧爷爷他们都有机会回去了?
他还是很希望,他们能够回去的。在这里是真的受苦,有时候还有一些人会抓着他们一顿的打,他看着恨不能上去把那些打人的人也揪住打一顿。
但是师傅和萧爷爷他们不让他这么干,说那样会连累到他。只要他安全,他们比什么都高兴。
“石老先生,快帮忙看看程骁的娘,病了有好几天了。快跟我去。”一到牛棚,老山叔直接就开门见山了,也不拐弯抹角的。
石老先生没想到老山支书会来找他,而找他的原因是为了程骁的母亲。
他当然知道程骁的母亲是怎么回事。不用亲自把脉,都知道他母亲得的是什么病。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急,正好可以考考程骁的医术进步了没有。
那边萧长征听说老山支书来了,听到支书说出了目的,心里一怔:程骁的母亲病了?这孩子怎么都不跟他说呢?还当他是爷爷吗?
“老石,你快去。”萧长征也急道。
石老先生却一点也不急,慢腾腾地说:“急啥?程骁他娘又没病。”
“没病?怎么可能。”程骁心里咯噔一下。
没病,娘怎么会躺着?没病,她怎么会有气无力?
没病,怎么会……
他想到了陆思华说的那个心病,难道娘真的有心病?
“因为你娘这是心病,而不是真正的病。”石老先生接下来的话,证实了程骁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