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女窝在他的怀中,温顺得像只猫儿。

她的声音柔中带媚,如裹了蜜糖一般,甜入骨子里,沁入心脾,让人浑身酥麻。

司徒衍被她这幅可怜的模样逗笑了,心道,是个男人听了,估计都想把命都给她。

他的语气稍微友好了些,“下不为例。”

一语双关。

沈葭似懂非懂地点头应下,乖乖地坐好。

司徒衍又指着满桌的佳肴,徐徐诱哄:“沈娇娇,夜深了,你再不动筷,饭菜都要凉了。”

沈葭觑了那杯酒一眼,只见那两根手指还孤零零地漂浮在酒液上,血液渐渐地下沉淀下去,在杯底落下一片红。

她的鼻尖仍萦绕着一股血腥味,根本不敢动筷。

司徒衍摆手,让人将酒杯撤下,凑近她的脸颊,热气擦过她的耳窝,“莫非你觉得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一旁侍立的婢女们听罢,忙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沈葭,怕自己也被当成试验品。

沈葭哆嗦着手,意思意思地扒了几口饭菜,柔柔道:“我很喜欢。”

司徒衍满意地大笑,手指掠过她浓稠柔滑的发丝,似笑似叹:“说你娇,你还真的是娇气啊。”

沈葭无语,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早晚有一天,要你在我这里翻船。

陪太子用完晚膳,沈葭匆匆出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门口,她忍不住,将胃里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一进房门,擦亮灯烛后,看到满手鲜血的张嬷嬷,她又是浑身一颤。

“嬷嬷,这是谁做的?”沈葭惊诧地问。

“小姐,你不要过来。”张嬷嬷含泪,朝她摇头。

沈葭没听,往前走了几步。

一个黑影倏然从暗处蹿出。

沈葭面前寒光一闪,不过片刻的时间,她的脖子上倏然多了一柄剑。

“沈大小姐,以前是我小瞧了你。”孙侍卫的面庞暴露在烛火中,冷冷地直视她。

“孙大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沈葭的神情镇定,假装不知道,好奇地问:“我还要问大人,我让大人帮忙送的佛经哪去了?”

“你不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孙侍卫咬牙道:“净安师太为难你多日,你应该在一开始就想对付她了。”

净安师太误以为是他坑了她,差点跟他撕破脸皮,还威胁他,要将两人的奸情抖出去。

孙侍卫不管如何解释都没有用。

孙侍卫越想越气愤,干脆威胁起来:“若是沈家二小姐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变化,她大概会很感兴趣的。”

沈葭状似惶恐地说:“千万不要告诉我妹妹。既然孙大人今天过来找我,那就是还有商讨的余地。大人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孙侍卫贪婪的目光肆意地在她身上打量,少顷,狞笑一声,“如果沈大小姐愿意陪我共度一晚,我就不计较你骗我的事。”

沈葭还没说话,张嬷嬷已经喊出声:“小姐,你不能答应他。”

“怎么样?沈大小姐要是不愿意纡尊降贵,我这就告辞了。”孙侍卫的剑滑过沈葭的脖颈,削下她鬓边的一缕发丝。

然后,他收回剑,将她的发丝攥在手心,一副要走的架势。

沈葭看上去犹豫了很久,才揉了揉掌心,无奈地回:“我答应你……”

孙侍卫听罢,哈哈大笑,“子时,我们在西面的庭院相见,要是沈大小姐不来,我就按照刚才说的做了。”

扔下一句话后,他将她的发丝放到鼻尖轻嗅,一边念着“真香”,一边嚣张地走出去。

沈葭见人走了,赶忙去将张嬷嬷扶到床榻上,为张嬷嬷处理手上的伤口。

在二十一世纪时,她成长在一个中医世家。她的爷爷是国际上颇具名望的医学教授,她也熟知医理,处理起简单的伤口来,得心应手。

说来也巧,当她胎穿到这个时代以后,沈夫人也曾留了本医书给她。只不过,医书的奥秘,她还没有参透。

在看清张嬷嬷的伤口,看到那纵横交错的伤疤时,沈葭倒吸了一口气。

张嬷嬷的手若是不想废掉,还需要好几个月的保养。

“小姐,伽蓝寺不能留了,你快走吧。”张嬷嬷不顾自己的伤势,忙着给沈葭收拾行囊。

沈葭抓住包袱,坚决地摇头:“我要是真的逃走了,就方便别人给我安插一个货真价实的罪名,过一辈子的逃亡生涯。”

她是要出去的,但是,是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如今,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她又被关在这小破庙里,便宜全被沈湘母女占了去。

如果,她逃出去了,就真的永远无法翻身,正中了沈湘的下怀。

恐怕她以后的遭遇也会跟原书一样,任由沈湘和男主拿捏。

何况,趁着太子还没死,她现在要抓紧时间接近太子。

“你糊涂啊。”张嬷嬷长叹一口气,“夫人若是地下有知,应该也舍不得你遭人侮辱吧。”

沈葭握住她的手,“我娘也不会希望我一辈子都待在这个鬼地方,抬不起头。”

张嬷嬷低头不语。

“小姐,连一个侍卫都敢轻贱你,如果你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还没近得了太子的身,就已经……”张嬷嬷老泪纵横,抹了一把鼻涕,“你长得这般美貌,也不知是福是祸。老奴实在不忍心让你继续留在寺内受苦,老奴对不住夫人啊。”

张嬷嬷想起过去,外人对侯府几位小姐的评价,都说身为嫡长千金的沈葭长相太过明媚,不一看就像祸水,倒不如沈湘看着秀丽讨喜。

沈葭一脸黑线地看着脑补过度的张嬷嬷,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嬷嬷,你先别哭,按我说的做。我们就不会有事。”

她既然发现了净安师太和孙侍卫的秘密,那两人必定会想办法除掉她。

眼下,太子那边还指望不上,她需要自力更生,尽快将他们解决了才行。

沈葭给张嬷嬷包扎好伤口以后,让人去给养伤的净安师太带消息,就说孙侍卫跟她在西面庭院幽会,需要净安师太去捉奸。

夜晚,子时。

伽蓝寺西侧的庭院里,明月高悬,梅影摇晃,暗香浮动。

按照约定,沈葭早早地过来等了。

孙侍卫过来时,看到少女那纤细笔挺的背影时,一下子就看呆了。

他对沈葭确实存了想法,但是,沈葭现在虽是落魄,但骨子里应该还有傲气。

他都准备好等沈葭走投无路时,再让她成为自己的囊中物。没想到,沈葭竟然真的愿意如约到来。

想不到,堂堂的京城贵女,如今也只能低下高贵的头颅。

孙侍卫心里乐开了花,胆子也大了起来。

“沈大小姐,属下想你想得好苦。”孙侍卫走到沈葭面前。

迷蒙的月色下,少女披了狐白色的披风,款款而立,身姿曼妙,姿容绝色出尘,一双杏眸忽闪忽闪的,像是天际最明亮的星。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时,就像是下凡的仙女一般。

孙侍卫恨不得马上就将仙子一般的少女扑倒,一亲芳泽。

这么想着,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牵过沈葭的手。

沈葭却后退几步,没有让他碰到。

“孙大人,你先别急。”沈葭为难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你尽管说。”孙侍卫咽了咽口水,如狼似虎地盯着她,“沈大小姐要是真跟了我,我以后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你很喜欢我,喜欢到胜过一切,包括你的性命吗?”

“当然。”孙侍卫想也不想就回答,想要先把人忽悠到手。

“那你能对着明月发誓吗?”沈葭指了指月亮,神情天真,眼神纯洁而无辜,“毕竟,孙大人你之前还为净安师太抱过不平的。”

孙侍卫立马对月起誓,讲了一堆肉麻的话后,眼巴巴地转过头。

“沈大小姐,你要相信我的心意,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那个净安就是个糟婆子,连你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只是,刚一说完,就有一个人影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畜生!”净安师太过去,用完好的那只手甩了孙侍卫一巴掌,很是气愤,“你当初是怎么对我说的?为什么转眼间,就被这个妖精迷惑了?”

孙侍卫来不及询问净安师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先抬起手,捂住净安师太的嘴巴。

“你疯了吧。喊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净安师太正处于极端愤怒的状态里,顾不得那么多,猛然拽下孙侍卫的手,大声质问:“你心虚什么?敢做不敢当吗?我看之前佛经的事,就是你跟这丫头合起来算计我的吧!”

说完,她又甩了孙侍卫一耳光。

净安师太之前跟孙侍卫闹过一次,孙侍卫本就对她心存不满。

现在,他挨了打,心里有气,也就立马还手,跟她扭打成一团。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

不出一会,净安师太就处在劣势地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连尼姑帽都被扯了下去。

“你个负心汉,你对得起我吗?”净安师太双手捶地,简直是痛不欲生。

孙侍卫听到她的哭喊,想起两人昔日的旧情,动作停顿了一下。

而少女低回婉转的声音倏然在他耳边响起。

“杀了她,我就是你的了。”沈葭魅惑一笑,直接勾走了他的心魂。

再看看净安师太,手指被截断的地方还淌着血,光溜溜的头上也没一根毛,压根不能和旁边的少女相比。

孙侍卫当即生出一股子厌恶。

他拧紧眉心,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一口枯井,就揪起净安师太的衣襟,费了点劲道,将净安师太拎到井边掐死。

净安师太垂死挣扎,想跟孙侍卫同归于尽,但始终不敌孙侍卫的力道。

孙侍卫一不做二不休,将人丢入井中。

他心满意足地盯着井底,完全忽略了身后的异常。

在他刚转过身的瞬间,心口处就多了一把匕首。

“你竟然……”孙侍卫瞪大了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沈葭设计了。

少女的目光冰冷,没有一丝犹豫,将匕首往深处推去,断了他的生机。

“你不是说愿意为我付出生命么?既然愿意,就不要用这种死不瞑目的眼神看着我。”

沈葭颊侧的梨涡轻绽,浅淡的笑意,能让人甜到心底,却像是沾了毒.药一般。

待孙侍卫彻底断气后,沈葭将匕首丢入井里,伪造成净安师太和孙侍卫自相残杀的局面后,迅速地撤离。

这把匕首是她从净安师太那里偷的,就算太子去查,顶多也就是查出净安师太和孙侍卫过去的那些腌臜事。

两人因为了缘心经的事起争执,一时情绪过激,就将对方杀了。这个理由,很能说得过去。

但是这是沈葭头一回杀人,她的心里仍有些惴惴不安。

当她回到房间时,赫然发现自己的衣裙上有一大块血渍时,心里更是惊骇。

“小姐,你都做了什么?”张嬷嬷一看到血迹,就感觉不妙。

沈葭紧抓住张嬷嬷的手臂,话语里带了几分慌乱。

“嬷嬷,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张嬷嬷呆滞了一会,木然地点头。

这个时候,孙侍卫和净安师太的死讯已经被太子知道了。

今晚,虽然不是是孙侍卫值夜。但孙侍卫长时间没回屋就寝,与他同住一屋的侍卫就去找人,结果,在西侧的庭院里发现了他和净安师太的尸首。

千寒过来敲响了沈葭的门。

“沈大小姐,寺里出事了,你没事吧。”

沈葭的脊背抖了抖,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腿脚发软,一步也迈不动。

她心里一直在寻思着怎么办,吸了好几口气。

沈葭跟张嬷嬷对视了一眼,张嬷嬷冲着外头喊道:“……没事,这么晚了,我们小姐要休息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然,话音落,门被人踹开。

司徒衍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进来。

然而,他没有看到沈葭,而是看到笑脸迎上来的张嬷嬷。

千寒将佩剑往前一推,说道:“张嬷嬷,我们有一位一等侍卫无辜毙命,现在需要搜查寺里各个房间,还望你能配合。”

说罢,众多侍卫们就在房内翻箱倒柜,迅速地搜查起来。

不多时,有侍卫陆陆续续地回来禀道:“禀告太子殿下,属下并未搜到可疑的衣物。”

“太子殿下,现在还没有搜查的就是内室。”

至于沈葭的卧室,他们这些大男人的确不方便进去。

司徒衍的眸光一沉,瞳眸里漫开阴鸷的色泽,扬起优雅的笑意。

“孤亲自进去搜。”

须臾,他从轮椅上起来,直接掀了茶色的棉布门帘,入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