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极品婆婆

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

陆德文也算常和知青们打交道的人了,平时遇着不会写的字,不会做的题立刻找离得近的知青帮忙解决,除了学习,偶尔会聊聊其他新鲜事,别看知青们是文化人爱摆谱,真熟悉了,土话脏话张口就来,以知青们的话说,不认识是假正经,混熟了才会展现真性情的一面。

然而即便假正经也没必要假到这种程度吧,早完事早回家,他该跟着自己才是。想归想,陆德文还是挺给面子的走过去接他,谁让他是他妈请来的呢?

他妈就是家里的土皇帝,一声令下全家誓死追随的那种,包括两岁多的西西都深刻明白这个道理,最近西西有点挑食了,顿顿嚷着吃肉,不用油炒的菜不肯吃,无论他和陆红英怎么劝他吃饭都没用,逼急了,直接双手抱胸,生气的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这时候,他妈轻飘飘看西西眼,西西保管乖乖听话张嘴吃饭,边吃边指着碗里的饭念叨:吃饭饭,长高高。

两岁多的孩子都懂要给薛花花面子,他怎么不懂?所以他不仅给面子,说话的态度也变得客气礼貌起来,“我只顾着捡柴没留意你,要不你考我几道数学题?”语文他放水放到那种程度对方都没什么反应,十之八。九不会背,如果这样,继续背古诗背课文没劲儿,不如转数学,难度大,对方机会才多。

体贴到这个份上,陆德文快为自己拍手鼓掌了。

岂料对方压根不领情,怨气冲天的脸愤懑异常,陆德文纳闷,“数学不行?那就语文吧,语文,我继续背诗。”陆德文灵机一动,挤眉弄眼的背诵道,“《相思》王维,红豆生……北国,秋……来发几枝,问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故意念错了两个字,这下他能发现了吧。认真想想,对方坚持要挑他语文的错无可厚非,毕竟要给他妈回话,若尽说自己好话,他妈肯定不信,没准会反过来嘲笑他不用心,连三年级小学生水平的人都应付不了。

他懂,他都懂。

于是,他又善解人意的背了遍,特意加重了‘北’字,‘秋’字的发音。

赵武斌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尤其看陆德文无辜的眨巴着眼,一副‘你快说啊,你赶紧说啊,我背错了两句诗’的表情,赵武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真顺陆德文的意纠正他的错误傻的就不是陆德文而是他,赵武斌咬着牙,极力控制愤怒的情绪,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句话来,“我是你二弟前妻的爱人,赵武斌……”

陆德文继续眨巴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闪了闪,想说这和语文有什么关系,他二弟前妻的爱人……等等,他二弟的前妻不就是孙宝琴?他是孙宝琴的爱人……就是给他家明文戴绿帽子的臭知青?那个陷害自己老师同学的冷血鬼?

妈妈呀,他啥时候招惹这种人了?

见陆德文终于不是副傻屌的模样,赵武斌心气顺了不少,他就说陆德文怎么可能不认识他,整个丰谷乡公社,他是唯一带领老丈人全家扫盲的知青,名声不如陆家人响亮,也不至于无人问津,他哼了哼,正欲开门见山说明自己来意,还没发出声音呢,陆德文掉头就跑,像有洪水猛兽追赶似的……几秒时间就躲到树后不见人了。

赵武斌:就这种傻不拉叽的人还有大批人称赞?

要说赵武斌,在城里本是个毫不起眼的角色,后来政府提倡文化革命,他积极响应,揭发了身边好多批有问题的老师学生,获领导赏识,职位不断地升升升,岂料中途粗心大意遭敌人抓住了把柄,为了保命不得不下乡插队,到孙家村生产队后,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干活不输任何知青,工农兵大学名额轮不到他就算了,回不了城他就在农村安家,结婚后,事事顺心顺意,日子还算满意。

说起他和孙宝琴的婚姻,生产队的都竖大拇指夸孙宝琴有眼光,找了个儒雅的文化人,以后能进城过好日子,对这种吹捧,赵武斌是喜闻乐见的。

偏偏陆家人为崛起而扫盲,顿时赚足了所有人眼球,走哪儿都能听到称赞陆家人的声音,尤其陆明文抓小偷得到公社干部表扬后,生产队的人无不拿他和陆明文比较,有比较就有高低,说起陆明文,孙家村所有人夸奖他踏实能干,处对象的时候就天天帮孙宝琴几兄妹干活挣工分,孙宝琴嫁给他后,不做饭不洗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跟地主家的小姐似的,而对他,生产队唾弃的声音更多,损他爱面子,好吃懒做,多大的人了连媳妇都养不起,死皮赖脸缠着老丈人要老丈人养……

对自尊心强的他来说,败给城里的敌人是他大意所致,而陆明文算什么东西,敢跟他相提并论?

当然若只是这样,他顶多心头嫉妒不会来这边,之所以过来找陆家人是憋不住了。孙永昌两口子干活晕倒后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以致于少了两个挣工分的主力,分的粮食赶不上往年不说,自留地掰回来的玉米棒子这几天才开始搓,全家老小坐檐廊上搓玉米,孙成功又对他冷嘲热讽,讽刺他不忘抬高陆明文,夸奖陆明文手脚麻利,无论什么时候到孙家从不偷懒,都是抢着干活,讥笑孙宝琴有眼无珠,放着好好的勤快人不珍惜,选了个好吃懒做的自己受罪。

孙成功的话无异全盘否定了他,对高高在上的赵武斌来说哪儿受得了,摔了玉米棒子就和孙成功吵了起来,最后午饭也没吃,出门独自生闷气,越想越气,问着路找到这边来,他本意是直接找陆明文的,然而地里有干活的人,他不想太引人注目惹来围观,就找了处隐秘的树林等着,直到传来村民和陆德文打招呼的声音他才走出来,万万没想到陆德文是个蠢货,还是自以为是的蠢货!

眼瞅着陆德文不见人影,他走也不是,追上去也不是,之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会儿想想,追到陆德文又能怎么样呢?证明自己比群蠢货聪明心里就好过了?

正想着要不要回家的时候,不远处的竹林突然响起女人的喊声,“花花,赶紧的,他就藏在前边,务必要抓到他,否则小心他报复你们。”

刘云芳用力拽拉着薛花花,不住的指前边方向,身后还跟着许多拎刀的妇女同志,没错,她们是抓小偷来的。

有个陌生男人鬼鬼祟祟进了村,还问人打听陆明文,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薛花花是抓小偷的英雄,受人景仰,提到她家谁不竖大拇指啊,男人竟杀气腾腾的样子,刘云芳脑子灵光一闪,立即想到了遭薛花花抓住的小偷……小偷也有亲戚朋友,薛花花抓了他们就是惹了他们,没准是上门寻仇的。

刘云芳远远的观察着男人动静,见他往树林走,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不敢张扬,偷偷摸摸的回猪场给薛花花报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得把这人收拾了,否则以后还有人来村里找薛花花麻烦。

听到说有小偷,猪场的妇女们兴奋了,拎刀的拎刀,抄棍子的抄棍子,兴致冲冲的嚷着帮忙,小偷祸害生产队多少年了,青天白日的敢进村挑衅,真以为生产队没人了?队伍里,除了刘云芳,还有积极分子孙桂仙,她在田埂上割草,见薛花花被众星拱月的拥护着出来,立马跑上前询问,得知有小偷同伙上门报复,她霍了霍手里的镰刀,语气坚决,“花花,你别怕,今天老娘要他有命来没命回。”

赵武斌不想让太多人认出他,听到声儿赶紧找地儿躲,谁知还是慢了,对方似乎就是冲着他来的,扯足了嗓门尖叫,“花花,就是他,就是他打听明文,赶紧抓他去见公社干部。”刘云芳没见过赵武斌,只能通过穿着辨认,眼瞅着对方撒腿跑,她喊得更欢,“快看,他心虚了……”

刘云芳也不寄希望薛花花了,仿佛半夜有小偷上门似的,扯足了嗓门喊,“抓贼哦,抓贼啊,生产队进贼了啊!”

孙桂仙冲得最快,双手挥起镰刀,啊啊啊的叫嚷着冲了过去,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面色凶狠的妇女,侧着身,双手攥紧了棍子,气势如虹的往前冲,吓得赵武斌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回眸望去,跑最前的竟然是孙桂仙,他赶紧打招呼,“姑呢,姑啊,是我啊。”

孙桂仙竖着眉,表情严肃,嘴里骂骂咧咧不停,“看老娘不把你剁成肉酱,让你来偷粮食……”

“姑呢,是我啊,武斌,武斌啊。”赵武斌觉得整个生产队的人有点神神叨叨的,大白天的哪儿来的小偷?

攒足劲想立功出名的孙桂仙一口气跑到赵武斌跟前,认真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眼,有些不敢相信,“武斌,好好的日子不过当小偷干什么?”孙家今年分的粮食没有往年多,但远不至于把人逼到偷鸡摸狗的份上,何况赵武斌还是她大哥最喜欢的女婿,她大哥只要有口吃的就绝对不会忘记他的。

赵武斌眉头紧皱,随即面色变得凶狠起来,“谁说我是小偷了,谁说的?给我站出来当面对峙。”他堂堂读书人,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到做小偷?绝对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站出来,给他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