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刻21点整, 年画回到家中踢掉鞋子, 同一时刻,顾天北从活动现场出来, 在粉丝的簇拥下上车离开。
五分钟后, 年画换了睡衣去洗脸,听到手机叮咚一声,微博推送了一条消息。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她顾不得擦干已经湿了水的手指,戳开屏幕, 然后,目瞪口呆手脚不受控制地将手机掉进洗脸池中。
啪铛一声巨响,将年画从震惊中惊醒,她捞出手机, 在睡衣上抹干上面的几点水渍,瞪大眼睛盯着手机界面看了又看, 数秒后, 她揉揉眼睛, 再看。
苏木白更新了一则微博, 内容只有一句话——过去现在或以后, 无论天长与地久,以你之名, 书我一生。
文字下面配上了九宫格图片,图片上没有人没有风景,只有一排又一排的书。从小学一年级, 到高中三年级,涉及不同科目,每本书的扉页都被掀开,右下角三行字是整齐划一的格式:一年级一班,连星,苏木白;二年级三班,连星,苏木白;三年级六班,连星,苏木白……初二十二班,连星,苏木白……高一二十七班,连星,苏木白……高三二十三班,连星,苏木白。
是从连星入学那天起一直到高中三年级毕业所有的课本,每本扉页上的名字都是苏木白为她而写,每本书的落款,也都是苏木白的签名。字迹由稚嫩,到工整,再到行云流水、牵丝劲挺。
微博微博发布一分钟之内,评论破千,三分钟之后,直接顶上热搜,十分钟后,热搜榜首爆红。
国民男神苏木白,在徐颜事件的当晚,以这样深情款款的方式,主动公布了恋情。
年画呆跪在沙发上,保持着石化的姿势,久久不能回神。那些课本她见过,那些字体她熟悉,可这些图片中暗藏的缱倦的感情,却是她所忽略的,这么多年来,她陪他们长大,见证了他们的青春,也有幸见到爱情的果实。
五分钟后,年画回过神来,将掉落在沙发上的手机捡起来,拨通连星的电话。
失联一整天的连星终于接了电话,年画先发制人,一通“啊啊啊嗷嗷嗷”地叫起来,之后,红着一双眼睛,语无伦次地骂了她三分钟。
三分钟后,她终于词穷停下,沉默的电流声中,苏木白的声音淡淡传来,“在哪呢,身边怎么这么乱?”
此时是讨论身边环境的时候吗?而且,家里就她一个人,哪里乱了?年画知道苏木白又在拐着弯地说她聒噪,扯着嗓子吼起来:“哥你太过分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一个两个暗渡陈仓,竟然还瞒着我!”
电话那端,苏木白垂头捏着鼻梁,有些无奈——这都什么破成语。
年画吼着吼着再掩饰不住笑容,唇角高高抬起,连眼睛都因那自然流泻出的笑意而格外明亮,她音量收了几分,是妹妹的软语:“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幸福到白头。”
“放心,”苏木白低低笑:“到时候让你当伴娘。”
“啊啊啊啊啊,你们要结婚了?”还未能消化连星和苏木白在一起的事实,又被他不咸不淡地抛下这么大一颗深水鱼雷,年画觉得自己快要心脏抽搐倒地而亡了。
几分钟后,手机重回连星手中,年画吸了吸鼻子,大喊一声:“大嫂好。”
惊得连星差点没把手机摔床上,下一秒,两人却同时沉默,哽咽了。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连星是陪她一起长大的人,纵使她们这么些年来将那些甜蜜的、艰涩的、试探的、等待的感情不约而同埋在彼此心间,秘而不宣,互不分享,她依然是年画最期盼得到幸福的人。
那种沉重到不敢拿出来与最亲密朋友分享的感情,她体会过,有多艰难,有多郑重,她懂。
……
挂断电话,年画仰头平复着心情,顾天北的电话就无缝对接打了进来。
于是,难以平复心情的年画又语无伦次地向顾天北表达她此刻震惊、激动、难以置信的复杂心情。
顾天北安静听着,脸上始终带着耐心的笑意。
许久后,小姑娘终于说累了,在沙发上瘫下来,叹口气又笑嘻嘻说:“对了,我哥说要请我做星星的伴娘。”
“既然这样,”他沉吟一秒,清朗的声音格外认真,“等我们结婚时,就让林茜做你的伴娘……诶,林茜结了婚,好像不可以……”
后面他在说什么,年画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直到顾天北低声唤她,“年画?”
她才慢慢转身,清了清嗓子,轻声问:“你说,我们会结婚?”
他笑,毫不犹豫不容置喙地:“只要你愿意,我随时恭候。”
时光荏苒,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满二十岁,面对生活艰辛只能默默咬牙,遇到心之所属只敢远远躲开、把握不住人生的方向只能被动接受的柔弱少年。此去经年,他已学会与生活握手言和,也能从容掌握人生的船舵。
顾天北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心里竟莫名有一丝惶然的紧张。
电话那端,年画轻轻吸一口气,笑得霸道:“那就看我心情,好好候着吧你!”
顾天北认真点头:“好。”
自和连星通话结束就在眼眶里酝酿的眼泪终于打着转,顺着眼尾,无声地流下来,沿着她侧脸的弧度,一直落进沙发里,消失不见。
年画怔怔地望一眼沙发,忽的弯唇笑起来。她想起来,顾天北曾在这个沙发上深情地亲吻过她。
晚上九点半,顾天北转发苏木白的微博,并祝福:他的小姑娘,她的苏哥哥。祝福安好。
两人的CP粉们纷纷含泪祝福,并调侃,心疼顾天北。
他哭笑不得地看了几条评论,收起手机过安检。
别人的小姑娘已落入怀抱,他的小姑娘还在家里嗷嗷待哺等着他回去做饭。
******
晚上11点半,当顾天北带着满身风尘仆仆打开年画家门时,她正闲适地靠着床尾坐在床边地毯上看漫画书,手边薯片饼干散开一地。
他敛去满脸疲惫,轻轻推开卧室虚掩的门,小姑娘应声抬头,高兴地奔过去,“顾天北,你回来啦!”
顾天北张开双臂,年画就如一颗快乐的子弹,嗖一下扑进他怀里,动作有点猛,撞出一声闷响。
顾天北无声地蹙了下眉头,垂眸刮了刮年画的鼻子,“真的没吃饭?”
“当然了,说好的等你回来给我做饭吃呢,我都快饿死了,只能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快去做饭喂饱我吧。”
年画仰头看着顾天北冒出淡淡□□胡茬的下巴,新奇地多看几眼,莫名的一股电流击中她心尖。
真他大爷的性感。
她心神荡漾地移开视线,推着他胸口,“走吧,你干活,我监工。”
顾天北任由她从自己怀里钻出来,牵上自己的手,拽着走。两人走到门口,他忽然低低出声,“等等。”
年画回头,“怎么了?”
尾音还在喉间,顾天北猛然施力拽着她的指尖,将人拖到怀里,门板在她身后“咚”一声撞上,年画以为自己头要撞到门板上,结果一只大手稳稳地垫过来,护着她后脑勺,缱倦的吻雨点般一下一下落在唇上。
先是浅浅厮磨,然后紧紧贴上,用力吸住。
满室寂静无声中,唇齿相戏间发出的清浅厮磨声如鱼儿戏水般,轻巧地拨动着人的耳膜。
一下一下,敲着小鼓槌似的。
她身上满是沐浴过后的温暖馨香,睡衣棉质柔软,领口又低,顾天北像是饥渴已久的人遇到甘霖,忍不住多啜了几口。燥热的唇顺着她尖尖的下巴,畅通无阻地沿脖子一路向下……陌生而奇异的感觉冲击着两个人的神经,年画睫毛轻颤,忍了很久,终于嘤咛出声,顾天北心中一颤,唇堪堪停在被拉低的领口处。
一时所有声音全无,他将脸埋在她颈窝间,等待那些微失控的情绪过去。半晌,才抬起来头来,抵上年画额头。
低沉的声音如刚沸腾过的血液,带着热,沙沙的,顾天北手指捏了捏年画的下巴,状似随意地问:“你说你想吃什么来着?”
想吃什么?年画被他这么一通亲,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哪里还想的出自己要吃什么?
支支吾吾回忆几秒,被他漫不经心打断,“我记得你说的是……想吃我?”
向来撩完就跑的年画这次被当事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浑身血液瞬间上涌,一张脸终于毫无掩饰地红成了番茄。
但她向来不甘示弱,即使心里鼓声震耳,面上灼热如火,还是硬着头皮将手指绕到他腰间,抬头对他笑一下,猛然收紧手臂——两个人更近地贴在一起。
年画分不清自己和顾天北的心跳声,她在慌乱中踮起脚尖,唇瓣在他耳垂若有似无扫过,“小顾哥哥,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没节操的,你如果再这么撩我,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霸王硬上弓哦。”
“……”
顾天北望着她毫不示弱的姿态,眸色暗了暗,俯身,猛然施力,将张牙舞爪的小姑娘抗到肩上。
“啊啊啊啊!”
年画又叫又笑,在他肩头不断扑腾,被他紧紧箍着身子,向床边走去。
然后,被他放轻了动作,扔在床上,还未来得及动,就被他拽住脚踝倾身压上来……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顾天北只是怜惜地吻了吻她,从背后将她抱进怀里。
年画得了便宜卖乖,讽刺他是纸老虎。他也不恼,只是闭着眼睛轻声说:“四五岁的时候,外公给我买糖,我一定会把最喜欢的那颗留到最后。”
她笑:“最后那颗糖化了吗?”
他摇头,“最后那颗糖在心里甜了好久好久。”
最美好的值得一切珍惜与等待,你是我最舍不得剥开的糖果,终会在我心里甜上一生。
******
夜寂静如梦,两个吃饱的人在床上对望着,年画又窃窃地对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顾天北侧枕手臂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弯起唇角笑一笑。
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到后半夜才闭眼准备入睡,香软的“糖果”在怀里动来动去,顾天北忍不住将“糖纸”掀开了大半……年画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顾天北已经洗漱完毕,一身清爽地站在床边,看她。
她爬起来,揉着眼问:“你要走啦?”
“嗯,”顾天北揉揉她睡得杂乱的短发,“大超已经在楼下等我了,早餐在桌上,记得吃。”
年画光着脚跳下床,抱着他的腰哼哼唧唧地腻歪着,忽然想起件正事,“后天去贵州六盘水,是你让方锐联系我的?”
顾天北笑着看她,并没有答话。
“难道你真的想让我做你的专属摄影师?”
顾天北捏住她下巴,俯身唇角轻蹭了蹭,“去六盘水是私人行程,我自然要带上你,让方锐联系你工作室是怕程钰临时给你安排工作,让你抽不开身,索性公事公办,我付钱请你。”
年画笑着卖乖,“就那么想带着我?”
“嗯,”顾天北叹口气,抱着她的双臂将她向上提了提,让她光脚踩在自己脚上,轻轻将她的脑袋贴在自己怀里,“以前,我自顾不暇,错过了你成长中太多开心或难过的时刻,现在,我又太忙,能陪你的时间寥寥,所以以后但凡有时间,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主动上门也好,花钱买你的时间也好,总之,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