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艳压

当他的薄唇落到她面纱上,轻轻擦过的那一刻,沈葭的心头窜过一阵电流,瞬间回忆起过去那些亲密的时光。

旋即,她却是意识到不对。

现在的她,在他面前,还是“其他女人”。

司徒衍,你怎么可以亲其他女人啊!

她原以为,他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没想到,他竟然还真上心了。

沈葭气恼地跺脚,杏眸濡湿,氤氲着星辉,但偏偏,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少女蹙眉的模样,落入司徒衍的眼里,倒是令他心生愉悦。

看来这个丫头,还是很在意他的么。

“姑娘可是觉得,朕唐突了你?”低醇的嗓音好似陈年的佳酿,很是悦耳。

沈葭敛了容色,寻思了一番自己该有的反应,鼻音软糯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奇怪,前几日,陛下对奴婢好像并没有什兴致,为何今日一反常态?”

“姑娘长得像朕的一位故人。”幽邃的眼眸,似旋涡般,很容易将人吸进去。

沈葭微是愣神。

这怎么那么像替身剧本?

司徒衍微眯狭长的凤眸,眼尾轻挑,勾勒出妖治的弧线。

他的面容本就冶艳到极致,之如今,他已是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多了独属于帝王才具有的威仪,锋芒四射,寒光凛冽。

可在沈葭面前,他将所有的锋芒都再次隐藏。

“朕也想告诉姑娘,不管姑娘变成什么样子,喜欢你的人,还是会喜欢你。”

夜风徐徐,周遭的一切都尤为静谧,只有几声来自窗外的知了叫声。

沈葭一动不动地等了半天,心想,这男人忽然开撩,该不会真的是准备拿她当替身吧?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

司徒衍的唇上只噙了丝丝的淡笑,神情也逐渐变得正经起来。

缓了一会,他对她说:“姑娘,你过来帮朕研墨。”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某种暗示?沈葭忐忑不安地来的案边,弯腰研墨。

她的心里躁动不安,一边研墨,一边琢磨着,夜深了,她点的安神香怎么还不起作用,他的精力怎么还那么充沛?

他不睡,她就没办法施针啊。

司徒衍仿佛真没有一点犯困的意思,还兴致勃勃地提笔,翻阅各色书卷。

那安神香反倒是对沈葭起了作用。

她才磨了一会墨,眼皮子就直打架。

半晌,司徒衍才挥手道:“你去睡吧,朕也要休息了。”

沈葭立马来了精神。

临走之前,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桌案上的药碗,药碗旁边照例放着一份蜜饯。

想到他有找替身的可能性,沈葭不满地撇嘴,偷偷地将蜜饯顺走。

没过多久,司徒衍到了服药的时间。

他将一碗药喝下去后,顺手去拿蜜饯,却怎么都找不到。

再一看,盛放蜜饯的小碟子已经空了。

舌尖上翻滚着苦味,司徒衍苦得直皱眉。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他只好令人再送一份蜜饯过来,再盯着偏殿的方向,自顾自地骂了一句:“下回再见到你,看朕不弄死你,沈娇娇。”

他刚才就不该当什么君子,而是应该直接将人摁到地上,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她正法。

给司徒衍送蜜饯的内侍听这句话后,不由得吓了一跳。

“陛下说的可是偏殿那位姑娘?”内侍凑过去,小心地问道:“她若是惹恼了陛下,那奴才让人将她处置了便是。”

“给朕滚出去。”司徒衍睇他一眼。

内侍即是麻利地溜走,走之前,还听到司徒衍又骂了很多句话。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只觉得,陛下也是很有涵养的,平时要是不喜欢那位姑娘,直接就让人给处置了,不会跌份到直接开口。被骂的那位姑娘好惨。

而司徒衍的确“记恨”上了沈葭。

于是,到了后半夜,在沈葭过来给他施针治病时,他假意入睡。

待沈葭回偏殿休憩后,他才悄悄起来,来到偏殿。

司徒衍拨开帘幔,翻身上榻。

只见沉睡中的少女,面容上已是没了那道假疤痕,显得娇憨可人,水嫩的脸蛋几乎能掐出水来。

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司徒衍看着那嫣红莹润的唇瓣,凤眸渐渐地染上猩红的色泽,眸底的色泽深沉,在无声地倾述思念。

一大早,沈葭起来的时候,感觉嘴巴疼得厉害。

照镜子时,沈葭发现唇肿了。

奇怪,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咬过。

事实上,昨晚的她也格外疲惫,并没有注意到身侧多了个人。

罢了,时间紧迫,她还得换身衣裳,赶赴东苑。

宫人来传过信,说是西苑有一场赛马会,李青澜邀她一同前往,为的是增进往后的关系。

沈葭心道,这怕是再次找她挑衅吧。

正好,长孙氏那么想把自己的人安插到后宫,她也不想遂了长孙氏的意。

沈葭选了色彩明艳的轻纱百褶裙穿上,在眉心点了梅花花钿。她的耳上坠了东海的玛瑙耳钏,绣了白梨花的鞋上缀了两颗硕大的东珠。浑身上下的配饰,极尽奢华。

她再拿假的伤疤,粘到脸上。又系上了面纱。面纱反而给她增添了朦胧的美感,如云似雾,明媚绝伦,恍若飞天壁画上的神女一般。

出门前,沈葭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她深知这样的自己,势必会引起其他女人的嫉恨。

她十分满意所看到的效果,觉得干脆就让长孙氏的人主动出手好了。

沈葭来到西苑时,前方的马场上,好几名弓.箭手在马背上,边赛马边射箭,在比试马术的同时也在比试箭术。

马蹄声阵阵,数道箭矢在空中齐头并发,井然有序地落在场内的箭靶上。场上的喝彩声不绝于耳,大家都在为自己看好的弓.箭手助威。

可沈葭的身影出现时,她直接艳压了在场的所有女眷,艳光四射,亦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马蹄声和弓.箭擦过清风的声音。

大家都知道新帝最近独宠一名医女。

据说这名医女模样奇丑,大家本来都想等着看沈葭的笑话。待沈葭一出来,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反而是同情起李青澜和张轻筠来。这两位千金还未入宫,就遇到了这么厉害的红颜,难道连未收后妃的新帝,都让她每晚侍寝。

面对众人迥异的目光,张轻筠倒觉得没什么,藕白的手端庄地搁放在案几上。自从那天,姚太傅跟她说了那番话后,她也在仔细思索,以后是否还要继续在一棵树上吊死。

跟张轻筠的平静无波不同,李青澜的青葱玉指抓住茶盏,愤愤地咬牙。

她将沈葭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像是要将沈葭盯出个洞来。

要是让人知道,这方面纱是怎么样的容颜,想必,这惊艳就变成了惊吓吧。

但是,她是个有身份的世家千金,不能直接揭下这个女人的面纱。

李青澜勾勾手指,招了自己的手下过来,在手下的耳畔低语了几句,手下就走开了。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李青澜又是低声道:“大家都未曾见过那位姑娘的真实容貌,先不要急着被外表的假象迷惑。何况,祸水终会误国。陛下想必不是那般糊涂的人。”

话落,众人的神色变了变,不由得回忆起一些陈年往事。

“是啊,终日迷惑君王的祸水,太容易误事了。据说,前朝覆灭后,那前朝公主就是自恃美貌,把先帝迷得神魂颠倒,对如今的太后娘娘步步相逼。”有些自以为知情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可她再怎么样,都只是亡国公主而已,做不了皇后啊。”

“你错了。那前朝公主也不知对先帝使了什么媚术,让先帝过分宠爱。她虽是无名无分地待在皇宫里,但是当年,先帝险些废后之事却是真的。好在如今的太后娘娘行得正做得直,又有强大的母族撑腰,始终屹立不倒。”

“难怪当年东苑那场大火烧了一整夜,想来,这都是天意,老天要让那狐媚子得到报应。希望当今陛下也能看清身边人的真面目。”

沈葭冷漠地听着众人的言语,心里却是掀起了波涛。

虽说她对自己的生母没有印象,但还是希望别人能给予她生母最基本的尊重。

大家所说的这些,早已被扭曲了事实。长孙氏只让人将自己塑造成无辜的一方,却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已死之人的身上。

何况,在前朝公主怀有身孕时,先帝就强占别人的未婚妻,并不顾前朝公主的意愿,将人囚禁。这变相的折磨,真的是爱么?

当年那场大火里,前朝公主临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无助。而口口声声称宠爱前朝公主的先帝,还不知道在哪个妃子的殿里快活。这么多年来,那先帝亦是未曾去深究那场大火的起因,只斩杀与此相关的宫人,这是不是说明他就是默认了长孙氏的做法?

沈葭越想越恼火。

但她强压下心头的愤懑之意,微笑着走到李青澜身边。

“逝者已矣,再说这些往事又有何益?照我看,这祸水未必是媚色,爱搬弄是非,搅动风雨之人,更像是祸水。当今陛下圣明,就算要处置,也是处置这种闲得没事做的人。”她的杏眸弯成两道月牙,明明是轻松自如的口气,却带了几分高傲,简直是让人自卑到骨子里。

李青澜一时无言,深觉这女人太不要脸。

旋即,李青澜拾掇好容色,佯装才看到她的身影,热情道:“姑娘终于过来了?快请坐下。”

沈葭也没再说什么。

她自顾自地起身,往旁侧的桌案走去。

就在此时,马场上一位弓.箭手在射箭时,似乎射歪了方向,一柄利箭没有对准箭靶,而是跃入席间,径直朝沈葭这边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