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救救我。”女孩望向他,眼里盛满了哀求之色,“你救了我,我哥哥和母亲一定会感谢你的。”
眼前这名被唤作“将军”的人,正是数月前,姬煜带去晋宫的神箭手。
此时,披了一身战甲的他,英姿飒爽。经过战场风沙的吹拂和鲜血的浸泡,他身上蕴含的朝气里,携了些凛然的杀气,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司徒闻乐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想从那些将领的手里挣脱出来,但她的手一直被拉拽住,那些将领对她低喝道:“你一个俘虏就少折腾会,将军与你无亲无故,怎么会救你。”
“我才不是俘虏,我也认得他。”
其实,司徒闻乐与姬朔并没有太多交集,但眼下,面对一堆比豺狼还要可怕的容国将士时,她只能向他求救。
听到她的声音,姬朔掀起眼皮,看到她时,显然是有些恍然。
他只消在四周环顾一圈,看到那些不着寸缕的女俘虏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将战败方的女俘虏当成泄欲的对象,是件很寻常的事。可他不明白,堂堂的晋国公主,怎么也会在俘虏行列里。
“将军,这个女人性子烈,属下的责任。属下不该让她惊扰到你。”一位将领上前与姬朔禀道,言语之间,不无恭敬。
这位年轻的将军,十几岁就入了军营,一开始只是最低等的士卒。他尤为擅长箭术,在战场上,不顾性命地去厮杀。在一次战役时,他单枪匹马,闯入敌军阵营,又以电光火石之速,取下敌方主帅首级,连升数级。
因为此事,他得到了容国皇子姬煜的赏识。姬煜将他引荐给仁宜太后,并与他称兄道弟,让他与自己同姓。立下赫赫军功后,他亦是随姬煜出使晋国。
从晋国回来后,他就被封为宁远将军,率军攻打北方部落。他兵行险着,步步致胜。自此一役,他成了当今容国军团中,最年轻的战神。全军上下,都对他恭敬有加。
当然,这位战神能有如今的成就,也少不了仁宜太后的提拔,他待容国,自是忠心耿耿。容国与晋国两国关系不睦,表面虽已议和,但私底下,双方各有主张。他待晋国的人自然是有些成见。
这位活泼的小公主,倒的确是比其他人鲜活些。自从归国后,他就没有想太多,仿佛一切从没发生。可当她以这样是身份再次出现,他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姬朔抬头,冰冷的目光落在司徒闻乐的脸上,细细打量。
他心道,这是个很无辜的小姑娘。
可是,见惯了厮杀的他,又怎么会心存怜悯?
司徒闻乐先是欣喜,抓住那点希望,可当她瞥见他眸里的寒芒时,心逐渐地冷了下去。
旋即,姬朔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往外而去。
“我就说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剩下的将领们轰然大笑,话语也变得粗鄙不堪。
他们毫无顾忌地动手去扒司徒闻乐的衣裳。
司徒闻乐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背影消失,流下无助的泪水,绝望地咬牙反抗。
忽然间,她的面前有一道人影晃动。
不出片刻的功夫,那几名欲要对她不轨的将领已轰然倒地。
“跟我过来!”姬朔冷声砸落,眉间拢了层层阴霾。
司徒闻乐听着有些后怕,不敢随他走。
他直接将人扛起,带到自己的营帐里。
这方营帐比她之前所待的营帐更大更厚实,还要暖和得多,至少,风透不进来。
司徒闻乐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甚是懊悔。
她是有多走投无路,才会向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求救。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来自敌国。
姬朔命人拿了一只盥洗盆进来。他背对着她在拧一条帕子,没留意她的心理活动。
待帕子被拧干净,他走过去,将干净的帕子地给她。
“把脸擦干净。”
司徒闻乐有些惧怕,不敢接。
“不接?”姬朔再是问道,态度显然不友好。
司徒闻乐低下头,好半晌,才怯怯地问:“我若是擦干净了,你就能放我走吗?”
姬朔的眉梢微动,身子微微下倾,朝她接近,“你在想什么?你现在不过是一名俘虏而已,我怎么可能会放你走?”
“你……”司徒闻乐甚恼。
她气他明知道她的身份,却故意这么说。
听他的意思,他也是将她当成俘虏对待了?那等她擦干净,他是不是会非礼她?
“你不放了我,我也不会听你的。”她嗓音发颤,干脆撇过头,没去接过他的帕子。
姬朔的脾气并不好。
面对任性的小姑娘,他二话不说,将帕子甩回一旁的盥洗盆。
盥洗盆也被打落,水花溅洒到地上,有几滴飞溅到司徒闻乐的裙摆上。
司徒闻乐惊惧地捏紧裙角,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姬朔则是一副你爱擦不擦的架势,径直往铺了豹皮的床榻去了。
走到榻前,他看了眼司徒闻乐,一个刹步,人已是掉头,来到了营帐外。
“明日,送几身女子的衣裙来。”他吩咐道:“再找一些女子的珠钗脂粉和螺黛。”
“将军要女子的物事做什么?”小将表示不解。
一名女俘虏不需要这么好的待遇吧?
“让你做,你就做,问这么多,是做什么?”姬朔暴躁地掷下一句话,复又折回营帐内。
没过多久,营帐里烛火暗了下来。
姬朔宽衣解带,躺到榻上,阖上眼睛,似是陷入了梦乡。
司徒闻乐愤愤地瞪着床榻,心中只觉害怕又迷茫,觉得自己不能再轻信于人。
这个男人把她放在这里,还不知是什么目的。说不定,他是准备将她交给仁宜太后,用她来威胁皇兄。
她可不能连累了皇兄他们。
这时,她的眼睛瞥见不远处悬挂着的一把犀牛角匕首,心思一动。
若她趁他睡觉时,前去偷袭他,威胁他放她回去,会不会有用?
如是想着,她也这般做了。
司徒闻乐取下匕首,紧握在手里。
等到夜半时分,她以为姬朔总该睡熟了,蹑手蹑脚地来到榻边,将匕首放置到他的脖颈上。
倏而,姬朔却是睁开了眼睛。
黑黢黢的营帐内,他的眼神清明,分明是一直处在清醒的状态里。
司徒闻乐心下一惊,准备好的豪言壮语,一下子就给忘了。
她的唇一张一翕,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公主与我比试完箭法,还想比试刀法?”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姬朔却是看都没看匕首一眼。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百无聊赖地看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下重手。
司徒闻乐的小脸惨白,手不由自主地打颤,但还是企图用言语来掩盖自己的惶恐无措。
“我告诉你,我不会输给你的。”
“好啊。我心甘情愿输给公主。”姬朔伸手,微砾的指腹擦过匕首,将它往下拉了一点,与自己的肌肤相贴,“公主若是够胆,就尽管用力好了。”
司徒闻乐的牙齿发抖,手打了个哆嗦,松了松匕首柄部。
就在这一瞬间,姬朔眼里的陡然迸出寒光,麻利地起身,又翻转过她的身子。
继而,他悬宕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子笼罩在自己高大的阴影下。
司徒闻乐心尖微凛,握刀柄的手又是紧了紧。
那柄匕首仍是贴在姬朔的脖颈上,他也未曾在意,反而笑道:“公主,我可以输给你,但是,我必须在其它方面赢回来。”
“你别碰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我哥哥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司徒闻乐手脚并用,嘴里骂骂咧咧的,没有片刻的消停。
姬朔听着有些头大,干脆点了司徒闻乐的穴道,让她安静地躺到自己的身侧。
“好啊,我今晚等着看你是怎么不放过我的?”他轻而易举地抽掉匕首,侧躺着,欣赏着她恼羞成怒的神态。
司徒闻乐动弹不得,只能瞪他几眼。
她心里叫苦不迭。
呜呜呜,她好惨。
葭葭,皇兄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与此同时,襄城安静的大路上,一辆青帷布马车正往驿馆疾驰而去。
马车内,装饰雅致,小几上,煮着一壶湘波绿。
司徒衍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本书卷。
他身着砂红色的圆领袍。衣袍上下,皆无纹路点缀,却是灼灼耀目,衬得他的眉目生姿,如暗夜罂粟,危险却令人迷醉。
“陛下,孝敏长公主来信说,闻乐长公主已经从那胡商手里跑了,并不在仁宜太后的手里。”千寒坐在一侧,对司徒衍说道。
司徒衍微一颔首,“朕明白,朕已经命人去找了。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这回会吃到什么样的苦头。茫茫人海,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人找到,实属不易。”
“属下已经让人去查公主逃跑的路线,沿着那条路线找,该是很快就能将人找到。而且,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意外的。”千寒说着,心道,陛下,你也要担心担心自个。
在沈葭前来襄城后不久,新帝也动身前来,只不过,新帝没有告知沈葭。
一路上,新帝送给仁宜太后的几封婚书。可这些婚书,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复,搞得新帝还要千里迢迢,悄悄地前来襄城,以表诚心。
而新帝竟然看上去,还跟没事人一样,这也是心大。
“陛下,我们快到仁宜太后她们下榻的驿馆了。”不多时,千寒挑开车帘,看到不远处的驿馆后,又回过头,对司徒衍说道:“需要让人先去告知仁宜太后吗?”
“朕先去见葭儿。”司徒衍当即放下书卷,眸光暗了暗。
算起来,沈葭离开他,来到襄城,也有不少时日了。
千寒一拍自己的脑袋,顿觉新帝的做法很有必要。
虽说新帝是要与仁宜太后洽谈婚事,但若是两人一时没谈拢,新帝岂不是连媳妇的面都见不着,就要被轰走么?
所以,他认为新帝还是有必要先去跟媳妇见上一面的。
“陛下打算如何进去?”千寒又想到这么个关键的问题。
自从沈葭同意随仁宜太后前往容国后,那些晋国随从就被赶了回去。
仁宜太后将自己的人,安放到沈葭的身边。
这么座驿馆虽小,但看守的都是绝顶高手,新帝想要进去见心上人一面,也是分外艰难。
司徒衍也陷入了深思。
他让马车停在旮旯处。
看着高耸坚实的墙面,他的双手拍案,当即道:“不若爬墙进去吧。”
千寒听后,顿觉错愕。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做起了爬墙的勾当。
须臾,乍见驿馆门口灯火亮起,一列侍女正侯在门边。
“墙上都是武功高强的侍卫,陛下想要直接闯进去,难度不小。”千寒尽职尽责地分析着。
他凭借着暗卫的基本素养,能察觉到驿馆周边分布着的侍卫。
千寒指着那些侍女说道:“属下倒有个法子。这都是仁宜太后为孝敏长公主选的侍女,陛下若是混迹在她们当中,就好办许多。”
他越说越兴奋,没注意到司徒衍的脸色骤沉,唇边抽了抽。
“你真是给朕想了个好方法。”司徒衍微笑,笑容却让千寒汗毛倒竖,“所以,朕做了个决定。”
*
夜已深,沈葭未就寝。
她坐在窗棂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心绪不宁。
这几日,仁宜太后说,司徒衍给了几封婚书,没得到回复,就没动静了,嫌弃他一点耐心都没有。
她也有点担心司徒衍是不是觉得娶她太麻烦,干脆不干了。
胡思乱想间,沈葭感觉窗边有一道黑影掠过。
而后,那道黑影不见了,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进来。”沈葭蹙眉,对门外的人说道。
待人进了屋,沈葭看清来人后,受了不小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