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苏晚晚猜到了,那个占着房子的老杨,在听到住着这个房子之后,还要交房租,心里就已经有了犹豫了。
他们两口子也就一点儿退休金,在这个城里生活,可没那么容易,到处都需要票证和钱。
最后决定,他们把房子退了,一起搬回到乡下老家去,他们在乡下可还有房子,修缮修缮就能够住。
终于把房子彻底地要回来了,这让二房一家子都很高兴,终于可以搬去县城里了。
苏勤想把苏建国的户口也转出去,趁着现在孩子上学,托一下关系,就能够把户口转出去,这样以后找工作的时候,就不用那么难了,也能够直接接替他退休后的运输队工作。
“迁吧,迁了户口,建国也能够分到粮食了。”陆思华想了想说。
苏晚晚窝在陆思华的怀里,一边用她的小匙子吃着饭,一边竖起了耳朵听着。
她也知道,爹在城里上班,是想把大哥转过去,以后可以让他接替工作。只有城镇户口,才能够接替。
但是她的想法却不一样,现在看似好像城镇户口更吃香,农转非非常的难,但是等到改革开放以后,以后的城乡差异也就少了很多。特别是乡下有田有地,农村的户口更加的吃香起来。
更不要说,再过上四年,就能够恢复高考了,大哥如果想要转户口,随时都可以。不只是转到县城,以后上了大学,随时都可以转到大学所在地方。
“爸爸,那是不是又要花钱?”苏晚晚抬起头问。
苏勤说:“那是自然,不过政策也有规定,读书出去的人,可以优先迁出户口,只要钱到位,关系到位就行了。”
苏晚晚说:“我觉得,哥不急吧?”
她很想告诉他们,以后高考就恢复了,大哥的格局可不仅仅只是县里那么简单啊。恢复高考之后就能够考大学了,以后就能够考到外面去了。外面的天地更广阔。
但这话,她不能说,这事太敏感了,哪怕跟家人都不能说。
“你还小,不知道这里面的好处。”苏勤也想解释给晚晚听,但孩子小,未必就能够理解。
苏建国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苏晚晚看了他一眼,知道如果不跟大哥解释清楚,说不定他心里会有想法。
晚饭后,她就找上了苏建国。
“大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让爸爸把户口给你迁出去?”
苏建国说:“没有,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
声音有些闷闷的。
苏晚晚说:“哥,我不让你迁户口,那是有用处的。”
苏建国挑起了眉,有些不解。
其实要说他不想迁去城里,那是骗人的。现在城里的户口多吃香,一提起城里,有多少人的眼睛是亮的?有多少人是充满着羡慕?
当年三叔就有机会迁到县城,当时刚考上高中的时候,但最后不了了之,因为太难了,需要花钱。
那时,并没有分家,爹还为了三叔能够迁户口到城里,日夜不停地干活,差点就累死。
后来钱不够,最后还是没迁成。
因为这件事情,老太太这才恨上了爹,说他耽误了三叔的好前程。
看他那个样子,晚晚就知道他误会了。虽然不至于埋怨她,但心里不舒服肯定会有的。
城镇户口对一个人的吸引有多大,晚晚也知道。
“大哥,我听人说,以后会恢复高考呢。真的,不骗你呢,真有人说。”她不敢说得太大声,这事不能被外人听到。
苏建国抬起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是李教授说的?”
他能想到的,也就是牛棚那几位了。下河村,谁还能有这样的远见?除了牛棚那几位大人物,又会是谁?但,他自然而然地又把石老先生和萧长征过滤了出去,只想到了李教授。
李教授那是江南省大学的教授,被人整下农村的。他的话才可能最权威,人家那是大学教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晚晚没想到大哥竟然会想到李教授那儿去,她也没有否认,就让李教授帮她背一下黑锅吧。
这事,还真的很让难人相信,或许只有李教授那里,才能够让大哥放弃迁户口的事情。
“大哥,你相信吗?”晚晚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直接问他。
苏建国的眉头松开了:“我相信,李教授那是从大地方来的,又是大学的教授,他的话肯定准。”
晚晚松了一口气,大哥相信就好。
“晚晚,李教授可有说过,什么时候恢复高考吗?”苏建国凑过去,小声地问她。
晚晚小声地说:“我听那边说,也就这几年了。”
可得好好让哥在学校读书,可别浪费了,等到恢复高考的时候,才能够不这么手忙脚乱。记得那个时候从宣布到考试,也才一个多月时间,很紧张。只有把知识点学上去了,才能够在考试的时候不紧张,应付得过来。
苏建国一听,眼睛亮了,读书的人谁不想高考上大学?大学出来了,那可是直接就是干部了,这是多好的事情?
本来他还想着,万一高中之后没找到工作,他还想着去部队当兵呢。如果高考真的能够恢复,他还当什么兵,直接上大学就得了。
晚晚又说:“哥,他们让我不要说出去,说这事很敏感,不能乱传。我只告诉你,就不告诉二哥三哥了,你也要保密哦。”二哥三哥反正也不到时候,等到他们上高中高考早恢复了。顿了顿,“那三位爷爷对我可好了,李教授还教我识字学画呢,还有石老先生,还说要教我学医。”
苏建国想了想:“晚晚,学医就算了,这事太敏感了,你看石老先生都被下放到农村了,说明医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事太有风险了。”
晚晚自然知道大哥的担心,现在医生可不吃香,就像老师并不吃香一样。但是在以后,这两种职业相当的吃香,而且社会给予的评价也高。
她前世生病,一直在跟医生打交道,一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她对医生充满了尊敬,但同时又害怕医院。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暂时对学医不感兴趣。
“我不喜欢当医生,放心吧哥,我不会跟石老先生学医的。”
苏建国这才放了心,他还真的害怕妹妹一不小心就跟石老先生去学医了。这可是个高危职业,现在打击的对象,他可得看着点妹妹,不能让她被石老先生哄了去。
“你以后还是少去牛棚那边,万一被人看到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苏晚晚说:“我知道的,我会小心的。”
晚晚当然知道,牛棚那边的人,现在都是很高危的,但她确实喜欢那边的三位老人。
不管是石老先生还是李教授,或是刚来不久的萧老先生,她都非常的喜欢。
他们都是可爱又可敬的老人,一点也不摆夹子,哪怕是看起来很冷清的李教授,在看到她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笑意。
特别是萧老先生,这位老人也就是在一开始的时候,看着有点儿严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点儿严肃也慢慢地消失了。
相处久了,晚晚就越发地感觉到了萧老先生的和蔼。
抛却他以前的身份,这就是一个老人,有家人有孩子。
她也感觉到,萧老先生对她非常的好,这种好里面,她感觉到了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孙女。
或许是有他自己孙女的影子吧?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孙女,今年八岁了。
八岁,多小的年龄啊,也不知道等萧老先生回去了之后,还能不能记得他。
不过人家有爸爸妈妈疼着,应该也不会太孤单。
就像现在,在她再一次地去牛棚之后,萧老先生又拉着她聊起了家常。
晚晚总是会隔一段时间就去牛棚看一下,当然每一次去,她都会好好地观察,不让任何人发现她。
“晚晚啊,看着你,我就想起了我们家钰月,她像你这么小的时候,总是哭,总喊着要回家。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爷爷家里就是她的家。后来,我请了保姆,但是她不喜欢保姆,总是会跟我一起睡,只有我哄着她,她才能入睡。”萧长征说起孙女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慈祥。
晚晚问:“那位姐姐的爸爸妈妈呢?”
这话似乎触动了萧长征的内心痛处,他叹息:“没了。”
晚晚突然懂了,难道萧老先生的儿子儿媳妇都没了?她喃喃着说:“萧爷爷,对不起,我……”
萧长征说:“我儿子是牺牲在海边战争,他是好样的,我为他骄傲。”沉痛的声音中,却又有着骄傲。
这是身为军人的骄傲吧?
能够看得出来,萧老先生也是一个军人,他身上长年都穿着军装呢,虽然没有帽领肩章。
“萧爷爷……”虽然萧老在那里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是她知道他的心里很痛。
儿子死了,儿媳妇也没了,只剩下一个孙女,只有八岁,现在老先生又被下放到了下河村,他肯定很担心他的孙女。
她也理解,萧老先生的这种心理,看到她想起了自己的孙女。
“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了,我两个女儿都在外省,外孙外孙女也不常来,有孙女陪着我,我觉得整个人生都是充满幸福。可惜了,我现在到了乡下,钰月这孩子得多伤心。”
去了陌生的地方,是不是又大晚上的不敢睡觉了?
萧长征望着前方,怔怔地发呆。
晚晚知道,萧老先生又在想他的孙女了。
一个可怜的老人,孤苦伶仃地独自一个人到了乡下,还时不时地要被拉出去斗一下。
他的头发看着更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晚晚在心里决定着,以后多来看看他。
在萧长征发呆的时候,晚晚又被石老先生拉了过来。
石老先生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看到晚晚过来牛棚看望他们了,正好可以陪他好好说说话,同时又可以好好地劝劝她。
“晚晚啊,要不要跟着石爷爷学医啊?”石老先生笑着问她。
苏晚晚想也不想,就摇头:“不,我不喜欢医学。”
“晚晚啊,学医多好,能够给人治疗,济世救人,这是多好的功德啊。”石老先生又劝。
苏晚晚还是摇头:“不,我不想功德。”
石老先生一口痰差点堵在了喉咙口,这孩子怎么那么固执?
“晚晚啊,学了医学,不只是可以救人,也可以给家人一个保障,你说对不对?你堂姐想跟我学,我还不答应呢。”
这事晚晚是知道的,不只是晚晚经常来牛棚这边,就连苏雨婷也经常来。
苏雨婷想要学医,缠了石老先生好几次了,但老先生一次也没答应。
他看不上苏雨婷,不只一次地跟晚晚说过,他看中的人是她,想要她跟他学中医,要收她为徒。
但晚晚都不愿意。
就像现在,石老先生劝了很久,晚晚就是死咬着不认。
这让石老先生很无奈。
旁边的李教授说了:“晚晚,别听老石的,学医有什么好,又累又不划算。你跟着我,我教你识字认字,教你国画,将来做个有出息的画家。”
石老先生讽刺:“还画家呢,四旧懂吗?不知道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李教授反唇相讥:“那中医呢?中医就不是四旧了?你又是怎么被抓起来的?”
两人吵了一阵,最后都沉默了。
那种悲哀的气氛,在这个房间里漫延。
两人相互对视,最后叹息了起来。
不管是中医,还是国画,那都是国宝啊,老祖宗传下来的。有多少医书被烧了,又有多少的国画被埋了撕了。
心痛啊。
“你们两个人吵什么呢,直接两个人都教了晚晚,不就行了?”萧长征并没有听全他们的对话,只当两个人又为了收徒的事情吵起来了。
两人一听,可不是吗?让晚晚都跟着他们学,不管是医术还是国画,都学了。
“晚晚。”石老先生和李教授的目光都看向了晚晚。
“停!”苏晚晚举起手,“这里不只我一个小朋友,你们怎么都问我啊?我有三个哥哥,还有程骁哥哥,你们随便选一个,都行。我不喜欢医术,看到医院就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这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说着玩的。
两人眼睛一亮,可不是吗?
但,又同时摇摇头,可不是谁都可以做他们徒弟的。
晚晚是他们两个经过考核的,不管是心性还是聪明,或是人品,都是合格的。
“我三个哥哥,一个比一个聪明。程骁哥哥你们见过,他很不错的。”苏晚晚继续说。
她三个哥哥,除了小哥哥苏建民经常会陪着她把东西送过来,另两个哥哥,石老先生和李教授都没怎么见过。
程骁也不常来,总共也就来过两次,后来被萧长征的热情给吓跑了,再没有来过。
“程骁我知道,这孩子虽然看着不怎么说话,但人品不错,心性也好。”石老先生沉吟着说。
他算是看出来了,晚晚可能真的不喜欢学医。强按牛头不饮水,晚晚真不喜欢跟他学医。
那就跟程骁谈谈?
李教授说:“晚晚,你真不喜欢国画?”
苏晚晚说:“不喜欢,但也不讨厌。李爷爷,我怕什么也学不会,给你丢脸。”
“丢脸不怕,你是我看中的,哪怕你最后学不出什么来,我也认了。”李教授说。
国画需要天赋,同样后天的努力不可少。晚晚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相信她,只要她感兴趣了,肯定就能够学好。
“李爷爷,你看这样好不好?”她想了想,“我让我三个哥哥都过来,让程骁哥哥也来,你们看看他们,哪个更好。如果他们都不愿意,那就我跟你学。”苏晚晚说得很慢,想一下说上一句话。
一字一句,却字字敲在了李教授还有石老先生的心里。
他们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晚晚,我呢?”萧长征也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苏晚晚愣怔:“萧爷爷,你也会医术国画?”
“我哪会这些,我一个武行出生的人。我就是想问问你,你那个程骁哥哥的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