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觉察到身后的异常,侧过眼眸,即是瞥见一支利箭朝她袭来,耳畔则是场上众人的尖叫声。
她的眸光微转,想着受点伤效果是不是会好点。
须臾,她像是受了惊吓般,哆嗦着身子,不知不自觉中,竟是歪了身子,让手臂的方向靠近那箭矢。
众人大惊,心觉这位姑娘若是真因此丧命,新帝怕是会大为动怒。
李青澜亦是惊诧。她只是想让那弓.箭手将箭射歪,揭下沈葭的面纱,让沈葭当众出丑而已,没想到,竟会出现如此的偏差。
刹那间,那支利箭到了沈葭身边。
可在落于沈葭的手臂上前,利箭竟是被一只手稳稳地握在了手心。
“六王爷……”
听得旁侧的人叫唤了一声后,沈葭抬头望去,映入眼里的就是着了一身青袍,笑容温润的薛仁钺。
薛仁钺握着利箭,谦和有礼道:“姑娘受惊了。”
随侍在沈葭身侧的宫人缓过来,立即上前,检查沈葭是否有伤。
沈葭客套冲薛仁钺点点头,从容不迫道:“谢过六王爷。”
薛仁钺从见到她开始,就有些失神,此刻,对上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时,他的眉头不由得紧锁。
原以为上次在太医署时,是自己产生的错觉。可如今,他倒是不这么觉得。
这个女子的神韵的确跟沈葭很像。
可如果她真是沈葭,又为何不能用真面目见人?
而且,就是在沈葭称病,闭门不出之后,司徒衍和长孙氏的关系越来越差。
薛仁钺觉得,他应该去查一下沈葭和司徒衍,以及长孙氏之间的恩怨了。
沈葭跟薛仁钺道完谢之后,从宫人的手里接过利箭。
那名弓.箭手已是被抓获,带到了沈葭的面前。
她扫了眼那弓.箭手,细指在箭头上摩.挲过,轻柔地笑道:“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光天化下之下,对我动手。若要查出来,我定是要让陛下为我做主。”
言罢,沈葭到席前坐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看着马场上的赛况。
她的神态依然高傲,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张扬跋扈的气焰。
在坐下去后,沈葭让人将案几上的杯盘茶盏全都换成她喜欢的,又让人将点心奶糕等吃食摆成她想要的图样。那挑剔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仗着帝王的宠爱,就敢为所欲为的妖姬。
可在场的众人都不敢说话,只觉这女子所拥有的恩宠,是其他女人所梦寐以求的。
沈葭比任何人都冷静,而李青澜就不一样了。
李青澜心里紧张,面色也逐渐地僵硬起来。
帮她去给弓.箭手传信的那位侍女,小声在李青澜耳边劝道:“小姐,你不要太担心。你是堂堂国公府千金,她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宠姬。就算你真的伤了她又如何?有张国公府和太后娘娘在,陛下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未必。”李青澜想起那些曾被司徒衍随手杀掉的美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身为被呵护长大的世家贵女,李青澜自有一股傲气,自认不该与这种低贱的女人相争。
但每日入宫前,她母亲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要抓牢新帝的心。长孙太后和长孙大人亦是看重她。
今日之事,这个女人怕是将她记恨到心里去,不知道又会给新帝吹什么样的枕边风。
到时候,她入主后宫的事,想必会更麻烦。
事已至此,她不如想办法将这个碍眼的女人除去了。
李青澜既是下定了决心,扫了眼在场的众多女眷,默默地观赏起这场赛马会。
途中,她看了沈葭好几眼,都见到沈葭坐在案几前,吃吃喝喝,一看也就是一只胸大无脑的花瓶。
鉴于中途那段不愉快的插曲,赛马会后半场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李青澜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司徒闻乐和张轻筠,提出自己的建议。
“今天天气难得凉爽,我们一起去骑马吧。”
司徒闻乐和张轻筠想了想,觉得倒是不错,就同意了。
这时,李青澜却用目光指了指沈葭的方向,为难地说道:“要叫上她吗?”
司徒闻乐觉得司徒衍先前还对沈葭念念不忘,转眼间,就宠幸了其他女人,因而,对这几人都有些不满。
但是,身为帝王,司徒衍将来的确是要坐拥六宫的。她就算不满,也没办法。
她道:“我去劝劝她吧。”
不管如何,大家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把关系闹得太僵,始终不太好。
言罢,司徒闻乐即是朝沈葭走过去:“姑娘,你平时在宫里也没什么玩伴,既然来了,不如跟我们一起在西苑玩会吧。西苑的风光不错,你可以边骑马边赏景。”
沈葭才刚站起来,听到司徒闻乐的话时,她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怔然。
她调整了一下状态,没有让自己的神情显示出什么波动,仿佛兴致缺缺。
“好吧。”须臾,她才像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决定下来以后,几位姑娘去换上骑装。
几人前往马场选马的时间里,司徒闻乐多看了沈葭几眼,不由得感慨:“说来也巧,我之前一位朋友,跟姑娘长得挺像。”
说来也是奇怪,一开始,她还看这个女人不爽,以为这女人不过是祸国殃民的幺蛾子一流。
可两人有了短暂的接触后,她感觉自己并不讨厌这女人。
沈葭的心思微晃。
她侧过脸,将声音压低:“世上相似的人,终归是有很多的。长公主的那位朋友若是知道你还惦记她,应该会很高兴。”
“也是,世上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她,我怎么能说别人跟她相像呢。”司徒闻乐微叹一口气,见一名侍卫将一匹马牵过来后,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背。
既然这个女人不是沈葭,司徒闻乐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她走得太近,只是看在葭葭的份上,对她好一点。
将人带来以后,司徒闻乐自顾自地骑马走了。
“长公主,你且小心……”一句话未说完,沈葭就看到司徒闻乐已经不理她了。
看着司徒闻乐远去的背影,沈葭心底泛起酸涩。
自从她得知自己身世的那刻起,她就明白,自己再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每到夜里,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她也不能将他摇醒,跟他说出心里话。
在沈葭出神之际,一匹雪白的骏马被侍卫已是牵到她的面前。
沈葭收回心思,踩在马墩上,缓缓地上了马背。
西苑里面,有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林中有盛开的各色小花,可供众多女眷骑马时观赏。
树林占地辽阔,十步一景,各有妙处,几位姑娘偏好不同,骑马走的路线也不一样,的入了树林后,没过多久,就分散了。
李青澜一直让人在盯紧沈葭。
不出多时,她的人回来禀告道:“大小姐,那位姑娘往魂断崖去了。”
李青澜的面上勾起笑意。
魂断崖是树林里的一处假山,因为山壁陡峭,怪石林立,有一处形似悬崖,被称之为魂断崖。
李青澜安排了人手,引着沈葭到了魂断崖处,只待时机一到,那人就会诱导那匹马发疯奔跑,撞到魂断崖上。
到时候,这位宠姬就会不慎坠马而亡。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而已。新帝再怎么样,估计也就哀悼一下这位宠姬。
毕竟,像新帝这般冷心冷清的人,不至于真为了一个女人伤神。
到时候,新帝说不准就会认真考虑立后和纳妃的事情了。
但李青澜有点不放心,又骑了马,亲自前往魂断崖处,悄悄地跟在沈葭的后面。
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沈葭似是漫无目的地在树林中游走。
可没过多久,沈葭的身影就消失了。
李青澜正纳闷着,忽听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
转过头来时,她看到沈葭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双眉之间,溢出明媚动人的笑意。
“李小姐,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沈葭摸了摸手中的马鞭,幽幽地说道。
李青澜顿觉不妙,心跳骤急,牵着马绳,离她远点了些。
“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沈葭淡然道:“只是想把你想做的事,给完成一遍。”
话落,沈葭扬起手中的马鞭,“啪”得一声,抽打在李青澜的马上,正中马头。
骏马受了惊,扬了马蹄,嘶鸣一声,发疯一般,往前奔去。
李青澜被颠来倒去,却挣脱不得。
当她发现,骏马所去的方向正是魂断崖时,她更是心慌。
可想停下也来不及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骏马已是一头撞上了魂断崖。
此时,司徒衍正在御书房内。
他的对面站着长孙筹,以及朝中其他重臣。
今日,长孙筹与他商谈完要事之后,联动其他朝臣,再次就立后的事,与司徒衍开展了博弈。
“陛下,立后乃是国之大事,事关皇族血脉的延续和江山的稳定,望陛下三思!”
“是啊,若是没有皇嗣,太容易给敌国趁人之危的机会,望陛下三思!”
“陛下,你至今未曾立后,只怕先帝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歇啊!”
……
群臣们大义凛然,纷纷站在司徒衍的角度,帮他分析利弊。
闻言,司徒衍只是搁下笔,朗然一笑。
“那众位爱卿觉得,何人能够堪当皇后?”
长孙筹及时出列,献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李相府的嫡出千金李青澜兰心蕙质,品貌过人,贤良淑德,足以成为皇后。”
司徒衍倒也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反复咀嚼着长孙筹所说的那句话。
“兰心蕙质?贤良淑德?”须臾,司徒衍冷笑一声,目光已是凌厉了几分,“果真是如此么?”
“微臣此话当真。”长孙筹斩钉截铁道。
然而,他的话刚落下,门外就有内侍喊道:“陛下,李小姐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