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漓望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特别后悔刚才在车上一时冲动，将报告提前发给了吴哲羽。
或许是有种“你看我一大早写完了就发给你是不是表现不错”的心理，让她一时失去了理智。
此时他应该是看完自己写的内容了。
以赵墨漓的判断，如果觉得写得好，多半会在微信上简单发个“可以”。如果觉得不行，肯定会叫你过去当面嘲讽你一通。
如此看来，显然是后者。
慢吞吞地走到第二间办公室门口后，她照例敲了敲门。
这次吴哲羽很快回应道：“进来。”
等她往里走到办公桌前，吴哲羽面无表情地说：“自己搬椅子。”
“好。”
赵墨漓从角落里挪来了那把转椅。
然后规矩地坐下。
吴哲羽滑动着鼠标，正聚精会神地浏览文件，看到赵墨漓后，在她的脸上停顿了两秒。
“昨晚熬夜写的？”
“是。”赵墨漓诚实道。
“你昨天下午干什么去了？”
“昨天下午没憋出来。”
吴哲羽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所以你憋半天就憋出这么个东西？”
赵墨漓抿了抿嘴唇，解释道：“吴总，我知道自己写的不是很让你满意，可是我第一次出任务......”
“别拿第一次当借口。”
吴哲羽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截了当地说：“我让你写心得，不是让你给我写八股文，你当这是考试呢？”
赵墨漓低下头。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改。”
“别改了，就在这给我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吴哲羽整个身子转过来对着她，双手交叉枕在桌面上，像极了准备听审的主考官。
“......”迎着他那漆黑的眼眸，赵墨漓足足沉默了十秒钟。
然后，像是破罐子破摔般地，开口道：“吴总，我觉得做一件事之前，一定要掌握好全面的信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但是我提前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心理上也没做好准备，所以遇到突发事件才特别慌，如果你那天先跟我描述下这个任务的详细信息......我可能会做得更好......”
说完之后就盯着地板，也不敢看他。
静默几秒之后。
对面的人却没有想象中的大发脾气，而是淡然地吐出一句：“说得不错。”
赵墨漓惊讶地抬起头。
“但是。”吴哲羽补充道，“了解信息这件事你要提前主动找我问，而不是等着我来告诉你，懂吗？”
“我知道了，吴总。”
赵墨漓揪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似乎是觉得受到了启示，她又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起来：“其实社长也跟我说过，这个行业最重要的是人脉和信息网，让我好好学，只是我现在哪个都没有......”
吴哲羽扯了扯嘴角。
然后慢条斯理地，眼睛看着她说：
“他说的这些东西啊，你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人脉，你出生有多少，现在就有多少，像他那样靠自己能力混出的人脉，千万人里都没有一个。”
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墨漓，“当然，这千万分之一肯定没有你。”
......
“以后少听这些鸡汤，没意义。好了，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赵墨漓重重地点点头：“好的，吴总。”
然后迈着更沉重地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
之后几天，倒是过得比较清闲，似乎也没有什么新的任务，只是B组的同事看上去依旧很忙，几乎每天都会往外跑。
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待到了周五。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赵林问起了闺女工作的事。
“小漓，这几天工作感觉怎么样，忙不忙，同事相处得还好吧？”
赵林平时工作比较繁忙，基本都在单位吃饭，偶尔回得早也是说不了几句话就睡下了，这会儿终于得空，一口气问了不少问题。
“有项目的时候就忙一些，同事......整体都不错，老板挺好的。”
赵墨漓也是怕他们担心，没具体说明公司的业务，只是大概解释说是做一些行业的咨询研究的。
“不过，我以后可能会出差做调研，领导说我刚工作需要多做实地考察，不能空有理论知识。”
赵林点点头，赞同道：“你们领导说得没错，你一个新人可不能眼高手低啊，爸爸这么多年不还是一直往外跑。”
严淑蔓却不爱听了，在一旁埋怨起来：“你自己不着家就算了，咋能鼓励闺女走你后路呢，这工作可不能长干，要我说当个跳板得了，尽快找找别的机会。”
“话不能这么说，年轻人还是以磨炼为主，不能轻易跳槽，以后想去大公司人家都看你履历的，会觉得你不稳定。”
两个人七嘴八舌的辩论起来，谁也不肯让步，赵墨漓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也不想他们再争执下去，便立即打断道：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个饭，也不聊点愉快的。”
她又想起吴哲羽说的那句话“千万分之一肯定没有你”，有点自嘲般地劝慰：“说不定啊，没多久我就要被裁掉了，现在想这些都是多余。”
见闺女不太高兴，两个人也没再提这件事了。
气氛终于又回归了正常。
扒完最后一口饭，赵墨漓放下碗筷，想要帮忙收拾桌子，却被严淑蔓敲了下手：“你爸好不容易回家蹭顿饭，还不让他干点家务，赶紧回你屋去。”
赵墨漓吐了吐舌头，拿腔拿调地说：“爸，这可不怪我啊，老妈下命令了。”
赵林一边笑一边吐槽：“你们可比资本家还厉害，非得把我剩余价值榨干才罢休。”
说完之后，还是乖乖地去擦桌子洗碗。
赵墨漓一蹦一跳地跑回卧室，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开始刷朋友圈。
刚点开那三个字，就跳出了一条醒目的文字：
严景：【俄罗斯的空气就是好啊！】
后面配着几张蓝天白云+教堂的图片。
赵墨漓立即回复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你出国玩了？什么时候走的？】
一分钟之后，蹦出一条消息，赵墨漓以为表哥这么快回复了，打开一看却是舅妈：
【小漓，你表哥前天就走了，我还说让他下周再出发，非得赶这几天，耽误吃饭。】
赵墨漓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紧接着打了一句：【耽误什么吃饭？】
舅妈显然还守在手机旁，很快便回道：【就是咱周末定的饭局呀，你妈没跟你讲吗？微笑.jpg】
赵墨漓眨了眨眼。
上一辈的人特别爱用微笑这个表情表示友好，但她们不知道在年轻人眼中这个表情的意义。
赵墨漓：【舅妈，她可能忘了，我问问哦。】
然后立即穿上鞋，推开门，冲着厨房喊了一句：“妈！咱周末是有亲戚的饭局吗？”
严淑蔓听到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对，你要不提我差点忘了，这不跟你舅舅和阿姨也半年没见了嘛，说周末一块吃个饭，是不是严景告诉你的？”
赵墨漓没具体说明，随便应和了两句。
心里想着，怪不得表哥提前跑路了，敢情是躲避这茬。
几个长辈聚在一起，保准又得催他找对象。
周日中午，赵墨漓一家和另外几家亲戚坐在西谨大饭店里堂，等着上菜。
这次表哥没来，舅舅舅妈自己来的，两个阿姨也只有一个带了孩子，刚上大学，眼神还很清澈。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不太熟悉的中年女人。
大姨解释着说，这是她们的邻居佟慧佟姨，正好一块蹭顿饭，也热闹。
其实赵墨漓见过她几次，印象中嘴很碎，逢人就夸自己家闺女。
赵墨漓其实从小也只有和表哥玩得比较多，另外两家住得远，基本只会在过年或者年中时聚一次。
几家长辈其实性格都蛮安静，话不多，每次都是严景带起话题，这次他不在，竟然是佟姨先开了口。
“不是我说，现在的经济形势可真是差，大学生又多，幸亏我们家蓉蓉毕业得早，不然哪里能找得到工作。”
一旁的舅舅附和道：“是啊，现在的孩子都挺难，就严景那臭小子要不是早几年出来，没准都得工地搬砖去。”
大伙跟着笑了起来。
佟姨望向赵墨漓，又好奇道：“诶，我记得小漓也是刚毕业吧，工作有着落了吗？”
严淑蔓礼貌道：“找到工作了，还是托她表哥介绍的，现在工作确实不好找。”
佟慧点头：“小漓那上得我记得还是个重点学校？哎呦那都得托人，这学校不靠谱啊。”
虽然这话就像是长辈随便一吐槽，不带目的性，但赵墨漓听着怎么也觉得不舒服，还是辩解了一句：“我专业选的不好，管理学，什么都学又跟什么都没学一样，专业性强的就好找很多。”
佟慧笑笑，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接着转移了话题：
“嗨，女孩子工作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你看我们家蓉蓉，不死读书，社交能力强，刚毕业就找了个对象，我本来还不放心，怕是哪里来的穷小子，结果人家可有钱的嘞。”
说完，还将手机里小伙子的照片展示给大家看。
“你看看，多精神，这有钱人的面貌就是不一样。”
在一阵阵赞叹声中，菜也上齐了，众人开始用餐。
赵墨漓一直默默吃着没说话，长辈们的话题她也插不进嘴，就只等着吃完回家。
只是佟慧似乎对她挺感兴趣，总是问这问那。
“小漓也有男朋友了吧？”
赵墨漓摇摇头：“没呢。”
佟慧惊讶道：“没有？长得这么俊还单身不应该呀，怪可惜的。”
严淑蔓笑笑：“我们先以工作为主，找对象的事随缘。”
“哎呀那可不行，女孩子就得趁年轻抓紧，再等几年年纪大了，成老姑娘可不好找了。”
舅妈可能觉得这话不中听，帮忙解释道：“咱们小漓不怕，底子在那，年纪大点也没事。”
佟慧一听有点急了：“话可不能这么说，年纪大了一长皱纹再漂亮也不顶用，男人都现实着呢。我们蓉蓉虽然不是大美人，可不就趁着年轻才找了个金龟婿。”
严淑蔓迫于面子，既没接话也没表现出愤怒的样子，只是尴尬地笑笑。
赵墨漓更是一言不发，只当作没听到。
她寻思着，表哥不在，这个话题果然落到了她身上。
或许是参杂了外人，这一顿饭并没有吃得多痛快，很快草草地散了席。
回家之后，严淑蔓才终于卸下了伪装：“今天那个佟慧怎么回事啊，听听她都说得什么话。”
赵林劝慰道：“嗨，人家不就是闺女找了个富二代，说出来显摆显摆。”
“那也不能对我闺女指手画脚的啊，啥叫老了就长皱纹了，那我们小漓至少好看过，你闺女没长皱纹也不好看。”严淑蔓显然有点上头，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赵墨漓一路上还在郁闷，却猝不及防地被老妈这一段话逗笑了。
“妈，您以后可以去说相声了，咱也别因为一个外人生气了，气坏身子还得您自己受着。”
“是，我这不是因为当时一点反击的话都没说出口吗，现在想想真没必要，跟她又没啥亲戚关系，让着那面子干啥，自己受委屈人家又不心疼你。”
“那以后我们就不跟她家吃饭了。”赵墨漓一边给老妈捶着肩膀，一边安慰道。
严淑蔓此时也终于消了点火，她面向赵墨漓，语气郑重地说：
“闺女，以后你要找对象得慢慢挑，不需要多有钱，门当户对就好，但是一定不能像今天你佟姨展示的照片那样，精不精神我看不出来，五官乱飞倒是真的，太丑，妈看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赵墨漓：......敢情老妈还是个颜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