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字一出口,吴哲羽轻敲的手指骤然停在了空中。
赵墨漓特别后悔跟他上了车。
谁能一天社死三次啊,还是死在同一个人手上。
她妄想着对方能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场面,往常这个时候他准会扬起眉,嘲讽她几句。
然而等了半天,依旧没有动静。
赵墨漓手指紧抠着衣角,在从一数到三十秒之后,终于憋不住了。
她假装咳嗽了一声,准备开始一段不走心的表演:
“其实我的意思是......”
但没等她说完,就见吴哲羽轻飘飘地打断道:“你接触我这么久,看不到我的分析力、判断力、反应能力,就只记住这一点了,是吧?”
赵墨漓:“?”
不是,大哥,刚认识两天,上哪看你那么多能力?
哦对,除了身手确实不错。
早上出任务的时候,差点把人家手指掰断。
有那么一瞬间,赵墨漓觉得自己想错了。
他不是不会开屏。
只要他愿意开,一旦开起来,简直能亮瞎你。
“我懂了,吴总,其实他就是嫉妒你,嫉妒你过于,优秀!”
嗯,优秀。
——多么完美的词。
可以概括任何优点。
吴哲羽似乎对这个回答也比较满意,轻点了下头,没再为难她。
赵墨漓暗自松了口气。
终于也不用再纠结他到底怎么优秀了。
暮色越来越浓,而晚上的堵车高峰却没有舒缓的意思。
赵墨漓晚上吃得有点撑,此时随着车辆走走停停的,胃里也开始不断翻滚。
她将窗户打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试图将那头晕目眩的感觉驱散。
“怎么了,不舒服?”
察觉到她的异样,吴哲羽皱了一下眉,“你可别吐车上。”
赵墨漓一手捂着嘴,没说话。
此刻,她也不再有心情维持乖巧听话的新人人设,感觉自己只要一张口,就会有东西往上涌。
吴哲羽“啧”了一声。
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赵墨漓双手颤颤巍巍地打开车门,蹲在一旁的草丛里大口喘气。
但也没吐出来。
每次只要一晕车,她就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浑身发麻,呼吸困难。别人好像吐出来会舒服一些,但她经历过之后,反而觉得更难受。
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会尽力憋住不吐出来。
缓了五分钟后,觉得好些了。
正想要站起来,她发现好像有东西挡住了头上的光线。
视野瞬间暗了下来。
一抬眼,就看到吴哲羽手里拿着一袋话梅糖和一盒药,递过来。
她站起来后,犹豫着接过。
“吴总,你刚才买的?”
“不然呢?”
吴哲羽的眼神仿佛她已经晕车晕傻了,“我还能提前买好等着你晕车?”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盯着那两件东西。
就是觉得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这不像他的风格。
拆了药盒之后,赵墨漓顿住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那种贴在肚脐上防晕车的膏药。
“这个东西......我还是不用了吧,也不方便贴。”
“去车上贴,玻璃是单面的外面看不到,好了叫我。”吴哲羽单手插兜,另一手拿着钥匙按开车门,“快点,这车是公司的,你要是吐上面我没法交代。”
公司的车......也就是社长的?
怪不得突然好心,确实没法交代。
赵墨漓也不好跟他解释她是不会吐出来的,这种事情不自己体会根本说不清。
上了车之后,她将防晕车贴贴好,然后打开车窗,叫吴哲羽进来。
等他坐好之后,赵墨漓还是诚恳地说了句:“谢谢吴总。”
没想到吴哲羽并没有想象中的说一些客气的“不用谢”之类的话,而是轻笑了一声,带着气音。
仿佛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
“恩怨分明。”
赵墨漓愣了片刻。
恩、怨、分、明。
这明明是一个褒义词,怎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语气这么难听?像是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况且,她只表达出了“恩”,哪来的怨。
赵墨漓仔细回忆了一下。
虽然她心里的确有诸多的怨气,但在他面前,绝对没有表现出过一点点这类情绪,完全称得上是一个懂事合格的下属。
所以,要不然就是他天生语气自带嘲讽,要么就还有一种可能——
他语文没学好。
这词根本不是这么用的!
赵墨漓自顾自地摇摇头,露出一个惋惜的眼神。
没想到一个高冷自负全能人才的人设就这么倒塌了,还是这么不经意间的。
但也不能戳穿人家,毕竟领导的职位在这,以后还得跟着他混。
吴哲羽在等红灯的期间随意地瞟了一眼旁边,正好撞到她那个惋惜的眼神上。
吴哲羽:“?”
赵墨漓赶忙回过头,假装一边吃着话梅一边无所事事地研究起车内的装饰来。
“诶,这个好漂亮。”
她指着上方一个白色透明莲花形状的吊坠,“这是翡翠吧?没想到社长喜欢这种东西。”
吴哲羽没出声,她也不意外,继续瞎扯着。
半响,赵墨漓的话突然被打断了。
“那是我挂的。”
她差点忘了,虽然可能是社长出资买的,但这是公车,除了社长,吴哲羽开的次数应该最多。
她又蓦地想起第一天去他办公室的时候,见过他脖子上挂着玉石。
原来是他喜欢这个。
“那吴总,你的眼光还蛮好的。”她又小声补充了句。
车流渐渐通畅起来,赵墨漓的家也快到了。
自从她贴上药以后,确实感觉舒服了很多,没再有晕车的迹象。
中途有几次,她都想问问吴哲羽的家住哪,这样回去是不是太晚了,想说句抱歉来着,但是一看到他那张摆着没事少跟我说话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终于,随着导航传出一声“到达目的地”后,赵墨漓见到了熟悉的小区楼。
“你到了。”吴哲羽毫无感情地提醒。
“谢谢,那你住得离这远吗,回去会不会很晚了啊?”她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吴哲羽却没理她,而是在导航仪上继续输入一个新的地址,按下出发。
赵墨漓瞟了一眼。
貌似距离还不是很近。
她又有点心虚地说:“吴总,你下次要是不想让我坐B组的车就直接说,我可以坐地铁的......”
终于,吴哲羽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一天时间让我给你当两次司机,你面子够大的了,还要再教我做事?”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墨漓心里一紧,顿时觉得刚才的歉意一扫而光。
他说话仿佛有种魔力,可以瞬间释放出某些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将你压得喘不过气来。
吴哲羽说话间从车前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
“别废话了,下车。”
见此情景,赵墨漓再也不敢多待一刻,慌乱地“蹿”下了车。
把车门带上后,回头看了一眼。
从车窗外,她看到了吴哲羽将烟点着,吸了一口。
缓缓吐出后,手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在月光下,微泛着冷意。
随后,伴随着一阵轰鸣,车子消失在了黑夜中。
赵墨漓调整了一下心情,慢慢往回走。
心得报告还没有写,今晚又得加班。
第二天,赵墨漓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一到公司,就撞上了正要出门的秦时。
他的神色略微有些惊讶。
“昨晚吴哲羽不是送你回去了吗?怎么还熬夜了。”
赵墨漓没敢说她熬夜写报告,只能胡乱编了个理由:“嗯,是因为昨天聚餐聊得太嗨了,晚上有点兴奋睡不着。”
秦时笑笑:“这样可不行,以后聚餐外出的日子多着呢,你得努力适应。”
“放心吧社长,我会尽快适应的。”
秦时走后,慕雅拽出她的胳膊,跟她吐槽:“小漓,幸好昨天你没跟着坐郑叔的车,别看他在外面一本正经的成熟大叔模样,私下跟个小孩子似的,跟我唠叨一路那些动漫啊二次元啊,我都接不上话,好像我才是那个三十多岁的。”
赵墨漓咯咯地笑起来:“他是不是怕跟你有代沟,特意想找些年轻人的话题啊,那不是挺有意思的。”
慕雅撇撇嘴,又凑近了过来,一脸八卦:“那你跟吴总相处得怎么样呀,我还没见过他开车带过别的同事,是不是更难接话?”
“何止难接话......”赵墨漓用手指挠了挠脸颊,“我俩也完全不在一个次元,他是属于异次元的。”
“......”
来到工位上时,B组的同事都已经在忙了,前面一排再也不是空荡荡的座位。
想起昨天的事,赵墨漓还隐约觉得有点尴尬。
也没好意思打招呼,只是照例和张诡道了声“早”。
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件事。
B组每个人的工位都设置在外面,且布局都一样,说明他们没有级别高一等的人员,也就是说,没有组长?
赵墨漓迟疑了一下,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了,小声问向张诡:“喂,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张诡闻声后,抬起头:“什么事?”
“就是。”赵墨漓顿了顿,“你们组是不是没有组长啊?”
张诡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组长。”
赵墨漓:“......”
这种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
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附和:“意思是你们都很厉害喽。”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张诡推了推眼镜,一脸真诚的模样。
“......”
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一个地夸起自己来都不带脸红的。
赵墨漓感叹了一声:世风日下。
正要打开电脑,就看到微信很及时地蹦出一条消息。
吴哲羽:【来我办公室。】
此刻时间跳到了9:30整。
赵墨漓:“真好,提前一分钟都让人有种在加班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吴哲羽:我够贴心吧。
赵墨漓:不想说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