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言秉初从舅舅家出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昨天下了飞机刚把行李放到家,他就被舅妈的电话催过来了,晚上还特意给他收拾了房间。
他开着车在公寓楼缓缓行驶,看车痕,雪有点深。
白茫茫的一片,突然一抹红色进入视线,围巾吗?
本来就不长的距离,开车就更短了。
越来越近。
到眼前。
不仅是个围巾,还是个人!!
言秉初立即停车,皮鞋踩在雪地里陷下去很深。从落在她身上雪的厚度来看,她倒在地上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他把她翻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手上的温度让人心惊。
浑身散发着寒气,没有一丝温度,额头却烫的厉害,他果断的把她抱到车上,开足了暖气。
她浑身都沾着雪,衣服上、头发上、睫毛上……看着她这个样子,言秉初觉得车里似乎低了好几度。
早上人很少,找她的家人似乎有些困难,而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开车只需要10分钟,他只思考了一秒钟就选择了后者。
其实他挺怕麻烦的,但是眼前的情况他顾不得那么多。
车子不像刚刚那么慢悠悠,他加速在几乎没有人的马路上驰骋,十分钟的路程一会儿就到了。
来不及换拖鞋,把她抱到沙发上,将室内的温度调到最高,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言秉初看着沙发上不省人事的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他只能打电话给他的朋友Kevin,是个医生。
“有一个…朋友发高烧,你尽快过来一下。”言秉初淡淡的开口,两个人的关系倒是少了寒暄的时间。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有气无力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一听就是被电话叫醒的。
“来晚了人就没命了。”他看向沙发上的人,面色潮红,洁白的额头渗透出细密的汗珠,他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又催了催电话那头的人才挂了电话。
室内的温度真的很高,言秉初脱了黑色风衣,露出米色立领的羊毛衫,偏白色肤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温和。
他来到沙发旁边,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的羽绒服脱下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弯腰将整个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还是很烫,可能比刚才更烫,他又打电话催了一下。
“哒!”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视线顺着她的手臂下移,发现地毯上有一个小巧精致的深蓝色饰品盒,盖子已经落在一旁了,里面的一对耳钉在灯光下显得很耀眼。
一个绿水晶镶嵌的松树,一个红水晶镶嵌的圣诞帽子。
他见过。
前两天一个年轻的女同事戴了一模一样的一只,另一只是留给她男朋友的。
言秉初将视线再次停留在她身上,细细打量。
黑色的长发遮上了半张脸,她的神色有些痛苦,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其他,露在外面的眼睛红肿,很明显是哭过。
因为刚刚事情突然,言秉初没来得及细想现在的情况:圣诞礼物、红肿的双眼、晕倒在公寓楼下……
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他脑中已经很明显。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真慢。”言秉初说。
“朋友!从你挂了电话到现在才20分钟!”Kevin为自己打抱不平。
“去看看。”
“怎么样?”言秉初问。
“有点麻烦。”Kevin一本正经的样子跟刚才完全相反,“她全身都冻僵了,烧的很厉害。”
言秉初握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这毕竟是他救过来的人,而且看她的样子年龄真的很小,可能跟他学生差不多。
“我先给她打个退烧的点滴,再开几天的药,不行再去医院。”Kevin打开医药箱,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开始捣腾。
“你是怎么照顾人家的,惨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言秉初没有解释。
终于他把药也开好了,点滴也挂上了,“你好好看着,我回去补个回笼觉。”
说着还打了个哈欠,收拾好了医药箱,就往玄关走。
言秉初送他出去,看他开车来的,“路上小心点,路滑。”
“好,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在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Kevin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一会儿打完点滴最好给她泡个热水澡,她都冻僵了。”
言秉初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淡淡的应着,“知道了。”
回到客厅,看着瓶子里的液体低落的速度很慢,他想先上楼去洗个澡。
林景怔怔的看着手机,页面还停留在没打通的号码上,昨天晚上没打通,他想可能是和同学出去玩了,林景没有多想。
他今天开始就要和导师研究那个课题了,最近一周可能可能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虽然心里有一丝莫名的不安,但他也没有意识到这丝不安来自哪里。
-落落,我今天往后一周要和导师研究课题,时间很紧可能接不到你电话,你有事发短信给我。
发完这条短信,他就出门了。
他踩上那片雪,那片落了她一个夜晚的雪,那片浇灭她所有爱情的雪。
然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言秉初洗完澡,穿着一身深色系的家居服,温和带着几许稳重。
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看他样子显然是没什么耐心,擦了几下就把毛巾放到了一边。
她的脸还是红,不正常的红,不正常的白。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凝视——她的手机。
他在犹豫要不要接。
贸然接别人电话虽然不礼貌,但是她现在这种情况很有必要联系她的家人朋友。
在对方的坚持不懈下,他接起电话。
“怎么着!昨天晚上折腾多晚啊现在才接电话?”刘夏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单单从这个声音就传达的生动形象,只是嘴角的笑在下一秒就停滞了。
一个成熟男人温和略带磁性的声音传过来。
“你好。”
“你是谁?”刘夏透露出明显的敌意,因为这不是林景的声音。
“她今天早上晕倒在公寓楼下,现在高烧不醒,如果方便请通知她的父母。”言秉初没有解释他是谁,路人?怎么听都有点不怀好意。
刘夏的心瞬间就揪在了一起,声音都有点失控,“你是谁?林景呢?”
刘夏还是不受控制的又问了一遍他的身份,确实,她担心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路过的时候发现她的,现在她在我家已经看过医生了。”言秉初不急不缓的耐心解释,并没有对方的敌意而产生一丝不快,“至于你说的林景,我不清楚。”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林景已经在刘夏眼中死了好几次了。
“对不起先生。”刘夏着急的说道,“麻烦您能把地址给我吗?我现在就赶过去。”
言秉初把自己房子的地址告诉她。
“我现在买机票最早也得明天到了,麻烦您一定要照顾好她!”刘夏现在着急的恨不得长一双翅膀就飞过去。
言秉初不知怎的有点想笑,唇角弯了一个弧度,“好。”
刘夏一遍遍的说谢谢,因为这时候她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还有什么能让她显得更真诚。
在言秉初的‘不客气’中她挂了电话,没有一秒钟的停留,立刻就拨了另一个号码,结果只是等来电话里毫无感情的机械女音。
焦急夹杂着愤怒似乎要掀了她的天灵盖,情况没有弄清之前还是先别让叔叔阿姨知道。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打车去机场,司机师傅已经把车速提到不能再提了,她还是觉得慢,一遍遍的催促。
机场到了,刘夏匆忙下车,刚刚出门太着急了,围巾也没来得及戴,呼呼的风毫不客气的从她的脖子里钻进去,真冷。
但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因为李尔落还在等她。
言秉初把她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心想这朋友没白交,一个电话就能让对方跨越几万英里。
瓶子里的液体所剩无几,言秉初轻轻的把她的手抬起一点,准备把针头拔掉,但是触碰到她的手,冰凉,这让他本来的动作停下了。
如果这里躺着的是自己,他根据为数不多打点滴的经验,怎么也能把针拔了。
但是眼前的女孩儿,涓细如溪流的呼吸声,嘴唇因干裂有些轻微脱皮……
她好像随时都能消失。
言秉初担心自己不经意的差错再雪上加霜,他又特意给Kevin打了个电话。
Kevin被言秉初再次从睡梦中叫醒,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呢,他都被气乐了,“我说朋友,你是言秉初吗?”
言秉初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蠢,低笑着说道:“这不是隔行如隔山吗。”
之后Kevin用朦胧的睡音简单叮嘱了他一下就再一次去梦周公了。
言秉初把她的羽绒服的袖子往上推了推,露出的手腕纤细,手背上的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清晰。
他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的撕开固定针头的胶布,最后没有迟疑的把针拔了出来。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言秉初缓缓呼出一口气。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10点钟。
研讨会是在每天的下午三点钟,连续三天,他想去书房再看看资料。
言秉初转身上楼的时候余光扫到沙发上的人,虽然他不喜欢卧室出现陌生人,但是睡在沙发上似乎对病人有点太苛刻了。
他又折回来把她轻轻抱起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卧室,把她的羽绒服脱掉,为她盖上了被子。
就在他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准备出去的时候,Kevin的话回荡在耳边。
“最好给她泡个热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