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盈没有想到, 出事以后傅斯年会是最后一个来看她的。
“……所以说,你知道我骗你的事了?”
看着眼前再也没了往日温柔耐心的傅斯年, 赵盈盈冷哼一声。
“初俏装得再清高, 最后还不是把真相告诉你了?说到底她就是想抢我的东西,偏偏表面上又装得那么天真无辜,真是恶心……”
傅斯年静静看着摘下一切伪装后的赵盈盈,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装作乖巧无害的女孩, 原来背地里是这样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他听了半响, 淡淡道:
“你真觉得能瞒过去?”
赵盈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冷笑:“怎么, 发现自己认了个假小姐,现在找到真的了, 迫不及待踩我一脚去跟她邀功?”
傅斯年没有回答。
“没用的,你以为初俏还看得上你?傅执虽然桀骜不驯了一点,不过只要不瞎就看得出来,初俏驾驭得了他,人家郎才女貌王子公主,难不成瞧得上你这种假货?”
也不知道赵盈盈被收监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她似乎破罐子破摔,反正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索性就把心里话全往外倒。
“死心吧,你和我才是一路人,烂也都烂在一起,就算你再挣扎, 也不过和我是同样的结局。”
她死死盯着傅斯年的表情,说得痛快又解恨,好像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别人好过一样。
傅斯年藏在桌下的拳头缓缓收拢。
“说完了?”
赵盈盈收起了脸上的冷笑。
“初家联系了业内最好的律师团队,你没有任何脱罪的可能性。”傅斯年冷漠的眼珠子转了转,唇角弯起一点温柔弧度,“少则三年,多则四五年,等你出来后,这辈子也差不多完了。”
听了这话,赵盈盈顿时慌了神。
“怎、怎么可能……我没想过害死她,我只是想让她胖回去而已……我没有……”
“这个你说了不算。”傅斯年起身,俯视着这个他曾倾心相待的女孩,“我不是你,我不会这么蠢。”
他的未来还长着,他绝不会自断前程,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傅斯年转身离开看守所,坐上了回傅家的车。
而在他走后,看守所的门口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衣冠整洁,眉眼平凡,和傅斯年隐约有几分相似。
只是微笑时,斯文之中透着一点说不出的……癫狂。
*
福利院的午后。
程越敏锐地嗅到了初俏和傅执之间微妙的气氛。
“吵架了?生气了?你欺负人家了?”
蹲院子里洗衣服的程越跟个八卦的中年妇女似的,一见这两人有情况,眼睛都亮了起来。
坐台阶上无所事事嗮太阳的傅执,揪了一把草扔过去。
“跟你有关系?”
小板凳上搓衣服的程越贼来劲:“当然有关系啊!这不是关系到初俏小朋友到底是不是我们小嫂子的大事吗?”
傅执:“……多管闲事。”
蒋一鸣似笑非笑地挑眉:
“哟,不承认?你要是没动静,等隔几天开学了,多的是人打破头想追,你这近水楼台不抓点紧,到时候小嫂子就是别人的了。”
“谁敢?”傅执嗤笑一声,自信得过分嚣张。
“靠!”程越看不下去,“这么嚣张?那我去追!”
蒋一鸣瞥他一眼:“去啊。”
傅执眯眼看他。
秒怂的程越:“……朋、朋友妻不可欺,你、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了?”
那边的叶飒看他们三人嘀嘀咕咕,猜到没什么好事,捅了捅初俏。
“他们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借了张小桌子趁休息时间刷题的初俏鼓了鼓腮,像是在生闷气:
“不知道。”
初俏这态度显然不对劲,叶飒凑上前问:“怎么了?跟傅执吵架了?”
初俏笔尖一顿,赌气般地加快了演算速度。
“没吵架,没生气,我很好!”
叶飒:……你是小学生吗?
不过她还是头一次见初俏生闷气,平时她脾气好得骗她都没什么成就感,这次居然能生气生这么久,也是够让人好奇的。
“俏俏,他怎么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
初俏抬眼委屈巴巴地看她:“你帮我出气吗?”
叶飒理智尚在,闻言立刻调转话锋:“……我帮你在内心里,狠狠地谴责他。”
“……”
叹了声气,初俏把傅执曾经是中考状元的事情告诉了叶飒。
“……他这还是人吗?”
初俏见叶飒义愤填膺、拍案而起,也感同身受道:“你也觉得很过分吧?明明成绩那么好还不告诉大家,我每天认认真真学习还比不上他不学……”
“这他妈也太牛逼了吧!”
初俏:“???”
叶飒一拍大腿,很是真情实感:
“你不知道,之前我们女生私底下说起我们学校的男生,出挑的不也就傅斯年和傅执吗?傅执其实除了脾气和成绩,样样都好,可惜这个脾气和成绩实在是不敢恭维……”
初俏听着也用力点头。
“但是!他长得好啊!”叶飒语气真挚道,“期末前拍宣传照选人的时候你还记得吧,不只是女生人选掐起来了,其实男生人选也有人觉得傅执更合适——而且男女的支持率还挺平均。”
傅执这现象,也确实有点令人费解。
按理说作为一中心照不宣的校霸,普通学生对他除了避而远之之外不会有其他想法,可偏偏这人脸蛋好看得出奇,于是大家只好表面敬而远之,内心暗戳戳地关注。
最重要的是,傅执入学一中以来,虽然传闻千奇百怪,但要说他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又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
如果他曾是中考状元这事传开的话,那傅斯年不可动摇的优等生地位,可就有些危险了。
“……大家怎么都这么闲,不考大学了?”初俏戳了戳试卷,“反正我和他不一样,我就学习拿得出手,要是学习还没他好,那多丢人呀。”
叶飒听了这话,痛心疾首地捧起初俏的脸:
“初俏宝宝你说什么呢?就冲你这张脸,你就是考一中倒数也不丢人啊。”
“……”
“什么宝宝?丢什么人?”
傅执阴森森的声音在叶飒身后响起。
叶飒一个激灵,僵硬地回头讪笑:“没有没有……没有宝宝,您听错了……”
目送着插科打诨的叶飒找借口陪小朋友玩儿去了,傅执垂眸望着貌似学得专心的初俏,拖了个凳子在她旁边坐下。
“还生气?”
他手长脚长,手肘在桌边一撑,整个人就仿佛将初俏圈在了座椅之间。
初俏紧抿着唇,秀气的眉倔强地拧起,像是打定主意要严肃起来。
“没生气,但是我要学习了,你让让。”
傅执勾了勾唇,不仅没让,还夺过她手里的笔,手肘压住她的试卷,另一只手圈住她的靠背,整个上半身都俯身压过去,凝视着她的双眸中,侵略欲不加掩饰。
“卷子有什么好看的,看我。”
少年眼睫如墨线勾勒,黑白分明得利落又凛然,多一分过于邪气,少一分稍显寡淡,偏偏他生得那么恰到好处,让他的所有乖张偏执都有了理直气壮的底气。
初俏惊愕地眨眨眼。
他离得太近,压迫感扑面而来,令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像什么娇小可欺的小动物。
“……你好看是好看,但是我还是要学习的。”
语出惊人的初俏真挚地回答。
躲在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的程越差点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这还挺实诚啊……”
“初俏真是绝了,我看也不用担心谁把她拐走,执哥的情敌只有一个——”
就是学习!
傅执也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现实。
见略有点怂怂的初俏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了试卷上,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头一次觉得物理题这么讨厌。
恰巧此时一帮不睡午觉的小萝卜头跑进来追打,没头没脑的到处磕磕碰碰,带翻了好几个椅子,眼看就要朝初俏扑过来。
“把你卷子拿好。”
傅执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初俏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傅执这么说了后她下意识就抓起了桌上的试卷和笔,随后下一秒整个人忽然离地而起,惊得初俏下意识地勾住了傅执的脖颈。
她慌张地望向傅执的双眸。
“卧槽槽槽槽——”在窗外的叶飒头一个发现了里面的情况,也顾不上和程越他们熟不熟了,“快来快来!!!”
三人全都凑在窗外悄咪咪八卦。
屋里的小教室里,坐在椅子上的初俏被傅执整个连人带椅子的端了起来,初俏是不重,可那椅子却有些分量,然而傅执端得轻轻松松,甚至还能用带着凉气的冷笑,对脚边扑空了的小孩威胁道:
“往哪儿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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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傅执……”
被连人带椅子端在半空中的初俏生怕傅执一个手抖把她扔地上,左手紧紧勾着傅执的脖颈。
少女的手臂纤细,宛如藤蔓缠绕,等傅执发现怀里的少女和他离得有多近时,明显愣了一下。
她好像有点害怕。
清澈的鹿眼里盛满茫然和慌乱,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怕什么?怕自己端不动她?
思路清奇的傅执顿时感到了被人质疑的不快,骤然升起的好胜心令他抬腿就往外走。
初俏慌了神:“傅执?你要去……”
他语调散漫却又自信,每一步都走得平稳:
“安静点,不会把你扔地上的。”
傅执将初俏放在了对面办公室的一张桌子前。
初俏懵懵懂懂地抬头,少年宽阔身影遮住了光,阴影中,他那双黑亮的眼含着笑意。
“乖乖在这待着,我去收拾了那帮小兔崽子再回来,抱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