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众仆人一起,霁挽晴走在回到钟府必经的城市主街上。
近日大楚国皇位更迭,大事连连,主街道上那块张贴通告和要闻的告示栏更新的很频繁,每天都有比平时多得多的民众在那里围观。
顺路的钟府仆人们,也过去看。
“芜海郡原太守贪污受贿,勾结匪徒,构陷忠良……数罪并罚,今日终审判处死刑!”
人群最里层,告示栏面前的人大声念着通告上的内容,让围在外面的人也听到:
“原太守党羽……八人,芜原山匪首……十三人,悉数落网。芜海郡官匪勾结,侵害芜原村、小漠村……大案,二审将于下月初开庭!……吾皇仁德公正,凡戕害黎民之恶徒,必依法严惩不贷!”
听着朗读,一个钟府丫鬟轻轻叫了一声:“啊,这说的是芜小鱼家乡的事!”
她拍拍身旁芜小鱼的同门师兄:“这下你师妹可不用操心了,新皇登基三把火,正好把欺压她村子的恶霸,连同他们上头的人,都连根拔了!”
口中一边评论着新闻,这些修士们还用传音交流更隐秘的信息。
一个年轻男仆传音道:“我听府里当值的师兄们说,大楚国突然换新帝,是我们小尊上的手笔!两个月前……”
“什么?!”少年少女都听得一惊,伸手捂住嘴,才没有发出惊呼。
他们在传音里讨论:“小尊上性子何等淡漠,对世事从不关心,她怎么会牵扯进去?”
有人推测道:“……也许,小尊上是知道了芜小鱼的苦处,为她出头,才荡涤朝纲?”
他师姐白他一眼:“芜小鱼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我透露给你们,一切的起因分明是前小王爷非礼老爷院里的三等丫鬟芹菜,小尊上去救人……”
“喂喂,芜小鱼出身再低,如今也是大宗门亲传。”马上有人反驳:“你这话说得,好像那贱籍奴婢的面子比她大一样……”
“……这还能争起来的?道都修到哪里去了!”老资历的师兄嗤笑所有人:“她们谁都不值一顾,真有面子的是‘天下苍生’……!”
……
听着叽叽喳喳的讨论,有些人感叹小尊上智慧深邃,谋略玄妙无比,有些人又赞美她高洁正直,替天行道。在前面领路,看护着众人的霁挽晴始终没接话。
因为这些讨论里透出的某些观念,让她很不喜欢。
但欣慰之情还是超过一切,女子脸上最终扬起笑容,思绪万千,结于一声慨叹:
“这世道会改变的。因为我们的小尊上,终于长大了啊……”
在钟游星降生之初,霁挽晴就陪伴在她身边侍奉,深得对方亲近,是十足的元老级大丫鬟。
所以她深深领略过,自己的小主人固然心思纯粹,真诚可敬,却也凶残苛刻,冷漠无情。
护佑苍生的天眷,不能是这样的。
霁挽晴坚信。
如今这充满着不平等的世道,普通的正道志士如她自己,早已管不过来,强大的天眷,正该站出来保护弱小,激浊扬清。
于是,霁挽晴一直,甚至打算一生致力于教养钟游星,要把这个注定非凡的孩子教成应有的样子。
十六年来,她名分上是与钟游星签契约的仆人,实际在侍奉之外,还做了不少相当于钟游星的“长姐”,甚至半个母亲的工作。
……就像藤壶仙君担当着钟游星的“长兄”,甚至半个父亲一样。霁挽晴想。
只是两人各自多番努力,都没能让钟游星改变什么。
霁挽晴心中一直苦闷。
直到现在——
听到同事们诉说小尊上的件件义举,年纪其实很轻的“长姐”大丫鬟心中激动满溢,热流几乎要涌上眼眶。
尤其,同事转述钟游星说的那句:“因为是皇帝的儿子,所以打不得?可这丫鬟也是农民的女儿呀,怎么就打得了?”
简直振聋发聩。
余响现在还在霁挽晴的心中激荡。
一手放在胸前,霁挽晴感动的在心里对藤壶君倾诉:“仙君,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都说厚积而薄发,量变到质变,小尊上终于开悟了……”
想着,秀丽的女子忍不住又伸手抚过腰间的玉佩法器。
他们这一班侍从先前跟着藤壶君出去探索秘境,给钟游星的玩具盒子收集材料。带队的当然是藤壶君,但除他以外,一路上霁挽晴当先涉险,照护同伴……种种义举,使众人都把她当做“副队长”一般的存在。
藤壶君送霁挽晴这个护身的玉佩法器,正是方便她跟他一起开路,提高探索的效率。
“仙君,您一定也已知晓,小尊上正在成为能与您般配的好人。”指尖反复勾画着玉佩上弯绕的沟纹,霁挽晴心中细细描摹藤壶君俊美的侧脸。
红衣仙君的身影,一直在她心的中央,发着光芒。他是如此明朗,高洁,正气浩然。
是即使尊贵如钟游星,也不必然配得上的,英雄中的英雄。
“仙君,我真为您高兴。”霁挽晴欣慰的微笑,又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尊上能得夫君如您,也真是她莫大的幸福。”
***
心中为钟游星“终于长成好人,配得上藤壶君”而欣慰的情绪,让霁挽晴重重松一口气,旅途劳顿的疲惫也随之而来。
回到钟府,霁挽晴打算利用好这半天的整备假,好好休息一会。
然而她刚踏进卧室的门槛,连接着神识的随身玉简就忽然连声警铃,是同事传来了一封急报!
作者有话要说:1,芜海郡农民军驱逐原太守,拥立新帝,12章有提及。钟游星为留裕幽龙当她的玩具而换了大楚国皇帝,确实间接影响了芜小鱼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