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眨了眨眼,想起了老三跟她说的那些话。
当时她正跟老头子吵得凶,几乎打起来,老三回来的时候,天都快暗了。老三一回来就说了她这件事情做岔了,她现在还能想起来当时老三说的话:
“娘,这事你确实做错了,不管是侄子也好,侄女也罢,那都是老苏家的孩子,你怎么能够下此重手呢?晚晚是二哥二嫂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女儿,你这样做,等于是在逼他往绝路上走。”
“这个家如果没有二哥,我或许能够上学,但不会像现在这么舒服。娘,对二哥好点,现在二哥还能顾及孝义,不会对爹娘怎样,但如果娘再逼急了,他真的会对爹娘寒心的。”
“娘,你别这么说,生养之恩他自然不会忘,但也仅限生养恩了,你还能够再要求他什么?”
“爹说分家,我觉得挺好,趁着这个时候,把二哥的心挽回来。”
“娘,你真的以为靠着大哥,真的能够有福气吗?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娘,那是迷信,早早和晚晚同时出生,怎么就能够断定谁有福谁没福?娘,算命先生的话,听不得,咱要相信党,相信科学……”
……
苏老太眼里有泪下来,心里有苦说不出来,连老三都觉得她做错了,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大家吗?难道她不是为了老二吗?老二家里有这么一个灾星在,怎么能够幸福?她逼他,手段是不光明了点,但出发点还不是为了他?他是她生的,哪有亲娘不疼自己的孩子的,他出生的时候,她也是高兴了很多,含在嘴里怕化的。
如今,老二为了自己的小家,可以抛弃她。
再看看老大,就为了那一百块钱,竟然也可以那么狠心,他难道忘了当年为了给他娶媳妇下彩礼,家里把仅剩的两百块钱都垫出去了吗?那可是老二在外面做了半年的短工,又卖掉了一只猪几只鸡,省吃节用攒下来的,他都忘了吗?
如今要分家了,却可以自私到这种程度?她狠狠地瞪向了刘招娣,肯定是这个老大媳妇怂恿的老大,否则以老大对家里的孝顺,肯定不会干这样缺德不顾兄弟情义自私的事情。
不要以为生了早早,就可以在这个家指手划脚,老娘还没死呢!
苏老太咬牙切齿,气到胸口疼了起来。
“娘,分家不代表家就四分五裂了,儿子们都会孝顺你和爹的。”苏成才在旁安慰她。
苏老太那疼着的心口这才缓了过来,还是小儿子孝顺,大儿子二儿子有了媳妇之后,都不把她这个老娘放一边了。
苏老爹的分家,并没有被苏老太打断。分家那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半途是不可能作罢的。而且老三说的对,分家了又如何?不可能因为分家了,一个家就四分五裂,他们还是兄弟,还是他们老两口的儿子,说到天边去,也割舍不了这份血缘情。
分就分了吧,希望能够挽回二儿子冷掉的心,只希望不要真的就此成陌路。
“钱就这么决定了,我和老婆子一百,老三两百,老大老二各一百,谁敢说半个不字,滚出这个家,净身出户!”苏老爹拍定方案。
这会再没有其他人有异议,就连老大也不说话了,刘招娣说:“爹这个方案极好,他三叔还没有成亲,确实应该要给留出彩礼钱。如果以后钱不够,也可以跟我们长房说,我和孩子他爹都会赞助。”
刘招娣的话,让苏老爹的火气下去,同样也让苏老太对她的脸色好了很多,老大媳妇还是很听话的,也孝顺,刚才是她错怪她了。
苏勤和陆思华却没有说话,老三结婚时间还长着呢,难道他们会看着老三娶不起媳妇而袖手旁观?只要他们日子好过些,多少会赞助一些。只不过这话,不需要现在说,以后事情发生了再拿也不晚,现在把话说圆了,万一以后日子过得不好,拿不出钱,反而丢脸。
苏成才脸上依然挂着和煦的笑容,“大哥大嫂真不必,我还小,等到订婚结婚那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你们也要过日子的。”
刘招娣却给了友好的笑容,话里话外的意思,说明了能接济自然会接济。
这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样子,让不少人感动。
苏成才却依然一脸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被他很好的掩饰了。
苏老爹说:“老大有这份心,做父母的也欣慰。剩下的就是这六间房了,这房三间是后来建的,家里就不分房了,原来怎么住,现在还怎么住。”又顿了顿,“如果你们要另外建房,到时候老房子收回去,就加点钱。”
三兄弟觉得,这样分配很合理。
“还有五亩自留地,都是山地,除了两亩给我和你们娘作为养老地,剩下的三亩地,你们就平均分了,每家一亩,可有意见?”
苏大力眼珠子一转,“我没有意见,爹娘要两亩养老地,是需要的。”
苏勤和苏成才也没有意见,爹娘一人一亩养老地,剩下的给他们兄弟,这个分配很合理。
剩下的就是几只家禽和猪了,苏老爹说:“家里的鸡鸭和猪就不分了,等到年底再分。工分就各自的归属各自,粮食等秋收大队分粮再分,有意见吗?”
三个儿子全部没有意见,这样分配很公平。
苏勤本来以为,自己提的分家,最后会被净身出户。爹这样分配,公平得让他感动,爹还是公正的。
陆思华也非常的满意,这个结果非常好了,如何能不让她感动?
苏建国兄弟三人,更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心里很感慨,奶虽然坏了点,爷对二房还是很关照的。
陆姥爷也觉得,这个分配极公平了,这老苏虽然做事有点偏心,在分家上倒也没有让二房吃半点亏。就这一点,倒是让他另眼相待了。
苏老太撇了撇嘴,“老头子说完了?那我说几句,我和老头子就跟着老三过,每家每年一百斤粮食一人养老金,可愿意?”
苏大力眼珠子又一转,“娘,哪有让老三养二老,自然是由我这个长子来照顾父母的。”
刘招娣说:“孩子他爸说的对,爹娘应该跟着我们大房,长子养老最应该。”
苏老太挥手:“老三还没有结婚,我们还要给他操持,还是跟老三吧。”
苏大力说:“爹娘啊,你们不跟着我一起,村里会戳我脊梁骨,以后让儿子怎么出去做人。”
这一哭,鼻涕眼泪齐下,看得在座的人都觉得,这老大确实是个孝顺的。
苏老爹说:“我们还是跟着老大,长子养老,这是规矩。但是我丑话说前头,老三还没有成家,以后成家了,我们老两口肯定是需要贴补他一些的,你们做兄弟的也要补贴。”
苏大力和苏勤急忙说是,这让苏老爹和苏老太非常的满意。
支书老山叔和大队长大明伯两个人很快就写了分家单子,做了见证人,大家都在分家单上签下了名字。
这个家算是分成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二房了,终于分家了,能够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苏老爹说:“咱们就再合在一起吃一顿饭,明天一早开始,你们各自搭伙吃饭。”又跟支书和大队长说,“老山大明哥,你们今天就在家里吃,劳你们在分家上做了见证。”
支书和大队长倒也没有推辞,这样分家后在家里吃饭的情况,在下河村也算是一个惯例了。
陆家和刘家的亲家,也都留了下来,这顿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顿饭,掌勺的人自然是陆思华和刘招娣这两个妯娌,自然也少不了苏老太。苏老太那一双眼睛可是刁着,可不许媳妇儿多用油,用油的时候,那是盯着的。
真正掌勺的人,其实是陆思华,她做的菜好吃,苏家谁都知道,以前家里的家务几乎都是她包的了。刘招娣很少在厨房忙,每次轮到她做饭的时候,总是会以各种理由推掉,最后都会落在陆思华的身上。
这一次自然也是不例外。
反正是最后一餐了,陆思华倒也不在乎应该是谁做的,多干得活身上也不会少块肉,干活就干活吧。
刘招娣最后以苏雨婷哭了要抱为理由,跑出了厨房,烧火的活最后落在了苏建民的身上。
建民已经四岁,虽然个子小了点,身子弱了点,但是烧火这种活他自然是能够干的。
这一顿饭倒是也吃得愉快,可能是要散伙了,在饭桌上苏老太破天荒的没有找陆思华的茬,不过也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就好像不当她存在一样。
陆思华却只是笑笑,从来没有去细想太多。苏老太不喜欢她,同样的,她也不怎么喜欢老太太。自从苏老太把晚晚扔了之后,她就已经不喜欢她了,现在只不过是碍于情面而已。
这最后一天的散伙饭而已,不欢迎又如何?以后合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自己就当睁只眼闭只眼吧,不给予理睬就行了。
饭后,陆姥姥拉着陆思华去了房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手帕里包着的是一叠钱,有散的也有整的,她说:“你公婆就只给了你们一百块钱,一百斤粮食而已,你爹说了,这点东西不好过日子。娘这有两百块钱,你拿回去过日子,等到秋收后,就能够分下粮食了,年底工分也能够下来了,日子省着花,日子能过得很好。”
陆思华却推开,“娘,这钱你拿回去,我和当家的有一百块,省着花能够顶到年底。”虽然有不少东西要买,但是省着点应该够了。
“家里有,这两百你拿去,你们过的好,我和你爹才放心。”陆姥姥将钱又推了回去。
同一时间,陆姥爷也找了苏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翁婿两人聊了起来。
“你姐夫已经给他的老领导打了招呼,让你去运输队,暂时办不下来正式工。”
运输队,那是武装部门下的,能够进去的那都是需要关系,能够给他安排上这个工作,实在不容易了。
苏勤说:“爹,我不会开车。”
“不会可以学,那边有专门教开车的。记得好好干,这份工作来得不容易,工资能有三十二块,等到你正式工办下来,就能有五十四块了。”好好干,正式名额办下来也不难。
三十二块的临时工的工资,都能比得上翻砂厂的高级职工的工资了。
苏勤感动,岳父和姐夫那边,为了他的事情,欠了人家多少人情,他如果再不好好干,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在外,可不像在家里,老实肯干是好事,但过分老实容易吃亏。在外面,记得机灵点,明白吗?有什么事情,就写信给你姐夫。”
直到有人过来,翁婿两人才结束了谈话,但该谈的也差不多都谈完了。
苏成才看到陆姥爷的时候,礼貌的上前喊了一声,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了像阳光般的温暖。
那边的苏老爹也把支书和大队长送出了院门,见到苏成才正和陆姥爷说着话,脸上也堆起了笑,笑得跟菊花似的,满是皱子。
却也没有上前去打扰三儿子和陆姥爷的对话,而是叫过来二儿子,对苏勤说:“你去一趟邻村水雾老赵家的老铁头,让他过来给你们打灶。你和老三房间都打一个灶,免得厨房那边灶忙的时候,不至于耽搁开饭。”
苏勤心里有些喜悦,他本来也想自己去找老铁头过来开灶,厨房那边的灶头用得肯定不方便。这会老爷子提了出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听老爷子的意思,这个打灶,由公中出?
对老爷子,他没有太多埋怨。爹对三个儿子虽也有偏袒,但多少是公正的。
“爹,我知道了。”苏勤说,“我明天一早就过去。”今天太晚了,过去那么一来一回得个把小时,天就暗了。
苏老爹嗯了一声,掏出旱烟管子正要抽,又一想,放了回去,他说:“老二,你是不是恨你娘对二房的狠心?恨爹没有帮你?”
苏勤愣了下,摇头:“我不恨,爹娘怎么做,都是你们的权利,做儿子的,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恨你二老。”
苏老爹叹了一声,老二还是怨了啊,只不过迫于孝道,说不出什么而已。
凉了的心,想要捂回来,不容易啊。他也有点儿怨恨老伴做的那些事情,但是老伴在最艰苦的日子就跟了他,他们这么相濡以沫着过来,临老了不能太过于苛求她啊。
她错了,那就由他来承担一切,用他的热心去捂热儿子的心吧。
……
苏晚晚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却又陌生的梦。
梦里,她竟然变成了书里那个配角“晚晚”,跟着她过了一世。梦里,她随着她哭则哭,随着她笑则笑。直到“晚晚”死的那一刻,她不同意跟那个混混丈夫圆房,被他戳死在家里。
“晚晚”身上全是伤痕,衣服都是破的,看到她过来,仔细地看了几眼,突然笑了,“你终于回来了?”
苏晚晚满脑子疑问,张嘴吐出的话却是:“对,我回来了。”
“晚晚”说:“这一生,应该该圆满了吧?”
苏晚晚:“……”
这对话,似乎不太对劲,这是原身在欢迎她来?好像知道她会来一样?
“是不是很奇怪?”“晚晚”咧嘴笑了笑,“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你我的人生也就真正圆满了。”
苏晚晚满脑子的官司,却得不到解惑,正想再问,就见“晚晚”化成一道粉色的泡沫彩虹,消失了。
苏晚晚顿时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就好像那些粉色的泡泡全部都化进了她体内一样。
再睁开眼睛,却见到程骁那一张大脸正好奇地看着她。
看到他的那张大脸后,苏晚晚“啊啊啊”地叫开了,嘴角流下了一长串的口水。
她怎么会忘记,她是被程骁救回来的。
苏晚晚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苏老太抱出去扔掉,却又在意料之中。
苏老太对她的恨意,从她出生那天对着她的脖子掐下去,就已经猜到了。按着书中的描写,苏老太是个自私的人,重男轻女又到了极致,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放在一边,何况是隔了一代的孙女呢?
若不是她认为苏雨婷是那个福星降临的人,或许也会如其他孙女一样,随随便便对待了。
而对她这个所谓的灾星,只怕是恨到了骨子里,又害怕到了骨子里。苏老太迷信,那种迷信的心比谁都严重,听到算命先生对她的那些评价,又怎么可能还会对她有什么好的脸色呢?
但是刚出生时想掐死,算着她慢慢长大了,苏晚晚以为苏老太会放弃对她的迫害,但是她实在是太低估了算命先生的话在老太太心里的分量了。
她害怕自己给苏家带来灾难,又不想二房分家出去,也确实只有把她扔掉或是杀死这条路了。
苏老太抱着她出去的时候,正是早上很早的时候,当时爹娘正好不在。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抱着她出了后门,想要发出警告,却已经被捂住了口鼻。
晚晚心里的害怕,无法用言语表达,她不知道苏老太会把她抱到哪里,是卖了还是扔了。这一害怕,她就想要去扯她身上的衣服,可惜了她的手骨太软,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扯动。
好在这个时代的衣服,都是手工纺织出来的多,衣服很脆,在她的努力下,竟然被她扯下了一小条的纤维团。
她以为,苏老太最多就是把她扔到哪户人家门前,却不料她竟然往后山的方向走。
苏老太当时恶狠狠地瞪着她,边走边说:“你这个倒霉鬼,克亲鬼,在苏家一天,就给苏家带来灾难一天,害得我母子二人关系生疏。我不能再让你呆在苏家了,老娘心善,就不把你掐死溺死了,把你扔在外面,看老天怎么对待你吧。不管是生是死,以后都跟老苏家没有关系了。”
念念叨叨地,一直把她抱到了后山脚下。苏老太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就把她往地上一扔,“我也不杀你,免得说我心狠,就看老天爷怎么选择了。命大,你就活着,命不大,那就由不得我了。”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晚晚急了,张嘴喊,却喊不回苏老太的回头。她却不知道,苏老太在走后没多久,就迎面碰上了程骁,惊慌的苏老太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程骁的质问。
此刻的晚晚,身在这个荒野的山脚下,听着远处似乎隐约传来的狼叫声,她害怕极了。
她可是知道,狼这种东西,见到不见肉味不撒嘴,如果让狼知道她在这里,还有她的命在?害怕的她,急忙闭上嘴不喊了,心里一阵地发慌,可千万不要被狼给发现了啊?
可惜世事并没有如她所想,狼还是发现了她。
那是两只孤狼,和远处发出狼叫的狼群并不是一伙的。这两只狼不知道是不是一对夫妻,看到她的时候,奔了过来。
狼看到襁褓里的她,眼睛有点儿发亮,一张嘴凑近了她,晚晚能够闻见狼嘴凑近她时的那种喷着的腥味。
晚晚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两只狼,因为害怕,闭上眼睛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她不知道的是,那两只狼看到她,只是围着她转了转,竟然没有张开嘴吃她。两只狼相互看着,发出低沉的声音,相互在传达着什么信息。其中一只狼,竟然张开嘴叼起襁褓,和另外一只狼正打算离开。
谁也不知道它们叼住襁褓的原因,也不知道它们不下嘴的原因,更不知道这一去又要去哪里。
苏晚晚很被动地,只能够任由狼把它叼走,她什么也做不了。张嘴喊?能引来村民的注意吗?远处还在叫着的狼群会不会也因此引过来?
又一想,反正她已经被狼给叼着了,引来远处的狼群又能如何?只不过是从两只狼变成一群狼而已。
她张开嘴发出哭声,这一哭,声音传出去很远,引起了在远处种地的农民的注意。
这一哭声,也让两只狼怔了怔,张开着的嘴里,襁褓落了地。
突然,一支羽箭从远处射来,正中狼身。狼嚎叫了一声,身子闪开,但箭还是射着了它的身子,就射在背上。
远处,有人喊声传来,隐约可见有人过来。
两只狼看了一眼地上的襁褓,再往那边望过去,见到一个少年站在那边,手里搭着箭,两只眼睛冒着寒光,恶狠狠地瞪着它们。
程骁看着襁褓,喊了一声:“晚晚!”
正在绝望中的苏晚晚,听到程骁的喊声,就如同天籁之音似的,她高兴地喊了一声。
两只狼怒起,正要做出冲上去扑咬少年的动作,听到襁褓里发出的那一声婴儿的哭声。像只奶崽子似的,听在它们的耳朵里,很萌很软。
狼眼看着婴儿,孤独的狼想到了丧生的小崽子,心里顿时一软……
两只狼相互又叫了几声,再看了一眼少年那凶狠的样子,竟然夹着尾巴跑了。
跑了?
程骁警惕地看着四周,发现没有任何的异样之后,这才冲上去抱起了苏晚晚。他四处地查看着晚晚可有受伤的地方,看了许久,除了襁褓上留有狼那发臭的口水,一只手的手骨有点儿变形之外,倒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异样。
他的心放下的同时,又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就连晚晚都发现了。
苏晚晚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就莫名地觉得安心,就好像有他在,她就非常的安全。那种安全感,又因为刚才那惊吓,让她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的怀抱很温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她睡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把自己交给他,她觉得很安心。
……
现在再看到程骁,苏晚晚朝他张着手,示意要抱。
程骁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晚晚比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白了很多,身上的红皮早就已经褪却干净,一身的肌肤要说多白嫩就有多白嫩,粉粉的脸蛋,一下子就戳住了他冰冷的心。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就要去抱起她。
苏晚晚身上的那个襁褓,早就已经被陆思华换下,干干净净的很好闻。
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程骁那慌乱的心,才终于得以放下。
昨天发生的一切,吓坏了他,他以为晚晚会被狼给吃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两只狼竟然没有下嘴吃她,而是准备叼走她,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晚晚醒了吗?”苏建兵正好走进屋子,就看到了程骁过去抱起晚晚,就往外跑,边喊,“娘,晚晚醒了,肚子饿了要吃奶。”
程骁一张冷脸更冷了,拉长着脸,臭得很,就见陆思华已经进了屋子,一起过来的不只有苏建兵,还有苏勤和建国建民。
从程骁手里接过晚晚,陆思华已经进了内屋,解开了怀喂奶。
程骁手里的温度已经散去,他还保持着抱着的姿势,被建国建兵拉出了屋子,他的一张脸依然臭着。
“晚晚醒了,可有哭闹?”苏勤正准备去水雾村请人打灶,就听到建兵的喊声,也不去了,闺女的一切比什么都重要。
程骁摇头,努力在回想晚晚醒来看到他的样子,确实没哭也没闹,还冲他笑了呢。笑容很甜,身上还有奶香味,很好闻。
从程骁的反应中,苏勤知道了晚晚没事,松了一口气,又进了屋子,看到晚晚正在那里愉快地吃着奶,似乎确实没有什么事。只是那个变形的手骨,让苏勤的眼睛一酸,“老洪叔说孩子的手没事,下午我们忙完,去县城看看医生吧。”
去县城看过才放心,那里的医生医术好,孩子那手让他的心发着疼,同时也更加地埋怨起了苏老太。
老太太忒狠心,孩子还那么小,竟然能够下得了手。
“晚晚当时应该是发了狠了,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自保了,老太太她……”一说起苏老太,陆思华的心里就没有好语气。
对于一个要谋害自己女儿的老太太,她的心里已经不承认她是自己的婆婆了,以后她甚至连见都不想见到她。
“当家的,以后你不要怪我对你娘的态度,我无法做到在晚晚伤了之后,还能够无所谓地跟她说话。”
昨天那是散伙饭,看在老爷子还有支书大队长他们的面子上,她暂时放下了心里的间隙,做了那顿散伙饭,不代表她以后看到苏老太还能够一点事也没有地跟她说说笑笑。
她办不到。
苏勤说:“我知道,我都理解,别说你,我看到娘心里都觉得别扭。我们已经分家了,等到明年咱攒些钱,能搬出去另外住,那就搬出去,建个房子。”
老丈人已经帮他把那个工作定下来了,只要那边签字之后,他就能够去上班了。虽然一开始工资没那么高,只有三十二块,但是对于在家务农的他来说,三十二块那就已经是高工资了,更不要说以后转正之后,除了五十四块的工资,听说还有另外的资金呢。
他用力地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他会努力干活,家里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
苏晚晚吃饱喝足之后,就了无睡意。昨天睡得太饱,现在精神抖擞的。一双眼珠子在那转动着,被陆思华抱出了屋子,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晚晚觉得心里可舒坦了。
外面的空气很好,不同于昨天她被扔在后山的那种混浊难闻的空气,这种新鲜的空气进入她的肺部,让她禁不住吭哧吭哧地嘟囔开了。
农村的空气,果然比她前世的钢筋混泥土的城市空气清鲜多了。她高兴地伸了伸手,看得陆思华在那一阵的心软。
她的晚晚多可爱,也就只有那个狠心的人,才能够做到无视这种可爱,而抱出去扔了。
见厨房那边已经熄了火,陆思华把晚晚放到了苏勤的怀里,让他帮忙抱着,自己却去了厨房,准备给丈夫和孩子们做早饭。
现在二房的灶还没有打,只能去厨房里烧火做饭。一进去,就看到了老爷子老太太带着大房三房的人在那吃饭。
二房就好像是被隔离开的,陆思华却只是看了一眼,就去了灶头。
苏老太瞪着陆思华,正要开口说话,就见到苏勤抱着孩子也进来了。看到襁褓里的那个孩子,她莫名地就想起了当时抱着孩子偷偷跑到后山扔弃的情节,到了嘴边的骂声又咽了回去。
苏老爹说:“老二,老二媳妇,你们不用另外做饭了,将就着跟我们吃一点吧。”
苏成才也说:“对啊,二哥二嫂,坐下一起吃点吧,我去给你们盛粥。”说着就要站起来。
苏勤说:“不用了,思华已经在那做了。”
苏晚晚好奇地看着苏老爹,再看着自己的爹娘,一脑门子的疑惑,看着情形不太对劲?
很快,陆思华烙的饼就出锅了,那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这香味不只勾得大房不停地在那耸鼻子,就连苏老爹苏老太,甚至苏成才都忍不住多闻了几口,真香!
苏建宏站了起来,“我想吃饼。”再看看自己碗里的粗粮粥,和粗得能割喉咙的窝头,顿时觉得一点味道也没有了。
刘招娣也站了起来,凑了过去:“二弟妹,做的什么啊?”说着,伸手就要去捞饼。
却被陆思华用筷子打了手,她说:“我们分家了。”
苏晚晚耳朵动了动,分家了?有点儿好奇,老爷子老太太那么不想分家,竟然能够同意爹娘分家?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够促使这个家分了?
那边,刘招娣有点儿讪讪地笑了声,伸出去的手并没有缩回,而是拿了一张饼,就往嘴里塞。
吃着可真香,这老二媳妇放了多少油在里面?做的就是比她做得香。
陆思华一张脸已经冷了下来,快速地将剩下的饼都卷了起来,以免又被刘招娣给吃了。
那边苏建宏也已经到了边上,看到陆思华把饼都卷了起来,喊:“我要吃饼!”这么香的饼,竟然没吃上一口。
苏老太皱着眉头:“老二家的,就那么点细粮粉,你就给烙了饼,以后吃什么?”
陆思华说:“我们分家了,我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老就别瞎操心了。”
要是换在以前,陆思华绝对不会跟她顶嘴,但是自从晚晚的事件出来之后,心里的那股子怨气,让她已经无法再和气地跟她说话了。
苏老太气的,用力地筷子往桌子上一搁:“细粮那是我分给老二和孙子吃的,你都给做了饼,以后老二吃什么?还有我三个孙子吃什么?你个败家娘们,刚分家就敢跟我摆架子?你……”更难听的话又将出口。
苏老爹说:“吵什么吵?老二媳妇说得没有错,已经分家了,你管老二他们怎么过日子?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过成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瞎操什么心?吃饭!”
苏老太嚎:“我怎么不能管?再怎么分家,老二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管不了他们了?XX出来的败家娘们,有爹生没爹养的东西,烙了饼都不知道孝顺……”
话未说完,就见陆思华已经出了屋子,扔下苏勤在那面对着两位老人。
苏老太气得抓狂,瞪向苏勤:“这就是你的媳妇?不孝的东西,还不如休回家算了,这样的媳妇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就听到苏勤怀里的晚晚突然哭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地哭,哭得差点岔气。
苏勤的脸色黑了下来,对苏老太说:“娘,你把晚晚吓哭了。”顿了顿,“别人家的奶再怎么不疼孩子,无视就行,可是娘你做到了身为奶奶的责任了吗?你对不起晚晚,又怎么能够要求思华毫无怨言地对待你?”
苏老太那欲出口的谩骂,在看到襁褓里的苏晚晚时,全部都咽了回去。
“吃个早饭都不安宁!”苏老爹已经沉下了脸,“叭”的一声,把筷子搁在了桌子上,“还吃不吃饭?不吃饭,赶紧滚!”
苏老太一双眼珠子像涮了毒似地瞪向老二,还有他怀里的晚晚,嘴角抽动几下,终是没有再骂出口。
苏晚晚哭得更厉害了,一抽一抽的,小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苏勤对苏老太有怨言,好端端地怎么又骂上了?都分家了,都不得安宁,他抱着晚晚就要往外走。
苏大力埋怨着:“老二,你看看你,把爹娘给气着了,你这是不孝!”
苏勤只想把哭着的晚晚哄好,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边。孩子在那哭得脸儿发紫,昨天就已经吓着了,可别出什么事情。就想要抱着她,往赤脚医生那里走。
眼前人影一闪,就见到苏建国端着两张饼过来,建国笑着说:“爷奶,我娘让我把这两张饼送过来。娘说,咱们有吃的,怎么能够少了爷奶的,这是孝敬您二老的饼。饼里放了佐料,刚才娘不是不给你们饼,实在是没有佐料,怕爷奶吃着不习惯。”说着,把饼放到了苏老爹面前。
苏晚晚已经止住了哭,一双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倾听着动静。
苏老爹的脸色好了很多,二房并没有变,果然还是孝顺的。
苏老太那即将骂出口的话,往里一收。
苏建国说:“爷奶,娘说二房做不出这等不敬老人的事情,哪怕这个老人为老不尊,伤害自己孙女的事情,二房该孝敬的还是会孝敬。”看了一眼手慢慢往饼上伸的建宏,他说,“这饼是给爷奶的,其他人想吃,自己做去。”
苏建宏伸出去的手一顿。
苏老太的一张脸涨得青紫,她将晚丫头扔掉的事情,似乎成了把柄似的,让陆思华终于能够硬起心肠怼她了?
张了张嘴,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看到老爷子那张阴沉的脸,又咽了回去。
“爷奶,我要吃饼。”苏建宏嚷。
苏老太一肚子的火没处发,瞪上建宏,“吃吃吃,就知道吃,这饼是你二叔孝敬我和你爷的,你还懂不懂孝敬老人?”将饼撕开一半,放到了苏老才的碗里,“三儿,快吃,这饼香着呢。”
苏建宏扁了扁嘴,嚷:“为什么三叔可以吃,我就不能吃?”
苏老爹已经将一张饼撕开一半,递给了建宏:“来,爷这有,吃吧。”
苏建宏拿过来,吃的一嘴的油,真香!二婶的手艺可比奶和娘好太多了,真好吃。
三五下,这半张饼就进了他肚子,他眼睛又盯上了爷奶那另外的半张饼,“爷奶,我还要吃。”
苏老太骂了起来:“吃吃,就知道吃!要吃的,管你娘要去!”一双眼睛却是瞪着站在门口的苏勤,可惜苏勤背对着她,并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理。
刚才他以为晚晚怎么了,急着去找医生,这会女儿不哭了,他的心也放心了,抱着晚晚就出了厨房,将那一室的吵闹都隔绝在外。
苏老太气得,又开始骂了起来,连二房都被她骂在了口里,如果不是二房送的这两张饼,至于有这么多事?要送,不会多送点,让他们能够吃个饱,就送两张,这么多人,给谁吃?越想越火,骂得更加的难听起来。
苏老爹脑门子突突,“孩子要,你就给孩子吃,还没吃过饼呢,一张饼至于吗?”将筷子搁在桌子,“不吃了!”背着手就往外走。
苏老太也是一肚子的火,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搁,也不吃饭了,跑去了大房,抱她的宝贝孙女去了。
苏成才却只是看了一眼大房的人,也放下了碗,拿起剩下的那两个半张饼,往上房而去,给老爷子和老太太送吃的。
苏建宏眼睁睁看着香喷喷的饼被三叔拿走了,看着碗里粗糙的窝头,将碗一推,嘴巴嘟着,“我不要吃窝头,我要吃饼,我要吃鸡蛋。”
刘招娣一筷子打在了他的手上,“吃什么饼,那是你二叔家的,你要吃就上他家吃去。”
刚出厨房的建国差点就踉跄了一下,就听到里面传来刘招娣的声音:还想吃鸡蛋,鸡蛋在你奶那呢。”
苏建宏心里不痛快,“那你还天天吃。”那么多的鸡蛋,都没一个进他肚子。
刘招娣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做儿子说的话?还当着二房人的面。
“我就说,你天天不是鸡蛋就是鸡汤红糖,怎么没想到我是你儿子?该给儿子我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