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嘶……书铭你能把床弄软一点么。”

腰重重的磕在床沿上,强烈的疼痛让她暂时忘了刚才浓稠搅和不动的氛围,只是当她再次抬眼的时候,又被他深邃的眼睛拉回现实。

看她跌倒,书铭立刻伸出手臂将她的头护住,扯在了怀里……

“好。”以这样的姿势,书铭望着她轻轻应着。

她的脸近在咫尺,他强忍住自己想要贴近的唇,两人之间,只剩下屏住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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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房间只剩下书铭一个人,他躺在床上,另一边还有她未散尽的体温,神情恍惚,他甚至有些记不清她刚刚是怎么离开的。

目光扫过书桌上的空酒瓶,他抬起手臂凝着自己的手掌,昨晚……

她会不会,讨厌他。

波澜不兴的心湖瞬间荡起波纹,书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中满满的懊恼和自责。

洗了个澡清醒许多,书铭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褥子,在她磕在床上三次之后。

他的床其实没有她说的那么硬,不过也不软,主要是她每次都是不小心摔上去的当然会疼。

上高中之后,课程重时间少,他并不是别人口中的天才,他也想赖在床上多睡一会儿,但是他不能,他需要想办法克服自己的惰性,所以就抽掉了一床褥子。

下午她没再过来,应该是不好意思吧,想到运动服害羞的样子,正做着题的书铭忍不住勾起唇角。

只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出现,书铭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她呢?”

许茜眼睛炯炯有神,极力想要从书铭脸上看出什么,但声音平缓:“你宋叔叔今天出差回来,依依回家去了。”

心脏仿佛突然被人拉扯,微微有些抽搐,书铭神色平静默然的坐下,仿佛失去了什么。

她就这么走了?

“哥哥,笨蛋走了你教我写题好不好?”书维吃着排骨,声音含糊。

思绪停滞片刻,书铭眼神微动:“你怎么回来的?”

“季然哥哥把我送回来的,我们还一起吃了小蛋糕,中午吃了麦当劳……”书维急忙捂住嘴,但是还是感受到了妈妈凌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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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书桌前已经两个小时了,然而书铭只写了三道题,望着窗外路边的夜灯,他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心里乱的像团解不开的麻。

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书铭把笔放下,走到对面书维的房间。

十点钟,小面瘫已经睡了,书铭拿起他枕边的手机,输入密码,在联系人成功的找到一个叫“笨蛋”的手机号码。

回到房间,躺在按照她要求重新铺软的床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输入,但在按拨号键的时候,书铭还是犹豫了。

不知道她睡了没有。

把手机粗暴的扔在床上,书铭起身在房间不停的踱着步子,心中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煎熬难耐……

再次望着安静躺在床上发着亮光的手机,最终,书铭深呼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清晰传入耳边的等待音,几秒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宋体围着浴巾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床上的手机无声的发着亮光,她缓步走过去,这是哪位有缘人呢?竟然能恰好接到。

“喂。”一串陌生的数字,宋体接起电话。

熟悉的声音传来,书铭不安的情绪突然就平静了,可能是躺着的缘故,他声音有些沉:“是我。”

宋体:“……”

完全僵在原地,宋体机械的又看了看手机屏幕的那一串数字,而就在这时,浴巾突然滑落到地上……

“woc!”

宋体飞速的滚到床上用被子捂严,只是等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她才想到……会长大人看不见。

“怎么了?”她急促的呼吸顺着听筒传过来,书铭挑眉。

“没什么,”宋体抑制着紊乱的呼吸,紧紧的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睛,“这是你的号码?”

“嗯。”书铭低低应着。

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两人的呼吸都清晰的传入对方的耳边,仿佛在替嘴巴诉说着一些深藏心底的秘密。

过了片刻,还是书铭率先开口:“课还没补完呢。”

“我都学一个暑假了,马上开学了我想休息几天。”这是宋体早已想好的措辞。

没错,她怂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怂过,然而现在面对书铭,她怂了。

她喜欢待在他房间里,听他好听的声音耐心讲课,但是,经过昨天晚上,她怕有些东西,她藏不住。

不得不说,宋大哥回来的很及时。

“这几天把错题看看,不会的问我。”书铭躺在床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空出床的一半。

“好。”

望着窗外晴朗的夜空,书铭眼睛有些深邃,缓了片刻他唇角带笑:“开学继续过来。”

呃……会长大人似乎有点霸道,意外的她竟然没有抵触,反而有丝异样的感觉:“好。”

又是一阵沉默,他们两个不吵架已经十分难得了,打电话这种高级事件总要有个时间缓冲。

“宋体。”忽然间,书铭打破了这份安静,眉宇间弥漫着严肃。

宋体不明所以应着:“嗯。”

“今天的事,对不起。”不受控制的想到怀里那曼妙的触感,书铭面容流露着真挚。

没想到他提这件事,宋体愣了几秒心间微微发烫,她缓缓说道:“都喝醉了,不怪你。”

嗯,她也占他便宜了,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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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终于只剩最后一天,这是个特别的日子。

一年之中,宋大哥难得的请了假,夜幕降临的时候,载着她去了海边,偌大的沙滩,他们只认准了方寸大的地方。

和往年一样,等他们来到的时候,沙子上已经摆了一束白菊。

“这是谁放的?”过去的十二年,每次他们来的时候都会遇见这束白菊,每一年宋体都会问这个问题。

而和过去几年不一样的是,宋大哥竟然回答了她:“你小茜阿姨。”

嗯,意料之中。

两人坐在沙滩上,平静的海水轻轻涌来又悄悄退去,天上的月光星光,旁边饭店旅馆的灯光,将沙滩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

“妈,我和爸来看你了。”

随意的坐在热度已经消散的沙子上,宋体抬头望着天,说来奇怪,明明是葬在海里的人,每当想老妈的时候她却总忍不住看天。

她相信宋大哥也是一样的。

宋体余光掠过身侧,宋大哥慵懒无力的躺在沙子上,头枕着双手抬头望着晴朗的夜幕,没了往常那副谈笑风生的模样,他眼中的情绪太浓,她看不懂。

“妈,我爸特别烦,我马上都快成年了,他还不告诉我关于你的事,自己藏得跟宝贝似的就不告诉我。”宋体语调平缓。

宋秩一听乐了,面上化不开的凝重也随之消散:“别在你妈面前告我,你妈会揍我的。”

“哟,是吗?”宋体有点兴致。

“嗯,你妈,体育学院的知道吗?”宋秩说。

“哇,这么酷!”宋体眼中闪烁着光,各种复杂的情绪掺和在一起,有些呛鼻。

“嗯,学游泳的。”宋秩说。

“所以,我的名字不会是这么随意起的吧?”宋体问。

宋秩笑了:“这倒不是,你妈那大老粗喜欢宋体,她说自己叫诗涵这么诗意的一个名字,结果人一点也不诗意,不敢给你取那么文艺的名字,怕你将来像她,这才小名给你取了依依,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那个依依,结果,呵,还是一个德行。”

“怎么说话呢!”宋体轻轻踢了宋大哥小腿一下,接着问,“我妈学习好吗?”

“你妈就是一文盲,嗯,跟你差不多。”宋秩说。

“宋秩,你再欺负我小心我妈揍你。”宋体威胁道。

“诗涵,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欺负宝贝儿了,今晚要来我梦里。”

宋体心脏微痛,微微攥紧了手心,宋大哥这个样子,让她想到了妈妈去世后的那一年。

“我先替我妈答应了,你快跟我讲讲你是怎么把我妈骗到手的。”从小到大宋大哥从来不跟她讲妈妈的事,而她也怕老爸心里难过,从来不提。

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那时候得知小茜阿姨是妈妈的好朋友,就算是书铭家里,她都是愿意去的,因为,她真的想知道。

“纠正一点,是你妈追的我谢谢。”宋秩说。

宋体愣住了,不过片刻之后放声大笑,果然不愧是她的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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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湾的别墅内,书铭书维和许茜坐在客厅,书海成还没有下班,电视里播放着陈旧的录像,画面中是十几年前的她,宋秩和诗涵。

白天,书铭和书维陪着许茜去了沙滩,这些年一直都是,白天许茜陪着她,晚上宋秩陪着她。

“你们宋叔叔和我是同班同学,那时候很帅的,系草,很受欢迎,你李阿姨去我们班找我的时候就被迷住了,开始对你宋叔叔穷追猛打,你宋叔叔哪见过这种大老粗,被吓得整天绕路走,但没办法,你李阿姨跟个女流氓似的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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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最后怎么拜倒在我妈的石榴裙下了。”宋体和宋大哥并排躺着,望着天上的星星。

“有一天你妈摸到我在外面租的房子,在外面等我,我不好意思把她关外面,就……”

“什么不好意思,分明是你觊觎我妈的美貌。”宋体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宋大哥。

“嗯,是我觊觎你妈的美貌,把她领进了房间,”宋秩毫不挣扎的承认了,继续说:“你妈那个文盲看到我书架上的《菜根谭》,问我这是教做菜的吗?我笑的肌肉都抽搐了,抱着你妈就是一顿乱啃,当时我好像被人下了蛊似的,就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我要跟这个文盲结婚,一定要。”

“你不会立刻领着我妈去结婚了吧!”宋体说。

“没有,大学毕业的那天,去领了证。”宋秩望着夜空的眼睛黑亮,被甜蜜和幸福堆满,笑容温柔满足。

“啧啧啧,真是浪漫。”宋体神情也是如此,只不过鼻子有些发酸,可能是因为宋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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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姨……是怎么走的?”书铭望着电视里的录像,声音发沉。

许茜深深叹了口气,气息有些发颤,仿佛鼓起莫大的勇气。

“那天我们同学聚会在海边玩,天气很热,大家很多会水的都在浅水地方游泳,你李阿姨大学就是游泳专业的,水性很好,但是……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涨潮了,好几个同学被困在水里。”许茜声音哽咽。

“诗涵那个傻子,你宋叔叔让她去岸边等着,她不听,从海里救回来一个又一个,等她最后游回岸边的时候,发现我不在…立刻又跳回水里…当时我被海水淹没,妈妈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那时候你才六岁,妈妈舍不得…但是没有办法,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诗涵把我拉了回来,她用尽所有力气把我拖回岸边,但是…但是突然一个浪打过来,诗涵她倒在水里…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救了三四个落水的人…她没力气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眼睁睁看着她被海浪带走…就从我眼前没了…再也没有回来…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我对不起宋秩,我对不起依依…”

事情讲完,许茜的声音已经哑了,抽搐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书维红着眼为妈妈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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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回岸边,没看见你妈的那一刻我疯了,我救了所有人却把你妈丢了,说实话宝贝儿,那时候我是真想一头扎进海里跟你妈一起去死。”

宋体狠狠地踢了宋大哥一脚,踢在他的腿上,然后自己努力睁大泛酸的眼眶。

她相信宋大哥说的话,那个夜晚,她被锁在幼儿园的那个漆黑夜晚,她直直望着外面希望爸爸妈妈来接她,但是没有。

第二天早上,一个叔叔把发着烧的她从幼儿园带走,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海成叔叔,她想自己都发烧了,爸爸妈妈肯定会很关心她。

但是,没有妈妈,爸爸只是紧紧抱着她。

家里好多人,他们说妈妈走了,她当时不懂,只是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见过妈妈。

宋大哥坚持不办丧事,他说办了之后妈妈就真的走了。

其实他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后来,家里只剩她和宋秩,而宋大哥从妈妈去世那天就疯了。

那天以后,宋秩对她寸步不离,晚上睡觉的时候,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宋大哥的手一直紧紧拉着她,会把她的手握成一片红痕。

她也再没有去过学校,宋大哥也没有去过公司,就这样过了两年。

记得有一天,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宋大哥摔门而出,在看到她之后停了下来,那一刻宋大哥的眼神,她现在都记得清晰,紧张、恐惧、害怕、惊慌、无助……

那一刻,她突然体会到了,她是这个男人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望着眼眶发红的宋大哥,小宋体说:爸爸,你还有我。

宋秩哭了,蹲下身体抱着她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她小小的手臂也用力抱着他。

那是她这辈子做过最肉麻的动作,说过最肉麻的话,不过效果似乎挺好,第二天宋大哥就去找工作了,她也回到了学校。

“宝贝儿。”宋秩说。

“嗯?”

“你要是想学就学会儿,不想学有老爸呢。”

“……肉麻。”

嗯,有点感动。

“小崽子,能不能在你妈面前给我点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