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万朝来贺

文正帝青筋直跳,看着御案上摆放的文正通宝, 额头铁青,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次他气的委实不轻。

吐出长长一口气, 文正帝语气中有些威严和冷冽, “这次多亏爱卿发现,不然, 朕就成了被人蒙蔽的聋子、瞎子,他们那些人, 有哪个真正将朕当成了天子?”

“陛下息怒,不要因此等事情气坏了身体。”顾驰上前一步,语气中有些担忧,文正帝年纪大了, 临近知天命的年纪, 不如年轻时那样康健, 之前有几次怒气攻心,气着了身子。

“放心,朕有分寸,不会为这等宵小之徒气坏自己的身体,朕要活的更长久, 看着这天下海清河晏、太平盛世。”

文正帝脸色严峻,冷冽却又坚定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相比方才,眉头、脖颈间的青筋不再暴起, 他尽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这次爱卿的小儿有功,发现了银币不足一事,应当有赏,爱卿的小儿今年多大了?”

“小儿顽劣,今次也是误打误撞,发现了此事,臣的小儿已有六岁,名为问安。”

文正帝有闲情谈论起自己儿子,估摸着怒气消了不少,顾驰语气也轻松起来,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孩童都是这样,这哪是顽劣,是个功臣,若不是他发现银币不足,朕还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六岁,也到了进国子监的年纪,改日就将顾问安也送去国子监,就当是朕给他的奖赏。” 文正帝道。

顾驰行礼道谢,“多谢陛下,臣定会好好教导问安,不辜负陛下的恩赐。”

每位官员无论官阶高低,只有一个可以将自家儿子送进国子监的名额,即便是一品官员,如无特殊情况,也不能破例。

国子监作为全国最高学府,自是不是其他书院可以相比的,但顾问舟已经使用过这个名额,所以顾问安只能在其他书院读书。

顾驰本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小儿子,恰好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文正帝破例又给他们顾家一个进去国子监的名额。

要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还要从顾问安身上说起。

顾父和顾母经常领着他去买东西,见的多了,小小年纪就会看秤杆准不准,有没有缺斤少两。

他闲着无事,找了不少鹅卵石、黄桃、梨子等大大小小的东西,认真的称量之后记录下来,最后看着案桌上有几块碎银子,也拿起来秤重。

顾驰看着自己儿子的一举一动,只觉得憨态可掬,一直在一旁指导着他,父子俩本打算秤完最后一次便将东西收起来,可就是这最后一次碎银的重量,有些奇怪。

按理说银子应该是实打实的重量,不能缺一分一毫,可这几块碎银有些问题,不是应该有的重量,每锭银子轻了不少,足足少了有原先的一二成重量。

顾驰眉头皱起来,他赶忙向家中的其他几位婆子和管家们讨了几块碎银,还派人去铺子里兑了几锭银子回来,挨个秤了一下,结果每锭银子都是如此,缺了不少的斤两。

金银在流通中,无数次的转手,有损耗是正常的,可不应该分量相差这么多,只能说,市面上流通的银子出了问题。

上京城天子脚下,不足量的金银肆意流通,其他行省不知又该多么严重!

他顾不得说什么,揣着这些银子匆匆进宫,将事情禀告给文正帝。

文正帝即位多年,市面上流通的是文正通宝,工部的宝源局和户部的宝泉局主管铸币,全国每个行省都开设的有宝泉分局、和宝源分局,由官府的人负责,私人是不能插手的。

铸币是由统一的母钱铸制的,制出来的子币材质不掺杂其他东西,分量足又精美。

前朝时允许私人铸币,不少人因此获得暴利,市面上私铸的银子流通的很广,缺斤少两,比官府规定的币银重量少了两三成,缺斤少两的白铜、白银、金子等等,都进了这群人的口袋,赚的盆满钵满,可百姓却被坑惨了。

百姓们拿着银子去买东西,本来一锭银子足矣,可因着分量不足,就要掏更多的银子,最后还只能由百姓们自己承担。

即便想追究,也无处可追究,明明拿到手的时候是一两银子,怎么转个手而已,就不再是一两银子了,最后还要自己多掏荷包。

就这样,银子和铜板越来越不值钱,有些聪慧的人嗅到商机,赶忙趁此机会大量收购白银、白铜等等,到时候再高价卖出去狠赚一笔。

不管怎么说吧,最后吃亏的还是普通百姓。

是以文正帝登基后,花了几年时间,力排众议,严禁私人铸币,铸币的权力收归朝廷,一旦发现有私铸钱者,流放三千里,作具已具未铸者,徒二年,作具未备者,杖一百,皆抄家产。

私人铸币本是巨额利润,不少官员与私人勾结,从中分一杯羹,文正帝将此废除,这些人利益受损,暗中同文正帝较劲,冲着宝泉局和宝源局下黑手,以求文正帝松口,可以继续允许私人铸币。

虽明令禁止,但仍有些胆子大的人,暗中铸币,在市面上悄悄流通。

对百姓来说,银子好看不好看不重要,从哪里发行的不重要,只要分量足足的可以使用就可以了,哪管什么真假!

就这么,私人铸币卷土重来,出现了如今币银分量不足的现象。

文正帝知道这件事,自然愤怒不已,“ 上京城众多商铺都在用这些银子,可见流传实在是广,爱卿你能发现这件事,其他臣子们不是傻子,哪能一个不知道此事?有些人自作聪明,妄图蒙蔽朕,若是事态越发严重,不可挽回,将会引起多么严重的祸乱!”

文正帝此话说的不假,顾驰也是这么认为的,家中伺候的婆子、管家手中尽是这些缺斤少两的私人铸币,铺子里也有许多,可见已在上京城流传了不短的时间,想必其他行省更是已泛滥成灾。

不可能没有一人发现此事 ,是那些有心人知情不报,故意将事情瞒下,趁机从中多赚些银子。

所幸文正帝知道了此事,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赶忙下达一系列命令,严格彻查,命令大理寺和刑部尽快揪出背后官商勾结的那些人,同时朝廷用官方铸造的白银、铜板兑换百姓手中的不足值的铜板和银子,尽力的将这些私人铸币收回来,到时候熔炉重新铸币。

顾驰也想了不少法子,比如说铸币用的母钱,上面有规律的排列千字文等字样,印制独有的标志,这样铸出来的银子难以仿造。

鼓励百姓们发现不足量的银子时,赶快上报官府,宝泉局和宝源局更是要定期在各个行省内抽查银子,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出现。

除了日常使用的金银元宝外,宝泉局发行一些额值偏小的纸币,不单单是像以前那样,纸币不是实打实的货币,使用的时候还要去钱庄兑换。如今的纸币和金银、铜板一样,可以用来商贸往来,不是只有大额交易的时候才能用得上,一些日常的购买也可以使用。

大理寺和刑部的动作很快,联合各个行省的知府,在各行省严格彻查一遍,揪出不少幕后之人。

这一系列整顿,在全大周朝引起了不少轰动,找到了这些滑不溜秋的泥鳅,接下来就是翁中捉鳖的时候,文正帝指派朝中几位有威望、有手段的大臣带人将这些人捉拿归案,顾驰便是其中之一。

他手腕强硬,灵活多变,期间不少有人上来贿赂,他笑眯眯的收下银子,一一登记在册,待日后回京交给文正帝,趁这些人放松警惕时,转头便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一网打尽。

期间自是有不少阻力,甚至有些人故意散播谣言,什么他贪污银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远不如表面上清高,鱼肉百姓,仗着权高势重为非作歹等等,刻意污蔑顾驰,还有些人起了歹心,想要将他灭口,朝廷派一个人,他们就除去一个,派两个人,就除去一双,倒是要看看,到最后还有谁敢接手这件事。

不过顾驰本就在民间声誉极高,他连中六元,在不少百姓心中是个顶顶有学识的官员,生平事迹堪称传奇。

他率先提议开辟陆路出行和海上出行,与其他小国建立了贸易往来,传进来不少稀奇的东西,国库更加充盈,许多百姓也因此富裕起来;一人主导官员偿还欠了二十来年的银子,又充实了国库;又提议给所有的贫苦人家和孤寡老人每月定时发放银子,更是给百姓造福;去年率先发现灾情,又治理了河省蝗灾,挽救了一省百姓的性命......

顾驰做的事情太多了,随便扒拉一件出来,便能名垂青史,更何况他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着想,大周子民自是不会被这些谣言蒙骗。

除了顾驰,顾家其他人也是好样的,顾父研制出的风力水车、还有其他无数灌溉工具,减轻了所有百姓的负担,令粮食增产。而叶溪在国子监教授外语,学生满天下。

顾家人的风评一直很好,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几个孩子也是个有出息的,顾驰大儿子连中三元,前途可期;顾驰女儿揪出了鱼肉百姓的史家,大快人心。

无论是顾驰的所作所为,还是顾家其他人,都给百姓造福,是以在大周朝子民心中,不管传出来顾家人什么谣言,肯定都是假的,是有心人故意污蔑,他们绝对不会相信的。

谣言不起作用,给顾驰泼的污水也没有用,这些官商勾结的人各个坐立难安,每日一睁眼就听到谁谁落马了,谁谁逃走未遂被抓起来了,这些人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头上的头发没剩下几根,唯恐下一刻官府就找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有些狗急跳墙的,暗中派人刺杀顾驰还有其他负责此事的官员,许是上天都在保佑着顾驰,每到一处,虽有危机,但关键时刻总是未能得手,顾驰毫发无伤,将这些发百姓财的人一一抓起来。

对待这些违法的官员和私人,顾驰更是毫不留情,主要负责的人判处死刑,罪名不太严重的或是流放,或是行刑,抄了所有人的家产,抄出来不少银子,库房里的白银堆积如山。

经过浩浩荡荡的一次大规模的清洗,着实给那些心中打着小算盘的人不少震慑,最起码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出现金银、铜板不足值的事情了。

“爹爹,我一路北上,听了不少你的威名和赞誉,爹爹真是威风极了,将这些明知故犯的人抓入大牢里,解决了不少隐患。” 顾问清杏眸中满是崇敬和自豪,看着顾驰开口。

打她回到上京城,天天就有顾驰的各种消息传来,什么遇到杀手临危不惧,最终杀手被制服;带着官员和衙役一个府城挨一个的彻查,一个都不放过,不被繁华富贵迷了本心,不被金银蛊惑,一心坚决维护大周朝子民的利益。

经此一事,顾驰在民间的声誉,更上一层楼。

顾问清听着这些消息,既为有这样的父亲自豪,又不免担忧顾驰的安危,官阶越高,责任越大,像这次严格查处私人铸币,触碰了不少人的利益,顾驰一路上遇到不少危险,幸亏提前做好准备,没有什么大碍,虽没有事情,可过程还是极其凶险。

“富贵险中求,不少人贪心不足,有了权势,便渴望富贵,有了富贵,又想要更多的银子。可为人处事,都要牢牢谨记,要踏踏实实的做事,清清白白的做人。你们是我的孩子,更要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不求他人如何评价,只求无愧于心。” 顾驰虽已过而立之年,反相比以往更要俊美几分,不见那些稚嫩青涩,给人的感觉越发沉稳,如沉淀多年的花酿,不由得吸引着他人。

“嗯呢,爹爹,女儿/儿子晓得了。” 顾家三个儿女齐刷刷点头,他们一出生就是富贵的日子,与那些贫穷的人家相比,他们已经享了太多的福,不能只得,而不付出,每处于一个位置,应该为子民、为他人做出点什么。

顾问清摸了摸顾问安的脑袋,“小弟这次有功,二姐带着你去福东来客栈好好吃一顿。”

顾问安仰着脸,有些婴儿肥的腮帮子鼓了鼓,“一顿可不行,要两顿,大哥也要请我吃饭哦!”

“放心吧,大哥不会忘记的。” 一旁的顾问舟笑的开怀。

“问安,你连中三元,为父为你骄傲,接下来便是乡试,这一段路程有些不易,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尽力便好。” 顾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虽才十五岁的年纪,可身量着实不矮,估摸着再过几年,就要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高出一头,孩子们都慢慢长大了。

顾问舟点头,“父亲,您放心,我心中有数,您连中六元是一个传奇,我不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会尽全力,至于结果,顺其自然,想必总是不会太差劲。”

两年后的乡试,若是通过了,便是成为举人,若是不通过,他还有机会,未来的路还很长。

顾驰差事办的好,文正帝满意极了,有顾驰这样的臣子,近些年国库的银子那是越发充盈,有了更多的闲钱可以给百姓兴修水利、发送抚恤金等等,顾驰的功劳着实不小。

不过顾驰才三十五岁,眼下是不能继续往上再升一级,已经是户部尚书加太子少师,升的太快怕是更要遭人嫉妒。

虽然不能给予官职上的赏赐,可文正帝想着法子在其他方面补偿,给顾家赐了一个三座五进并一起的府邸,长长的抄手走廊,月牙门不知要穿过多少层,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屋檐雕梁画栋,池塘里碧水泛着涟漪,俏皮的金鱼跳动,莲叶接天无穷,还带有一大片的梅林、桃林,春日赏花、冬日赏梅,倒是有了好去处,每一处布置的精致又不乏大气。

这座宅子本是前朝宰相的府邸,前朝丞相贪了几百万两白银,后来文正帝继任后便将其赐死并抄家产入国库,这座府邸一直闲置,过了这么多年,终于重新派上用场。

顾家人自是很欣喜的接下,他们住的这个宅子,还是当时顾驰考中进士时文正帝赐下的,如今几个儿女长大成人,住着着实有些拥挤,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景致,来人上门拜访也没有可赏玩的地方,与顾驰如今的身份地位有些不太匹配。

恰逢皇帝赐下一个大宅子,顾问清还有顾问舟、顾问安也可以有自己的小院子,日后请国子监的同窗来府上做客,也有了赏花、赏鱼的去处。

作为皇帝,宠大臣和宠妃子一样,喜欢的多赏赐些东西,文正帝恨不得将国库里的东西多赏给顾家几件。

除了赏赐府邸,文正帝给顾家其他人也有不少赏赐,顾父、顾母如今已过花甲之年,文正帝特意送上一副御笔的松鹤延年图,祝福他们二人长寿,顾家三兄妹更是得了不少赏赐。

到了今时今日,上京城谁不知道顾驰是文正帝面前的大红人。

当初那些看不起顾驰乡下出身、嘲讽顾家一家都是泥腿子的世家子弟,如今脸啪啪直响,远远看见顾驰便绕道避开,不知拿什么颜面面对他。

一个泥腿子能一步步升的这么快,他们世家大臣也不是吃素的,顾驰可以,他们自然也可以。

是以不少人开始尽职尽责,顶着乌纱帽不再搞事,力求好好表现,让文正帝看到他们这些人的功绩和能力。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只要有成效,结果总是好的,这些京官确实比以往收敛了不少心思。

没过多久,到了万寿节。前朝的皇帝每到万寿节时便大肆挥霍,铺张浪费,文正帝继位这么多年,过万寿节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这次赶上他天命之年,加上前一段时间彻查私人铸币,是以这一次的万寿节会比以往盛大一些。

随着陆路商贸往来的越发频繁,周边许多小国每年都会给大周朝送上礼物,赶上万寿节,有许多国家的使臣、王储带着献礼,来到了京城。

即便知晓上京城的情况,可他们每来一次,还是会从心底感到震撼。

“上京城的路面这么宽阔,几百尺宽,可以容纳几十辆马车同时通过,太令人震惊了。” 一个使臣左顾右盼道,同时两只臂膊打开,比划了一下。

“看,两旁这么多的商铺,在这里可以见到所有国家的东西,竟然还有女子出来做生意,在咱们国家,女子只需要生孩子、下地劳作就行了。” 另一个使臣感叹道,面色震惊。

一旁路过听到这话的大周朝子民翻了个白眼,女子既要生孩子,还要下地干活,那要这些男人干什么!幸亏他们是大周朝的子民,没有生活在其他小国,不然的话,女子的地位还不如畜牲呢!

其他周边小国的使臣也连连赞叹,赞叹完路面,赞叹商铺,赞叹完商铺,赞叹大周朝的昌盛热闹,还有众多好吃的美食。

“若是可以一辈子待在这里就好了”,这是不少使臣们心中的想法,由奢入俭难,在上京城待一段时间,他们不太想回去自己的国家。

各国使臣说着蹩嘴的上京城官话,时不时夹杂几句自己国家的语言,互相热情的打招呼。

而众位皇储,则有些冷清和矜持,互相点头微笑就完事了,一个个面上笑的温润,实则暗暗打探对方:这个皇子有没有自己长的俊,穿的锦袍有没有自己华丽,他来自的国家国力如何......

大周朝在国家之中最为昌盛,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小国皇子特意赶来,自是有所求。

若是哪一位公主、或是群主下嫁其他小国,想必和大周朝的联系会更加紧密,那自己的国家依靠大周朝这棵旺盛的大树,一定会更快的繁荣发展。

是以这些皇子暗戳戳的将其他所有皇子当成了潜在的竞争对手,面上一派岁月静好笑眯眯,实则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其中有一位皇子有些显眼,其他皇子之间暗波流动,但他看着有些漫不经意,似是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打算。

这便是乌宛国的三皇子,裴行景,在一众他国皇储中,这位乌宛国的三皇子容貌出众,鬓若刀裁,似是经常练武,身姿俊挺高挑,格外的显眼出众。

乌宛国子民的长相和大周朝的百姓不太一样,加上裴行景俊朗非凡,引的路过的不少女子频频回望,看一眼又看一眼。

裴行景不着痕迹的皱眉,这样的情形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在乌宛国有不少女子争先恐后的要看他几眼,还有人朝着他的坐骑上扔果子和鲜花,是以他每次出行前必下令清街。

不过如今是在周朝的国土,也只好暂时忍耐。

距离万寿节还有几日,来到了专门接待外使臣和皇储们的别馆,一切安置好,裴行景出去走动。

大周朝虽繁茂,不过是占了有利的条件,土地辽阔,人口众多,若是他们乌宛国能学到大周朝几分,必定能逐步壮大,到那时,他就不再是被乌宛国太子压一头的三皇子。

裴行景没去其他地方,径直来到一处茶馆,环境清幽,平时上京城许多贵女和贵公子闲着没事,便在这里听听乐曲,看看歌舞,倒也是惬意极了。

不愧是贵女们喜欢来的地方,这里果真清雅,丝竹悦耳,来往伺候的丫鬟和小厮也看着颇为舒适。

裴行景不着痕迹的打探,他并没有进去厢房,而是在大厅靠墙处落座。

毕竟是乌宛国的皇子,他的出现,引来了不少贵女的目光。

裴行景好似没有注意到这些视线,要了一壶清茶,和一旁跟随的乌宛国使臣间或交谈几句。

他想要见的那个女子没有来,不过没关系,过几天就可以见到了。

第二日亦是如此,在万寿节开始的前几日,裴行景每天都会去茶馆里小坐一番。

“问清,你这几天没来,可错过了看俊郎君的机会。” 说这话的是安阳郡主。

她们几个小姐妹交好,经常去乐坊、茶馆看看美色,不然人生多无聊啊!

顾问清笑了笑,“这几日家母身体抱恙,昨日才康复,这不就收到了你们的帖子,群主前几日不还惦记着乐坊里的周公子,怎么几日不见又换了目标?”

安阳郡主狡黠一笑,“俊郎君和女子喜爱的翠羽珠钗一样,只要是精致好看的,那我都想要。周公子温润,可最近的这个郎君,当得上俊美无双。”

顾问清摇头轻笑,“来这里的公子,大都是富贵子弟,群主你可要矜持一点。”

谁说只能男子爱美色,安阳郡主也喜欢长的好看的郎君,若不是郡主身份,恐怕她早有不少面首。

“这位公子是乌宛国的三皇子,特意来到咱们大周参加万寿节,看看那轮廓深邃,高挺的鼻梁,剑眉星目,不愧是皇室子弟,身上还有一股天潢贵胄独有的气质,这是其他公子比不上的。” 安阳郡主面上挂着笑,一副少女见到心上郎君时急切、激动又沉迷的样子。

不过顾问清知道她这个小姐妹的性情,安阳郡主起初对每个男子都是如此,过一段时日便会觉得不过尔尔。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三皇子来了。” 安阳郡主看着门外,欣喜又雀跃。

顾问清抬眸,这裴三皇子着实俊朗,可惜,看过太子的容颜后,她内心毫无波澜。

裴行景目光撞上顾问清的视线,他以往总是冷漠的眼眸,染上些许笑意,他要等的人,今日终于来了。

他一改往日冷漠的作风,朝着顾问清走去,对着在坐的几位贵女一一打过招呼,面上带着和煦的笑,“ 冒昧打扰各位小姐,我今日带了一些乌宛国的特色吃食,特意给安阳郡主、清平县主,还有其他几位姑娘送来一些,以此来谢几位姑娘前几日告诉我有关大周朝的一些礼仪和趣事。”

“三皇子不必客气,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多谢三皇子的好意,不知三皇子这几日住的可舒适,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三皇子尽可说出来。” 安阳郡主道,这一群人中,安阳郡主身份最尊贵,自然也是由她开口招待。

“别馆里衣食住行样样俱全,郡主无需担心。”裴行景回道。

案桌上摆放的有糕点果子,还有玫瑰花露,几人一来一往的谈话。

裴行景暗暗的将目光移到顾问清那里,眸子闪过一丝惊艳,即便已在画纸上见过她的模样,可今日得见真颜,才知道,画中的她不及真人一分。

眉如翠羽,腰如约素,貌如春晓之花,指如三月春笋,白皙的肌肤好像会发光,在一众贵女中格外显眼,与他们乌宛国的女子相比,大相径庭。

乌宛国无论男女,身强力壮,女子也可以马上狂奔,在乌宛国,哪位女子最健壮,便最受欢迎,不少男子愿意将她娶回家。而男子,则像裴行景这样的最抢手,高挑俊美。

不过天下男子骨子里喜欢娇花一样的美人,这一点是共通的,即便顾问清和乌宛国的女子大不相同,可裴行景第一眼,便将她记在了脑海中。

“乌宛国得以来到周朝,更要多谢顾大人的提议,便利了许多国家,在我们乌宛国,子民们对顾大人很是推崇。” 裴行景看着顾问清道。

顾问清一笑,“家父只是提出想法,具体的实施是众人的功劳,不敢一人居功,三皇子过誉了。”

裴行景又道:“顾大人连中六元,想必清平县主也和顾大人一样精通诗书,我生平最尊敬的便是像顾大人还有清平县主这样的有才之人。”

顾问清挂着浅浅的笑,“ 家父高才,但我着实不是什么有才之人。”

之前听说乌宛国是游牧民族,和大周朝往来紧密以后,最受追捧的不再是谁力气最大,而是谁能读书识字,若是哪一位乌宛国子民在大周朝读过几年书,回到乌宛国是可以做大官的。

如裴三皇子所说的那样,他最尊敬有才之人,可顾问清难以苟同,难不成白丁就不值得他人敬佩了吗?

裴行景柔和的声音又响起,“ 清平县主过谦了,有顾大人还有叶夫子这样的父母,想必县主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问清没说什么,素手拿起玫瑰露轻酌几口,哪有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倒是要让裴三皇子失望了。

一番谈话过后,裴行景很知趣,不多时便离去。

安阳郡主碰了一下顾问清的臂腕,有些激动,“怎么样,裴三皇子俊吧!”

“我倒是觉得,太子才是最俊的。” 顾问清眨了眨眼,若是没有遇见太子,她可能还会看一看裴行景的长相,可是见到过最俊朗的郎君以后,其他人都难以入她的眼。

“太子表哥着实俊朗,但他是太子,我还是看一看别的郎君好了。” 安阳郡主吐了吐舌头。

没曾想第二日又收到裴行景送去顾府的东西,是一些乌宛国特有的小玩意,顾家每人都有份。

“这三皇子,倒是有心,上京城这么多官员,怎会给咱们送这些东西?” 顾母有些不解。

顾问清将昨日遇见的事情说了一遍,“乌宛国三皇子看着温润有礼,和其他来访的使臣皇子不太一样。”

一旁的顾驰点点头,“许是看在我是太子少师的份上,送来了东西,将这礼退回去吧,就说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可收下客人的东西。”

其他的使臣都没有送礼,偏偏乌宛国登门送上了东西,明面上是挺懂事有礼的,可别国的皇子,给周朝的太子少师送礼,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看着退礼,裴行景眉头一皱,他倒是没有预料到顾家会退回来,不过想想也是,顾家走到如今这一步,肯定是不会轻易收下别人送上门的东西。

裴行景起身看向窗外,他在大周朝待不了多少时日,一定要抓紧时间。

“县主,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顾问清随意的看着两旁小摊上的东西,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声。

她放下手中精巧的瓷娃娃,看着来人,露出浅浅的笑意,“见过三皇子。”

来者是客,这么多外国使臣和皇储来到大周,她身为县主,自是要彰显东道主的风范,顾问清浅浅一笑,“三皇子可有相中的东西?”

裴行景今日一身玄色锦衣,入乡随俗,他穿着大周朝样式的衣衫,风姿英伟,相貌轩昂,“大周好吃好玩的新奇东西众多,我一时挑花了眼,不如县主与我一到,也好给个建议。”

裴行景这样说了,顾问清不好拒绝,“上京城有许多出名的酒楼,里面的拿手好菜最是一绝,三皇子可以品尝一番。”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迎面几个打闹的孩童来不及停下,一下子撞上顾问清,顾问清不由得往后踉跄。

裴行景快步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攥着她的玉腕,关怀问道:“县主可否有事?”

顾问清站直身子,摇摇头,“劳烦三皇子挂心,并无大恙。”

收回手,裴行景稍稍后退,方才攥着顾问清手腕的指腹,不由得捻了几下。

她垂眸看着几个耷拉着脑袋的孩童,轻轻碰了碰他们的小脑袋瓜,“ 在街上是不可以嬉戏的哦,若是今日撞上的是马车,或是体弱的老人,那可就要出事情了,道路虽宽,也要井然有序,你们要做个好孩子,对不对?”

几个孩童齐齐点头,“姐姐,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问清眉眼一弯,将荷包中的松子糖块每人分了一粒,放在几个孩童肉乎乎的手心里,“去玩吧,记住姐姐今日的话。”

明明是简单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裴行景却有些移不开眼。

若是他们乌宛国的女子遇上这番景象,定是要将这几个调皮的孩童揍一顿,要是哪位贵女被旁人碰撞,管他是大人还是孩童,揪着耳朵就把人提起来了。

可清平县主,未曾端着身份,被顽皮的孩童冲撞,没有柳眉倒竖,而是言笑晏晏,声音柔柔的,教育着这些孩童们。

感受到裴行景的目光,顾问清有些好奇,乌溜溜的杏眼瞪大了一些,“三皇子,是我的发髻乱了吗?”

裴行景收回眼神,唇角微扬,“县主端庄,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问清是个称职的东道主,她详细给裴行景介绍了大周的情况,哪个铺子里的东西花样多,哪家酒楼里面的东西好吃。

最后分离时,裴行景骨节分明的手心里,躺着一对肚子圆滚滚的瓷娃娃,恰好是顾问清之前看中的那一对,他墨色的眸子中染上笑意,“送给县主,今日麻烦县主了。”

“前几日在茶楼有幸一尝三皇子送上的吃食,那个就是今日的谢礼,这个,就不用了,三皇子带回去给其他年幼的皇子公主们,想必他们一定会很喜欢。” 顾问清柔柔一笑,并没有接下这一对瓷娃娃,“那我先回去了,三皇子,告辞了。”

裴行景看着顾问清离去的身影,又阖眼看着手心里躺着咧着嘴圆滚滚的瓷娃娃,手心渐渐收紧,狭长的眼眸中染上一层寒意,为什么又一次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