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极品婆婆

看赵武斌板着脸,面露狞色,孙桂仙心头哽了哽,在孙家学习时她就杵这个侄女婿,一言不合就打板子,半点不给人留情面,此刻见赵武斌濒临发火的边缘,孙桂仙赶紧把刘云芳给出卖了,“是李知青婆婆,她说村里来了小偷。”

“对啊,是我说的怎么了?你要不是心怀鬼胎咋不堂堂正正进来?”刘云芳挽着薛花花手臂,半点不输阵的瞪回去,“在我地盘上还敢瞪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话,刘云芳转头朝地里喊,“老头子呐,老头子,有人欺负我咯!”

刘云芳生了五个儿子,自从她婆婆过世后,整个陆家就她说了算,生产队哪个婆娘敢和她吵架,她吆喝声,地里干活的儿子们跑得比兔子都快,五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哪怕不动手就够人害怕了,真打起架还不得被揍得鼻青脸肿?故而没人敢惹她。

现在不同了,分了家,儿子们又搬出去住,剩下她和老头子孤零零的,别以为她没听到,有几个被她骂过的婆娘暗中嘀咕她闲话,笑她以前再风光又怎样,现在就剩老两口过日子,晚景不知如何凄凉呢。

她听在耳朵里,没有当场反驳,这会儿让赵武斌勾了起来,她正好借此机会叫队上的人看看,即便分了家,她儿子还是她儿子,她有事他们还像以前那样。

果不其然,刘老头没到,陆通和陆明先跑来了,手里握着刀,凶神恶煞的喊,“妈,谁欺负你,看我不砍他块肉下来。”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爬起来的赵武斌双腿软了软,差点又摔在地上,他胀红着脸呵斥,“谁欺负你了,别含血喷人。”仁安村生产队的人跟未教化过的土匪似的,张口闭口就喊打杀,赵武斌气得不行,又拿她们没有办法,跟这种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至于打架,实力悬殊大,他哪儿打得过?

俗话说,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赵武斌不欲过多纠缠,拔腿就往山里跑,速度快得令人惊奇,而且不是纯粹的跑,还跟小孩子捉迷藏似的找大树躲,孙桂仙消化不了这个事实:赵武斌是不是被骂傻了啊?

众所周知,孙成功和赵武斌不和,就因为赵武斌和孙宝琴搬回孙家住后,孙成功闹了好几次分家,无论别人怎么劝,孙成功坚持有他没赵武斌,有赵武斌没他,她大哥觉得孙成功冥顽不化,不服管教,赌气的答应了分家之事,只等把粮食清算出来就分家。

孙成功和孙成文搬出去,他们老两口和女儿女婿住。

分家的事情敲定,孙成功毫不掩饰对赵武斌的嫌弃,骂架是一天三回,别看孙成功没读过书,骂人不比赵武斌差,听说常常骂得赵武斌哑口无言。

孙桂仙看赵武斌这样,怀疑他是不是让孙成功骂傻了。

陆通和陆明跑到气喘吁吁地跑到刘云芳跟前,眼露关切,“妈,咋了?”

对儿子们的表现还算满意,刘云芳说:“孙家村生产队的以为我好欺负,凶我呢,不过没事了,看到你们他就灰溜溜跑了……”

陆通和陆明是听过赵武斌大名的,秋收的时候,全家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靠着赵武斌的八卦转移疲惫的心情,不管啥时候,说起赵武斌他们就有说不完的话,从他在城里的表现再到弄到孙宝琴的肚子,包括扫盲打老丈人等等,都是他们议论的焦点。

听了很多关于赵武斌的事迹,本人他们还没见过,陆通不禁好奇,“妈,他长得咋样?”

“兔头麞脑,丑死了,谁看脏谁的眼睛,回去干活吧。”老实说,刘云芳真瞧不起赵武斌的长相,尤其那双细长的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比陆明文差远了,等着吧,孙宝琴将来肯定要后悔的。

其实不用等将来,孙宝琴已经后悔了,赵武斌性格阴沉,人前不会动手,私底下没少打她,要不是担心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她早跟赵武斌翻脸了,偏她爸她妈被赵武斌哄得团团转,她说什么她妈都认为是她的错,还劝她别和赵武斌吵架,结了婚不比以前,凡事要多忍耐,以后能不能过好日子就靠赵武斌了……

弄得孙宝琴有苦水没地儿吐,不知是不是她大哥常念陆明文的关系,她认真回忆她和陆明文结婚后的生活,陆明文什么都顺着她,她说什么是什么,既不用上工干活也不用在家做家务,除了穷点吃得不好,其他都很顺心。

比较她现在挺着肚子洗衣服做饭,还得不到句好话,以前的日子不要好太多。

正沉浸在回忆中,突然听到孙成功问她,“赵武斌呢,不干活又跑哪儿去了?什么勤快努力,光是嘴巴上说有什么用,他不干活我也不干了。”孙成功从茅厕出来,找了圈都没找到赵武斌人影,认定他偷懒躲出去了,顿时火冒三丈,“干的活比谁都少,吃得比谁都多,分家,现在就分,哪怕没地住睡山洞我都认了。”

孙成功怎么看赵武斌怎么不顺眼,本是全家搓了玉米粒再分家的,他现在是一分钟都忍受不了了,甚至怀疑他爸拖延分家的时间就是想多留他们几天帮家里干活,想明白后,孙成功就冲孙永昌说分家的事儿。

孙永昌也怒了,他不过晕倒几天,家里简直乱了套,他还没死呢孙成功就自作主张把女儿女婿赶了出去,丝毫不顾及兄妹间的情谊,他让赵武斌搬回来后,孙成功天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再有忍耐力的人也受够了。

又听孙成功提分家的事,孙永昌勃然大怒,“要分就分,这房子是你爷爷奶奶留给我和你妈的,分了家你们都给我搬出去。”

孙成功原本就没想过住家里,见孙永昌答应,转身就找队长去了。

赵武斌不知道他不在的短短几个小时孙家就出了事,他顺着陆德文的路线跑的,跑到没人的地儿后大口大口喘气,也不敢找陆明文呕气了,小心观察着四周有没有人追上来,等了几分钟不见人影他才敢出去,灰头灰脸的往孙家村去。

而这时的猪场,都在议论赵武斌来生产队的目的,刘云芳坚持赵武斌没安好心,哪怕不是小偷,做的也是见不得人的事,“那种人六亲不认,比小偷还可恶,小偷只是偷点粮食,赵武斌可是直接要你命的,没听说咱生产队谁跟他有过节啊?”

刘云芳嘴上这么问,眼神却不自主的朝孙桂仙瞄,吓得孙桂仙浑身抖了个激灵,“我早不和他们往来了,没理由盯上我吧?”孙桂仙心里没底,仔细的回忆她有没有哪儿得罪赵武斌的地方,好嘛,孙成功过来找她劝孙永昌的时候,她说过赵武斌的坏话,骂赵武斌狡猾,除了嘴皮子功夫厉害没点真本事,难道孙成功把她的话说给赵武斌听了?

没来由的,孙桂仙脸色煞白,求助的看向薛花花,“花花啊,我摊上事儿了,你要帮帮我啊,我没想到他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过在成功面前发了几句牢骚而已。”

旁边有人说孙桂仙,“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咋不长个心眼呢,幸亏我家没这种亲戚,否则整天提心吊胆的怎么过啊!”

赵武斌在她们眼里跟杀人犯没什么区别,这种亲戚,不往来也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孙桂仙更害怕,待在薛花花身边哪儿也不敢去,还是傍晚陆德文过来说碰见赵武斌了,孙桂仙才松了口气,所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赵武斌既然找陆德文说明跟她没关系,她是安全的。

陆德文也没弄懂赵武斌过来的原因,不管赵武斌因为什么过来,都抹灭不了他给陆明文戴绿帽的事实,故而他立刻去山里找陆红英和赵彩芝,想三人合力狠狠揍赵武斌一顿出口恶气,至于为啥不喊陆明文陆建勋?两人遇事莽撞,不小心把人打死了怎么办?为了赵武斌这种人吃牢饭不划算,揍一顿解恨就够了。

岂料三人下山时赵武斌已经跑了,可恨没让他逮到,否则哼哼……

“妈,你说他为什么来啊?”陆德文是不怕赵武斌的,他连小偷都抓过了,赵武斌一个知青对他完全没有威胁。

薛花花正和今晚守夜的村民说话,“灶台左边的桶有大半桶猪食,你们睡觉前倒进猪槽就是了。”她回家早的话,都会请守夜的人帮忙,对方满心欢喜应下,“你们走吧,我两保管完成任务。”

守夜的都是男人,大多是家里的兄弟亲戚,换个地儿睡觉能为生产队做点事他们乐意至极,而喂猪更是举手之劳了,“你们走吧,保证不会给忘了的。”

薛花花这才牵着西西往家走,陆德文背着薛花花的背篓,跟在她们身后,待下坡上了小路,他又说赵武斌的事儿,“我看明文把孙家忘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和他说赵武斌来过的事儿?”

“和他说吧,你没问赵武斌为什么来?”

“没问,我以为他是你找的知青考察我学习的。”赵武斌张嘴就做了自我介绍,是他没往心里去,若早把他的话听了去,赵武斌肯定走不出生产队就得遭殃,不说缺胳膊断腿的,至少不会大摇大摆走出去。

薛花花脸颊的肉抽搐了两下,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回到家,陆德文神神秘秘的把陆明文拉进房间说话,小心翼翼观察着陆明文脸色,好在陆明文听了也没多少反应,孙桂仙是孙宝琴姑姑,赵武斌是孙宝琴丈夫,来仁安村不是挺正常的事儿吗?

陆明文不当回事,而有的人却吓得不轻,仁安村的小偷抓住后,有帮人寻思着为兄弟报仇,薛花花再厉害也就普通的妇女,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五六个人还不是她的对手?为防重蹈覆辙,他们决定好好谋划过后再做打算,从路线策略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然而不等他们计划周全,仁安村又抓了小偷的事传了出来,比起他们兄弟,那名小偷运气更不好,刚进村就被人盯上了,以致于传到薛花花耳朵里,她带着人狂追,还没追到跟前小偷吓得屁股尿流到处跑……

薛花花,又是薛花花,丰谷乡公社啥时候有这等厉害的人物了,怎么哪儿有大事哪儿就有她?

连续两拨小偷被抓,任他们有经验人多也不敢轻易去仁安村,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直接把仁安村生产队从他们的目标队伍里划去,不仅他们不去,还得警告其他人也别去,薛花花不是普通人,去一个死一个,他们是想报仇,但比起报仇更想活命。

今年的仁安村生产队特别清净,以前半夜谁家的凳子不抬进门就会被偷走,今年却格外安全,别说院坝里的凳子,土里的凳子都没人拿,头天忘记了第二天去地里保管还在,结合隔壁生产队喊抓贼的次数,他们确定小偷怕了薛花花,不敢踏进他们村。

隔壁生产队也发现了,以前年年都喊抓贼的仁安村生产队今年有薛花花坐镇显得非常安静,又纷纷跑去向薛花花取经:到底怎么才能让小偷不进村?

以前他们是问怎么抓小偷,现在直接问怎么杜绝此类事情,薛花花哪儿回答得上来?她家抓小偷纯属运气好碰上了而已,没有什么真本事。

“花花哪,你是不知道,小偷速度太快了,我去茅厕拉个屎而已,出来灶房的粮食就没了……”

“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他们几爷子走亲戚去了,我想着没啥事就赖了会儿床,听到外边悉悉索索的,跑门外一看,堆放木头的门锁遭人撬开了,我养的鸡啊,都没开始下蛋呢……”

“哎,我家和你们差不多,走神的功夫东西就遭偷了,看家比看孩子都难,半点不敢掉以轻心。”孩子的话放床上大人她不哭不闹就成,看家不行,稍微不留神小偷就趁虚而入了。

入冬了,清晨雾气重,小偷趁着不容易发现他们到处偷盗,除了仁安村生产队,几乎每个生产队都有被偷的事情发生,薛花花听着大家的抱怨表示无能为力,她真没法子。

“薛花花同志,看在种地不容易的份上,你就和我们说说怎么办吧?”

在场的除了受害的当事人,还有几个生产队的队长,每年冬天是生产队最乌烟瘴气的时候,本以为种完小麦和豌豆没什么事了,奈何今年小偷特别猖獗,就为了抓小偷,他们头都大了,这个冬天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种煎熬。

在队上要忍受社员们抱怨愤懑的眼光,还有来自灵魂的拷问:仁安村生产队清风雅静的,为什么咱们生产队就经常来小偷,是不是队长不作为?

成天听到这种声音就够糟心的了,难得去公社开会以为耳根子能清净清净,结果遇见个比谁都能吹嘘的先进生产队队长陆建国,陆建国吹牛是草稿都不打的,随口就来:“给你们说啊,自从小偷被薛花花抓住后,我们生产队就太平了,不是我吹嘘,锄头镰刀扔土里都没人捡。”

关于薛花花的风光伟绩,几乎每次去公社开会都能听见,他们记得最初是养猪,随后是扫盲,陆建国以前挺谦虚低调的人,说起薛花花,张扬得跟开屏的孔雀似的:我们生产队的薛花花可厉害了,背课文认字算什么?人家会算数,减加乘除什么都能算,今年的工分是她们自己算的……

一次两次三次,除了公社干部千层不变的夸奖,他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知是不是听多公社干部赞扬的话,说起薛花花,他们下意识的也是称赞,“薛花花同志,你是人民的好同志,你为人民除了害,是人民的英雄,在向榜样学习的今天,你的事迹值得所有人学习,你就和我们分享分享吧。”说话的是去年先进生产队的队长,要不是逼不得已,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过来的,因为他总觉得陆建国先进队长的称号来路不正,私底下也曾和其他队长质疑过,也说过些不好听的话。

只是接二连三的被偷事件,加上亲戚好友的催促抱怨,他不得不来。

真见到薛花花本人了,心里似乎没那么排斥,薛花花个子不算高,不是尖酸刻薄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很精神,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看过她养的猪后,更是升起了崇拜,要不是抓小偷的事情重要,真想好好和她探讨番养猪的事情。

语声落下,只听到院坝里响起陆建国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想小偷进村还不简单?培养几个像薛花花同志的人,甭管是小偷还是日本鬼子,保证他们不敢来送死。”

陆建国抱着搪瓷缸,似笑非笑的走来。今天他姐过生,陆建国本是走亲戚去的,刚走到隔壁生产队就听说好多人往他们猪场去了,除了社员还有队长,专程问薛花花要压制小偷的办法。

陆建国一听就乐了,他要记得不错,就在薛花花抓了小偷受表扬的时候,其他队长可都带着不爽的表情,觉得他和公社干部太捧着薛花花了,薛花花抓小偷又不是为了别人,小偷上门偷她家东西,抓小偷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理所应当的事儿都该受到表扬的话,那每个上工干活的人是不是也该受到表扬?

那天的会议,大家对他群起而攻之,恨不得剥了他先进生产队队长的称号,顺便踩薛花花几脚泄愤,才多久的时间他们就过来询问抓小偷的办法了,呵呵,够不要脸的。

因此他让老婆子她们先去,他回生产队看看,免得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见到陆建国,几个队长的脸上都闪过尴尬的神色,“陆队长啊,话不能这么说,薛花花同志是人民独一无二的榜样,旁人再学都不是她。”说完,自己咧着嘴尬笑了两声。

听听这马屁拍的,比公社干部都厉害,陆建国鄙夷的哼了哼,“不是我吹牛,小偷们是忌惮薛花花才不敢来的,你们生产队若没个治小偷的,不管采用什么法子都不管用。”

陆建国说的实话,薛花花名声响亮,落她手里的什么人都有,小偷害怕她是出自本能。

没个威慑力的人物,小偷根本不会怕,既然不怕,该偷的绝对不会手软。

他这么说算是为薛花花解围,他是了解那几个老不死的性格的,薛花花说的要不管用,事后肯定遭埋怨,明明好心帮忙,甭管成与不成,出发点都是好的,别到头来薛花花的好心落下的尽是指责,真要那样,不如不帮呢。

陆建国心里是有成算的,薛花花就是他们生产队的招牌,什么都能砸绝对不能砸招牌,无论什么事,绝对不能让薛花花落人话柄。

都是聪明人,其他队长哪儿不懂陆建国的想法,心头暗暗骂了句老狐狸,脸上还得笑嘻嘻接着说,“没关系,没关系,薛花花同志想到什么办法可以说说,不管最后管不管用,都不会抱怨你的。”

陆建国又哼了哼,他要不开口会把老不死的这句话逼出来?个个都是人精。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薛花花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陆建国朝薛花花说道,“你是咱生产队的聪明人,你想想有没有办法,如果有的话就和他们说说吧,都是有血有肉的老实人,你说的法子管用的话,他们肯定会感激你的。”

在陆建国看来,薛花花肯定有办法治小偷,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相信聪明人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去县里开会,薛花花和他说的话起了大作用,市领导问他粮食增产有没有特别的办法,要是有的话提出来,供其他县参考学习,他没有立马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答话,而是垂眼思考,把握节奏,语气不快不慢的聊生产队的事儿。

说了粪肥的事儿后,市领导称赞他带领有方,鼓励他再接再厉,继续创收。

市里领导都表扬他做得好,县里领导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这不,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就听到县里领导小声嘀咕:看性格听口气,是个当官的料,可惜岁数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