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眼角含笑,眼尾微扬, 那浓密相依的睫毛勾勒出一条黑色流畅的细线, 别有些性感灵动的韵味。
那浅笑的嘴唇晶莹饱满, 鲜艳欲滴,显然是刚刚涂了口红。
顾天北清浅的瞳仁微微沉下,他轻抬眼皮,视线从她的唇角经过眼角眉梢直至停在她柔软的发顶。
而后他自嘲地勾起唇角,手指在她脸畔徘徊数秒, 倏忽落至肩头, 将她极力贴近的上身推开。
力道不大,却迅猛坚决。
年画当下有点懵。
他一言不发去洗了烧水壶和玻璃杯,插上电源将矿泉水烧上, 径自打开手里的药盒, 去研究那说明书上密密麻麻的黑字。
专注地仿佛年画从来不存在一样。
他闲闲靠在餐桌上, 灰色的针织毛衣和白色的餐桌相映,勾勒出一副温暖安心的家居景象。他脚上还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露出一寸白皙的脚踝, 他轻动了动腿,将一只脚轻搭在另一只脚上。
灯光下勾勒出的, 是时光的剪影。
年画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所有恶劣的言语到了嘴边又都被无声消化下去, 面前的灰衣男人实在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个鲜活的白衣少年, 只是她的少年, 从来不会如眼前这男人一般泰然自若, 自信闲适。
他是敏感的,小心的。
年画揉了揉眼睛,转身去洗手间卸掉口红。
等她彻底素面朝天从洗手间出来,顾天北已经站在了落地窗前。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用下巴点了点餐桌,不容分辩的语气:“水还热着,把药吃了。”
年画用指尖轻触下玻璃杯,又皱眉缩回去,“太烫。”
顾天北趿着拖鞋走过来,俯身端起玻璃杯,下意识就要对着杯口吹气。唇到杯边,他叹口气,将杯子放回餐桌,用手掌来回扇着风。
年画坐在餐桌一头,托着腮,瞪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直到他抬眼,疑惑的眼神对上她,她才端正了身子,轻嗤一声:“万千少女的美梦果然体贴入微,我都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不冷不热地回一句:“不知道说什么就抓紧时间吃药睡觉。”
“好。”
年画十分温顺地点了点头,左手拉着右手袖口,随手将罩在睡衣外的外套扒拉下来。
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样式的真丝睡衣,堪堪到大腿的长度,露出莹白的肌肤。
目光似有若无睨过顾天北,她伸了个懒腰,绕过他向床头走去。
那本就略短的衣摆在她举起双臂后迅速上升,堪堪盖住**,倒有些泳衣的效果了。
那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像两面招魂幡。
偏她经过他时,走得格外聘聘婷婷,绰约生姿,似有若无勾着他的魂。
顾天北面色冷峻,向来清浅的双眸也沉得透黑,转身一个前压将她压在床尾。
她无处安放的双脚微分,僵硬地挂在他腰窝两侧,针织下摆在她腿上拂过,格外痒。
漂亮的桃花眼盯进她眼底,满是危险,他声色冷冽:“满意了吗?”
年画不解地眨眨眼睛,就看他自嘲一笑,低声问道:“在狼面前露肉,你就不怕被吃掉?”
他两只手撑在她两侧耳边,将她整个人笼在身下,难以忽视的压迫感挤压着她的胸口。
年画呲了一晚的獠牙终于稍稍收敛,她讨好地笑起来:“小顾哥哥怎么会是狼,你是我哥的好朋友,我可也叫你一声哥。”
“知道就好。”他紧绷的声音终于有一丝松动,眼睛却还攫着她:“是自己乖乖去睡还是我帮你?”
年画小腿蹭到他劲瘦的腰肢,心头微颤,十分识时务地爬去床头,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顾天北转身,唇角微扬,眼睛染上些微笑意,他压制住,端了玻璃杯面无表情去她身边。
“胃还疼吗?”
刚占了下风的小姑娘倔强地偏过眼去,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将水杯递过去,捏住她的指尖将她的手拽过来,将药粒放进她手心,“把药吃了。”
床头灯光下,她的眼珠漆黑如点,小鹿般纯净。
他睫毛微颤,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有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也是这样将药放进他的手心,一本正经命令他吃药。
时光摇过山水重重,她的眼神竟纯真如昨,令人动容。
年画吃了药,脑袋一半埋在被子里,裹得像个鸵鸟般看他。
看着他明明灭灭的眼神和犹犹豫豫向下贴来的唇。
她下意识咬了咬唇,手指捏住被角。
他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火势一寸寸向她蔓延。
眼看就要烧到了……她倏忽转头,留一个沉默的后脑勺给他。
顾天北恍然醒神,眼中情绪雾气般消散。
小姑娘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天真懵懂,尴尬犹疑,“小北哥,你都没问过我有没有男朋友。”
……
年画在一室黑暗中倾听静谧的声音,手指揪着被子搓来搓去,终于忍不住掀翻。她气急败坏地在床上瞪着腿,满肚子的郁闷无处发泄。
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年画,你这是自讨苦吃搬石头砸自己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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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年画满脸幽怨地对着镜子看黑眼圈,门又被敲响。
她翻了个白眼,假装听不见。
等她慢条斯理遮完瑕,那门又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来。
她蹙着眉将门拉开,还未看清门外人帽檐下的神色,就听到他身后一声略微挫败的感慨:“还真让锐哥说对了,怎么北哥一敲这门就开了呢?”
年画越过顾天北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一米九”——顾天北的助理大超,收起脸色对他点点头。
待一米九侧身,又从他身后转出一个陌生男人来,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那人就和善地自我介绍:“小画你好,我是你小北哥的经纪人,方锐。”
“锐哥好。”年画扯出一个甜甜的笑,余光瞥见顾天北没什么表情的脸。
大超提了一包热腾腾的东西递来,“这是北哥帮你点的早餐,趁热吃。”
“谢谢!”
年画接了早餐,方锐和一米九已经走开各忙各的了,只有顾天北立在门边,没动。
年画挑眉看他。
他开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年画喝着牛奶,不情不愿地答:“公司给派了个街拍的活。”
他一副早已了然的神态,手指压了压帽檐,说:“等下坐我的车一起走。”
“不用了,”年画将牛奶放回袋中,一只手扶上门把手,做出闭门谢客的架势,“程钰会来接我,不必麻烦小北哥了。”
门外男人置若罔闻,转身就走,丢给她一句:“半小时后让大超来叫你。”
……
年画对着他的背影皱着鼻子,转身回房将早餐丢在餐桌上。
她换完衣服收拾妥当,随手拎起包装袋,往垃圾桶边走。
早餐脱手的一瞬间,指尖触到一片温热,她心头一动,眼疾手快在垃圾桶边沿托住那袋底。
冷眉冷眼地将生煎包拿出来,她恶狠狠咬一口,像咬着顾天北的肉般,嘟嘟囔囔:“顾天北,亏你还记得!”
以前在江城的时候,她早上总爱买了生煎包带给他。他从来都是迫于她的死缠烂打、监督压迫垂眸将那金黄的小包子一个个吃掉……
包子下肚,年画恍然想起某人单方面定下的“半小时之约”,忙拿起手机给程钰发语音。
“程老板,我这里打不到车,能不能劳您大驾来接我一趟?”
等了几分钟才收到程钰的回复:“姑奶奶,你还知道我是老板呐?打不到车就坐地铁过来,我这忙着呢。”
“你……”无奈无法对他解释自己吹下的牛皮,年画悻悻然松开语音键,放弃对程钰的死缠烂打。
就在她对着手机唉声叹气的时候,门板再次被叩响。
年画想了想,捂着肚子打开一条门缝,皱着眉头,声音急切又隐忍,“大超,麻烦你帮我转告小北哥,我肚子疼,你们先走,我朋友十分钟之后就到了……嘶,好疼,我要去厕所了。”
她不给大超反应的机会,“啪”一下将门关上,万事大吉地瘫回床上,瞪着眼睛看时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十分钟一到,年画吹着口哨背上相机出门。
谁料门刚一打开,一抹白色身影从隔壁房间闪出来,顾天北帽檐向下扣了扣,随手穿上大衣,“走。”
年画:“……”
顾天北信步悠闲走出一段距离,发现人没跟上来,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年画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冲他发脾气:“你听不懂人说话吗?我不是说了你们先走不要等我,程钰会来接我的吗?”
“等你?”顾天北语气平静地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的车刚到地下室,我并不是在刻意等你。”
他眸光闪了闪,微微扬眉看她,“年画,你是在躲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