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 何巧又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叶明辉。
这次何巧坐月子, 挑水的任务, 落到叶明素和叶明朗身上了。
姐弟俩个早晚用扁担抬着一只桶到井水打水, 再合力抬了回来。
叶明朗虽然比叶明素小两岁,但个子蹿得比较快, 跟叶明素差不多高了。
两人抬着水桶时, 因为高度差不多, 水桶倒不会向其中一个人滑行,但叶明朗认为自己是男孩子,应该把水桶放在靠近他的地方,让他承担更大的力度。
叶明素却是认为他身子骨还嫩,压得太重万一长不高怎么办?
在叶明素坚持下, 水桶绳子还是系在扁担最中间。
邻居中像他们这样大的孩子, 也开始去挑水了。
大人一心忙着“赚钱”大计,并不关心小孩子挑水会不会压坏长不高这些“小问题”。
叶子默早出晚归,又要看杂货铺子,又要卖水泥, 基本腾不出空来, 自然不可能去挑水。
叶子鱼偶然会帮忙挑一下水,也不可能天天帮忙挑。
环境如此,生活如此,叶明素虽担忧自己和叶明朗会因为挑水长不高,却也无法推掉挑水的任务。
想起前世时, 那时候看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人,感觉他们普遍比较矮,现在才知道,他们矮不单单是基因问题,还因为童年和少年时营养不够,体力劳动太多所致。
在大环境下,个人太渺小,只是被时代裹挟的产物。
纵然知道未来会怎样怎样,无奈身为小鱼小虾,不到那个时机,溅不出多少水,只能在水下暂且生存着。
上课时间,其实才是叶明素休息的时间,也是难得的甜美时光。
老师如此的关怀体贴,同学如此的友爱。
题目如此的简单,轻而易举得第一。
转眼又是周六。
这个年代周六并不像前世那样全天放假,而是上午上课,下午才放假。
周末只放假一天半。
叶明素中午放学回到家中,吃完饭,洗完碗,就又要带着叶明朗一起去市场帮叶子默看铺子。
叶子默见他们来了,松了口气,指挥他们在铁皮铺子坐镇,自己搬椅子坐在隔壁水泥棚子门口,有人来买水泥,就忙忙起身招呼。
忙乎到快傍晚时,别的摊子开始收摊,叶子默看看没有人过来买水泥了,便先关好水泥棚子的大门,锁好了才过来铁皮铺子。
铺皮铺子内架了一只小茶几,茶几下有茶炉,他坐下看茶炉还有炭火,便添加了一些,煲了水泡茶。
待会回到家,家里共五个孩子,各种声音和闹腾,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休息时间。
叶明素和叶明朗也围过来,坐在旁边跟着喝茶。
生活虽然苦些,但茶是很甘的。
正喝着茶,铁皮铺外一个声音喊道:“三哥!”
叶明素朝外一看,是苏细细。
叶子默已是忙着招呼说:“正泡茶,快进来喝一杯。”
说着又吼两个孩子,“怎么不喊人?没个礼貌。”
叶明素和叶明朗只好喊道:“苏老师好!”
苏细细摆手说:“我又不教你们,现在不要喊老师,喊姑姑吧!”
叶明素不出声,叶明朗却是喊了一声姑姑。
叶子默看着苏细细进来,便让叶明朗坐到另一边,把茶几前的座位让给苏细细,一边问道:“怎么有空出来市场?是买菜?”
苏细细答道:“买药。”
“生病了?”叶子默看一眼苏细细脸色,“气色是不大好。”
苏细细叹息说:“我还以为三哥不记得我这个义妹了,也不会关怀我死活,原来还能看出我气色不好。”
苏细细招婿上门,招的丈夫性格比较绵软,并不是她喜欢的。
两人生育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却一直不和。
想到以前和叶子默那么投机,如今却……
苏细细微红了眼眶说:“三哥帮我测算一下,看看我今年运度是不是不太好?”
叶子默便从抽屉里拿出日历本等,写了苏细细的时辰八字,测算起来。
隔一会说:“今年命犯太岁,有病符入命,要保重身体。”
苏细细伤感说:“今年感冒了几次,就是经期,也开始不准了,难受。”
叶明素:“……”
我没听错么?这个时代,这种话除了医生,好像就妇女们自己私下说说,并不会对着一个男人说这些的呀!
这两人的关系难道……
叶明素默默观察起来。
只见叶子默又去翻一本书,一边翻一边说:“三哥给你抄一个药方,那药方是专治行经不准的。”
叶明素又惊了,脱口说:“爸,你又不是医生,抄什么药方?”
苏细细代为回答说:“自古医卜不分家,你爸会卜算,也会看病,算是半个医生。”
叶明素差点翻白眼,“我爸是半个医生?我怎么现在才知道。我生病时,我爸怎么不给我看?”
叶子默略有点尴尬,“小孩子别吵吵。”
说着话,他就拿笔抄药方,抄完递给苏细细说:“照这个抓三帖药,三碗水煮七分,复煎,早晚一次。”
苏细细伸手就要接。
叶明素叫起来说:“苏老师,你有病不去看医生,找我爸这里抄个什么药方,万一吃死了,你家人会不会来诈我们?”
这个话太不吉祥了。
苏细细脸色大变,缩回了手。
叶子默却是生气,吼叶明素说:“这是古人秘方,几千年的人服用过,验证过的,哪会吃死人?”
叶明素直愣愣说:“苏老师今年运气不是很坏么?这个坏运气吃这个古代药方,万一真吃死了呢?”
苏细细听不得她这样一口一个死字,而且小孩子说话,有时候就会邪门的准,一下子坐不住了,站起来说:“三哥,我先走了!”
“哎,药方不要了?”叶子默还要追问。
苏细细摇头说:“我去找老唐头开个正经药方。”
等苏细细一走,叶子默自觉失了面子,吼叶明素说:“大人说话做事,你小孩子插什么嘴?都怪你妈,平时太纵容你们了,纵得无法无天。”
叶明素有些火气,冷笑说:“你有什么事就要怪我妈,连教育问题也要怪我妈?我们也是你的孩子,又不是我妈一个人的孩子,要怪,难道不是怪你自己?”
叶子默咆哮起来,“我说一句,你回了十句,想要气死我吗?嫌你爸命太长吗?”
叶明素赶紧拉起叶明朗的手说:“天黑了,我们先回家!”
叶明朗乖乖跟着她,两人牵手回了家。
回到家,叶明素溜进房里和何巧说:“妈,你出了月子,得赶紧去看铺子,把经济大权紧紧抓手中,不能放松。”
“发生什么事了?”何巧轻拍叶明辉的背,一边问叶明素。
叶明素斟酌言词,把苏细细找叶子默开药方的事,简单说了。
何巧听完脸色就变了,倒不是因为叶子默开药方,而是生气苏细细去找叶子默,还一口一个三哥。
她咬牙说:“我坐月子呢,他们就在铺子里眉来眼去?连经期不准也说得出口?我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五个孩子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每个月经期是什么时候。竟然知道别人经期,还开起了药?”
叶明素见她歪楼,忙说:“妈,我跟你说这个,是让你以后看好爸,不要让他给别人抄什么药方。”
何巧犹自生气说:“他又不是医生,别人哪会找他抄什么药方?就苏细细这个贱人,为了搭话题,才会跟他要什么药方。”
叶明素忙安抚何巧,“妈,你还坐月子呢,别生气,气坏了可不好。”
何巧仰着头说:“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早跟他离婚了。”
这个年代女的提出离婚,相当于净身出户,分不着半点财产,孩子也不会让女的带走。
何巧要是提离婚,就得舍下五个孩子。
她是万万舍不得的。
她含着泪说:“每生一个孩子,我就多一份牵绊,就越离不开这个家。”
叶明素说:“妈,你再强硬些,日子会好起来的。”
何巧点了点头说:“为了你们,我非得强硬不可。”
叶明素揭帘子出门,在大门外站了站,看了看天空,心里的郁闷才散了些。
周日又忙了一天,等周一早上到学校时,顿时感觉天空蓝了很多,空气也清新了,不由哼起歌。
“叶明素!”一个男孩子声音传来。
叶明素回头一看,是杨沐雨,便点头打招呼。
杨沐雨笑着抛过一把铅笔刀说:“我现在用不着了,送给你!”
叶明素伸手接住,低头一看,铅笔刀是新的,不由道:“这是新的,没用过呀!”
杨沐雨说:“上县城买书时,店主送的,正好送你。”
说着哼起歌,大跨步走了。
叶明素看了看杨沐雨的背影,这才发现,这个少年好像又长高了,看身材比例,应该会长成一个腿长肩宽的帅哥。
她抛了一下手中的铅笔刀,正要朝教室方向走,身后就传来周奇星的声音说:“叶明素,你乱拿杨沐雨的东西,怪不得你们班的人说你和杨沐雨……”
叶明素回头一看,见周奇星不好意思说下面的话,只用两只拇指碰了碰,意喻(二)班的人谣传她和杨沐雨是一对。
叶明素失笑,故意说:“你们班的人还传说,你跟宋美玉一对呢,难道你乱拿了宋美玉的东西?”
周奇星一下严肃起来,“他们乱说的,你不要信,没这种事。”
叶明素一边跑一边逗他说:“没办法,我相信了。你们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
周奇星还想解释,却见叶明素跑得没影了。
他一下子郁闷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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