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餐厅是最忙的时候,经过三个月的学习,宋体现在已经能帮谭叔叔做些简单的菜了,不过大多数还是在摆盘,法式料理摆盘的艺术博大精深,不是一时就能学完的。
这天中午很忙,谭叔叔做好之后她就乖乖的摆盘,看传菜生忙不过来就自己送到传菜口。
“依依,蔬菜汤好了,你帮忙送到传菜口。”谭林有点忙不过来,盯着眼前的料理对宋体说。
“好。”宋体乖乖应道。
“慢点,小心烫。”谭林关切的嘱咐。
宋体笑了笑,小心的端起盛在瓷白器皿中的蔬菜汤,快速的步伐不失谨慎,然而在她刚走两步,却被背后的人狠狠撞到!
“砰!!”
滚烫的汤汁溅到她的手背,瓷白的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瞬间,嘈杂的厨房安静极了。
谭林最快反应过来,连忙走到宋体身边询问:“烫到没有?”
“没事吧宋宋?!”小周也紧张的凑过来。
“对不起宋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宋体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没有痛觉似的,面无表情望着赵佩“真诚焦急”的解释……
呵,恰巧没有错过他眼眸深处那得逞的笑。
谭林目光扫过她的手,眉头不自觉的紧皱,立刻抓起宋体的手在自来水下冲着,白皙的手背已经烫红了一片。
“小周重新做一份蔬菜汤,告诉客人再耐心等会儿,让领班送瓶酒过去。”谭林目光专注在宋体的手上,并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工作。
“好。”小周心疼的看了一眼宋体的手,快速的转身去忙别的工作。
大家都陆陆续续的继续工作,没有人把赵佩的道歉放在心上,这种事在厨房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相比较赵佩不疼不痒的道歉,大家更愿意相信是宋体的莽撞。
“谭叔,对不起。”
冰凉的冷水冲在皮肤上,烫伤的疼痛感稍稍有所缓解,宋体不想解释,汤是她洒的这是事实,明明努力避免不要给谭叔叔添麻烦,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钱厨,麻烦你照看一下,”谭林对背后的厨师客气的吩咐,然后脱下身上的围裙拉起宋体,“走,我们去医院。”
“不用不用,药膏擦擦就好了。”宋体连忙甩开手臂,本来就很忙了,谭叔叔离开钱厨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宋宋快去吧,我看烫的不轻,女孩子留疤就不好了,这里有我呢放心!”钱厨关切的望着宋体的手。
而不等她再说什么,就已经被谭叔叔拉出去了。
厨房的每个人都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只有赵佩还沉浸在宋体离开的那个背影,眼眸中弥漫着浓浓嫉妒的火光,有些话压在心口他脱口而出:“大家待在厨房的谁没烫伤过,怎么偏偏她就要去医院!这到底是老板的亲戚还是老板的情人?”
“赵佩!”
“赵佩!收起你那肮脏的想法。”
这句话一出口,就迎来各种谴责,前一个是钱厨,后一个是小周,当然,也有人因为他的话而凝神沉思的。
赵佩没想到钱厨也会指责他,难道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而钱厨望着眼前比他还高的少年,内心涌上浓浓的后悔,赵佩是他的侄子,当时没考上大学想要学个手艺,这才跟他来了这里,但却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胸狭隘,心术不正。
宋体的伤不太严重,属于轻度烫伤,一两周就好了,从医院出来她没有回餐厅,谭叔叔直接带她去吃饭了。
一家港式茶餐厅内,宋体和谭林相对而坐,而宋体望着桌子上的菜,只觉得食不知味,没什么胃口。
“依依,今天的事别往心里去。”谭林笑着说。
“给您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要是你爸知道你在我这儿烫伤了得骂死我。”看她没怎么动筷子,谭林往她盘子里加了点菜,“快吃。”
“嗯,谢谢叔叔。”宋体笑着说。
两个人安静的吃着饭,过了片刻谭林缓缓说道:“依依,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不管是高高的写字楼还是这小小的厨房,明争暗斗哪里都有。”
“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心善良,相反大多数人都在等着看你笑话。”
嗯,宋体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小周那么好,三个月的时间,她收到过太多异样的目光,或鄙夷或冷漠。
但书铭也好,谭叔叔也好,她谁都不想说,
“你在这里,叔叔还能护着你,”谭林温和一笑,继续苦口婆心的说,“但我和你爸还有书铭,我们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你身边,不管怎么样,在外面别让自己受欺负知道吗?”
字字句句像暖流似的包裹着她烦躁的心脏,宋体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笑着轻轻点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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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谭叔叔让她回家休息,宋体没逞强,因为左手现在也沾不了水。
中午阳光虽然看着明媚,但却没有几分暖意,宋体右手夹着烟,想要借着吸进肺里的尼古丁缓解心烦意乱。
马路上人烟寥寥,这一刻,宋体突然想家了,她想宋秩。
她突然体会到了季然所说的世界边缘,如果这一刻她走在马路上突然消失,可能也不会有人知道。
嗯,A市千万万人,有权有势的站在金字塔顶端,她无比清晰的体会到了,她有多渺小。
她不想跟别人争什么,工作也好,爱情也好。
三个月来,有些东西不知不觉的就变了,就算书铭每天给她打十个电话,也没有办法再给她一种名叫安心的东西。
她在嘈杂的厨房切菜摆盘,他在礼堂演讲建筑美学。
他还是那么优秀,那么耀眼,如她期待的那样,他的优秀被更多人看到,然而,她却被他的光芒压的不堪重负。
她快要撑不住了……
嗯,她无比厌恶现在的自己。
卑微的像条狗。
回到家,宋体打开一瓶威士忌,一杯一杯灌着,望着墙上她和书铭的合照,笑的那么用力,那么无所顾忌。
厚重的窗帘拉上,阳光透过仅存的缝隙打在宋体的侧脸,留下一道光影,手指夹着的烟在昏暗中或明或灭,袅袅飘着的青烟隐匿在房间里。
脑袋昏昏沉沉,琥珀色的液体灌入喉咙,直呛得她想流泪……
宋体把自己扔在床上,只想一觉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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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宋今天晚上来吗?”陈风社团的活动就在今晚,下课后他问书铭。
“嗯,我们一起去。”今天下午就一节课,书铭收拾书包准备回去,“先走了。”
“真受不了你们。”陈风日常调侃。
书铭搭地铁回到家,刚推开门,入目便是一片昏暗,他望着鞋柜上她的鞋子缓缓走进去,接着,茶几上空掉的威士忌酒瓶落入眼底。
他扔下书包,轻手轻脚的上楼,一阶一阶上去,她一点一点出现在眼中……
床上,她小小的缩成一团,书铭的心脏好似突然被针刺到,紧紧的揪在一起。
不知站了多久,用目光一遍遍描摹她的脸庞,书铭缓缓走过去,掀开被子,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
眼角的泪痕近距离之下映入眼底,书铭瞳孔微缩……
发生了什么?!
仿佛一根鱼刺卡在喉间,被浓醋浸泡也无法消除,书铭想问,太多的话卡在心里,但烟混着酒精的味道进入鼻尖,他什么都压抑下了。
睡吧,宝贝。
书铭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疼惜的吻落在她的泪痕。
浓浓的心疼之后是强烈的自责和对自己的愤怒!
是他的错,是他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宁愿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都不愿意告诉他!
不知过了多久,宋体缓缓睁开眼睛,就跌落在一双炽热的黑眸中,短暂的呆滞后,她不顾一切的吻上去。
因为不安,因为爱的深沉,因为想要不顾一起的抓住。
此刻,书铭所有的心疼与自责全都凝在了唇间,迎上她突然的热情,紧紧抱着,和她纠缠不休。
片刻之后,书铭将她脸轻轻贴在胸膛,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
“宝贝,告诉我,”书铭顿了顿,喉间发涩,“你不能把我排挤在你的生活之外。”
意外地,书铭竟因为自己说的话红了眼眶。
宋体呼吸发颤,心脏钝钝的疼,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可能爱情到了一定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彼此折磨。
“书铭。”
“我在。”
“我害怕。”
书铭沉默着,抱着她的力度又大了几分,仿佛想要将她嵌入骨髓。
“你现在的学习我一点都不懂,我害怕你在学校喜欢上其他兴趣相投的女生,不要我。”
说出来这句话,宋体不知道用了多少勇气,她只知道自己被书铭抱着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不想这样的,她不想让书铭看到她这么软弱的一面……但,她更不想让书铭难过。
但久久,没有等到书铭的声音,却等来了他轻柔的吻。
时而杏花村雨,时而红鬃烈马,或狂躁,或温柔。
“宝贝,”书铭平缓着自己的呼吸,轻柔的声音靠近她的耳边,“这辈子我们会遇到很多人。”
宋体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如同解药的声音。
“他们有不同的身份,我会把他们安置在不同的位置,许瀚文是同学,我只会和他聊学习,陈风和齐肖是朋友,除了学习会聊点其他的,周婕和一些类似周婕的女生,属于我什么都不会和她们聊的陌生人。”
“但是宝贝你,”书铭轻吻着她的头发,“你是我放在心尖的人,是我想要结婚过一辈子的人,所有我不想告诉别人的心事都想告诉你!”
宋体眼角滚烫,泪水不受控制。
“学习只是一部分,我的家人你都认识,我的房间你可能比我还要熟悉,我从小到大的事你几乎都知道……所以,不要害怕好吗?”
再一次,宋体躲在书铭怀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