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报的小编姓肖,年过半百, 多次未考中乡试成为举人, 但有颗用笔杆子谋生的心, 想要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被更多的人看到。
于是联合其他有权势的朋友, 创建了如今的《京华小报》。
不管是世家大族, 还是家里有读书人的,都会订阅小报, 了解上京城的大小事。
顾驰来到上京城这几年,小报上可没少报导有关他的消息。
胡同口顾母和其他几位上了年纪的婆子坐在一起聊天, 大家来自天南地北,在上京城也没其他熟悉的亲人,邻里邻居的相处还不错。
肖秀才一身长衫,蓄着胡子, 和气的来到顾母他们面前, “各位老夫人, 冲你们打听个事儿,你们知道新科状元顾驰吗?”
“顾驰啊?”顾母来了兴趣,“来来来,你问我,我知道的多。”
“敢问您是?”
“新科状元他娘。” 顾母轻飘飘开口。
“怪不得我看着老夫人就觉得不一般, 原来是状元郎的娘亲。” 肖秀才恭维几句。
肖秀才准备好纸笔,开口道:“您最近听到有关顾状元的谣言了吗?”
“当然听到了,这群黑心肝的,吃饱了撑的 , 故意坏我儿的名声。告诉你吧,若三郎是这种人,我头一个将他逐出家门。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顾母比划了一圈,“不怕你问,随便拉个人出来,看他们是怎么看待三郎的!”
其他看热闹的婆子赶忙开口,“小老弟,我可告诉你,你们读书人不能操什么坏心思,顾俢撰每天晚上都要带着他娘子沿着街走几遍,对待岳父岳母、自己小舅子也没话说,谁要是故意污蔑顾俢撰,那可太黑心了!”
“是啊是啊!还会排队给家人买糕点,每天按时回家。他又不是孙猴子会□□,哪有时间去风月场所!”
“我们说的可是真心话,老娘活几十年,没有人能轻易买我一个好字,今个话就撂这里了,顾俢撰就是个好人,谁说他坏话,我跟谁急!”
......
啧,看不出顾驰这么得长辈们的喜欢啊,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一个两个在夸自己的孩子呢!
“那老夫人,你又是如何看待这些谣言?” 肖秀才接着看向顾母。
顾母叹口气,“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谁让三郎太优秀呢,没办法!这群人肯定有个癖好!”
“什么癖好?” 肖秀才有些好奇。
顾母声音响亮,冷哼一声,“钻床底的癖好啊!估计时刻都在我们家床板子下面待着呢,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这个老太太,嘴皮子功夫还挺溜,肖秀才忍不住笑出声。
“说句不好听的话,背后使坏的那群人,真是蠢。我们家这么穷,若不是圣上安排住房,怕是连房租都要掏不起,哪有闲钱吃喝嫖赌?还说三郎和同僚关系不好,十有**消息是从翰林院传出来的,啧啧,男人心海底针,也不知他们安的什么心!我寻思着,估计接下来就要造谣三郎不孝顺了。我先辟谣,没有的事,谁要是觉得三郎不孝顺,那他们就给我当儿子吧!” 顾母嘴皮子利索,说一句肖秀才跟着记一句。
“我也见不到那些人,不如你在小报上替我告诉他们,让他们多吃猪肉补补猪脑子,不,不对,我要向猪崽道歉,不能把那群人和猪相提并论,他们比不上猪!我都替他们燥得慌。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吗?当官的为百姓做主,可不是让他们勾心斗角搞权谋的。真是一个两个吃太饱闲的!”
肖秀才心道:要是那群人知道被一个老夫人指着鼻子说蠢,还不如猪崽,怕不是能被气疯。
顾母歇口气,接着开口,“哪个人觉得我儿子态度不好,或是哪个姑娘一口咬定三郎和她有不正当的关系,来来来,都站到我老婆子面前,让我看看是真是假。我儿媳长的好看,我儿子长得俊,他又不是眼睛有问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发生这事。丑人多作怪,尤其是那些黑心肝的!”
说着话,叶溪领着林宝出来散步,恰好遇到这幅场景。
顾母给两人介绍了一下,将事情大致讲述一遍。
叶溪轻轻笑了笑,“肖秀才,我夫君若是流言中的那种人,我早就踹了他。我寻思着,我夫君还没有眼光差到那种地步,什么人都能看得上!还有说我夫君不好相处的,肯定是他们心太黑,相由心生,丑的吓到我夫君了。”
“行了,老太太、顾夫人,我也大致了解了,今个顾俢撰在上值,就不多打扰!” 肖秀才道。
“这就结束了?有啥不知道还来问我啊!下一次请你去家里坐坐。” 顾母和叶溪送他出了胡同口。
其实关于造谣顾驰的这件事,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怎么回事,但关键是百姓们不知道啊! 大众最容易被舆论牵着鼻子走。
肖秀才之前对顾驰有过了解,也愿意相信他不是这种人,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文章,刊登在小报最起眼的位置。
果不其然,那些背后使坏的人,看到顾母和叶溪说的那些话,一个两个脸色都青了,不愧是从乡下来的,他们怎么就爱钻床底了?怎么就比不上猪了?怎么就长的丑吓到人了?
小报看得人可真不少,只要家里日子过得去,都会每天买一份回来看看,没钱听小曲、看舞姬,但看小报解闷的钱还是能出的起。
有了京华小报这么一澄清,没多少人相信流言。
当初骑马游街时,他们可见过新科状元郎,也看见了顾驰只要叶溪的那一株桃花,长的那么俊,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都是那群眼黑心黑长得丑的,得了红眼病!
关于顾驰的谣言渐渐消散,倒是不少人都知道翰林院的某些人没安好心,故意污蔑顾驰。
背后使坏的人眼看这个计策行不通,转念又生了一计。
翰林院每旬都会有考核,他们新进来当值的官员,会把自己做的文章、关于朝堂大事的见解写出来,交给上峰批阅。
不过这次有些赶巧,文正帝又来到了翰林院,恰好赶上这个机会,文正帝要亲自看一看这批新科进士的文章。
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日后可能会出现许多股肱之臣,是以,他们也是皇帝重点关注的对象。
顾驰不过出去见了上峰的一小会儿,回来就发现桌上的文章不见了,可文正帝已经看过其他人的文章,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顾驰先发制人,“禀陛下,臣的文章放在桌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见了。”
一个六品高侍读跳出来,“顾俢撰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们拿了你的文章吗?做人要诚实,顾俢撰如今风头正盛,没把这些考核放在眼里也可以理解,何必编造理由污蔑我们?”
顾驰面上挂着浅笑,“我不过说了一句话,高侍读您却是说了一通话,难不成这是恼羞成怒、急的跳脚?看高侍读您的表现,真是让人不能不多想。”
高侍读有些讪讪,“我心虚什么?只是有些心寒,咱们翰林院的同僚何苦拿你的东西,许是顾俢撰您自己未完成、或是弄丢了文章,何必将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
顾驰道:“到底是何人所为?仔细一查便知,我愿在圣上面前先背诵一遍文章的内容,以此证明并非是我未完成任务。”
“可,朕听着!”
皇帝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顾驰将文章内容口述了一遍后,接着道:“圣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无论何人拿了我的文章,极大可能还在翰林院内。最近这段时间,谣传翰林院的某些同僚嫉妒微臣,故意耍手段坑害微臣。同僚们每次见到臣都是笑眯眯的,怎么可能做出这件事!臣相信他们,可其他人不知道详情,臣恳请检查一遍,查清楚到底何人拿了臣的文章,也好有个交代,洗刷同僚们的名声。”
文正帝环视了一圈,“可!” 都说翰林院清贵,可也未必如此,某些臣子自以为学识渊博,背地里勾心斗角也不少,要是把这份心思都用在正途,何愁升官嘉爵呢!
高侍读一反常态,甚至隐隐有些得意,“顾俢撰说的没错,是应该好好检查一遍,免得因此破坏同僚们的感情。”
文正帝派了几个公公,一寸地方也不放过,不多时,以严公公为首的一群太监过来,“禀告圣上,已检查完所有的地方,没有发现顾俢撰的文章。”
高侍读上前一步,“严公公忘记了,还有一个地方未检查,那就是顾俢撰办公的地方。”
顾驰抬眼看了他一眼,“高侍读说得对,我的办公桌的确未检查,高侍读眼睛精明,要不就交给侍读您来检查?”
高侍读脸上笑意更盛,“好,那就由我来检查。” 还新科状元呢,脑子也不怎么样嘛,马上就是他出丑的时候!
他转过身,对几个看好戏的庶吉士使了个眼色,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
高侍读装模作样的检查了几遍,在一本书中发现了夹带的文章,他拿出来,提高语气,“找到了,顾俢撰的文章在他自己这里。”
高侍读拿着文章来到文正帝面前,“陛下请看,顾俢撰的文章在他自己办公的地方。许是顾俢撰贵人事多,随手一放忘记了位置,才以为是别人拿了他的文章。肯定不是故意藏起来,贼喊捉贼,污蔑我们,顾俢撰不是这样的人。”
顾驰不见慌张,仍挂着浅浅的笑,“高侍读如何肯定这是我的文章?”
如何肯定,这就是他亲手放在那里的,能不确定吗?可这话自是不能说出口。
高侍读粗粗扫了一遍,“和你背诵的内容一样,这正是你的文章!再说了,你昨天曾拿文章向我请教过,我自是一眼就看的出来。”
也正是顾驰拿着文章去找他,才让他起了这个心思,今个趁着上峰找顾驰交代任务的时候,他赶忙把顾驰桌面上的文章藏起来。
如若顾驰找不到,即便文正帝没来,也会受到上峰的批评,恰好文正帝来了翰林院,更是老天都在帮他!
即便顾驰恳请皇上搜查,可谁能想到文章还在顾驰办公的地方呢!根本没有离开。
这不难让人联想到是顾驰贼喊捉贼,故意藏起自己的文章,栽赃到同僚身上。
不管是真的粗心大意,还是故意栽赃,不管怎样,顾驰都会在皇帝面前失去声誉,让文正帝还有其他人以为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顾驰对着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文章的事情,反而讲起了另一件事情,“上京城最近流行一款胭脂,起初无色无味,晶莹剔透,和纸张的颜色差不多,难以分辨出来。涂在冰凉的地方没有任何颜色和气味的变化,可一旦沾到肌肤,也就是触及到温度,每过一刻钟,便会有轻微的颜色变化,从白色到浅粉、再到绯红。并还有多种气味可供选择。”
高侍读有些不耐烦,打断他的话,“这款胭脂,家里的夫人买回来用过,我们自是知道。但价格也不便宜,用完之后便没有再买第二盒,你如今提起胭脂又是何意?”
顾驰勾唇,意味深长的笑道:“高侍读,不妨看一看你手掌的颜色。”
“我手掌哪有什么颜色?” 高侍读翻个白眼,信誓旦旦的摊开手掌,下一秒却傻了眼,手肚明显沾染绯红,还带着独有的香气 。
顾驰几步走过去,攥着他的手腕,抬起他的手心向文正帝展示,“家中的小舅子调皮,趁大家伙不注意,将臣夫人的这盒胭脂当成了西洋画的颜料,在草纸上涂了遍,臣的这篇文章没有及时收起来,也被他祸害了。可臣也是午后到了翰林院才发现,还未来得及再誊写一遍,就被上峰叫走,文章在桌子上放着。等臣再次回来的时候,已不见踪影。”
停顿一下,顾驰接着开口,“而高侍读手中的颜色变得绯红,说明已沾染了两刻钟的时间,可从他方才找出文章到现在,仅一盏茶的功夫。只能说明,在两刻钟前,高侍读拿过我放在桌子上的文章。”
他轻轻嗅了嗅高侍读手上的气味,“不错,是桃花香,和臣夫人胭脂味道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触碰了我的文章,敢问高侍读两刻钟前又在何处沾染了同一款胭脂?天下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高侍读面色苍白起来,是他大意了,将顾驰的文章藏起来以后,文正帝就来到了翰林院,他根本来不及注意自己手上沾染了什么东西。
“臣,臣”,狡辩的话实在说不出来,是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刚说过自家夫人的胭脂用完了,他又如何能触碰到胭脂!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曾接触过顾驰的文章!
文正帝冷笑一声,“从方才起,你所有的话语和动作都很刻意,如今真相大明,贼喊捉贼的不是旁人,正是你,还敢在朕面前耍心眼,看来是日子过的太舒坦!故意坑害同僚,贬除官职,一辈子不得再踏入官场。”
高侍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顾不上疼痛,使劲的磕头,“是微臣鬼迷心窍,以后绝不敢再犯,圣上饶过微臣吧!”
砰砰砰的磕头声回荡,高侍读又朝着顾驰磕头,“顾俢撰,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帮我去向陛下求情。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就指望我讨生活,可不能丢了乌纱帽!那我们一大家子就要饿死了!”
顾驰佯装为难的样子,“高侍读太看的起我了,圣上英明,圣上的决策岂容我们置喙。我也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你做的,不过查出来也好,洗清了其他同僚们的嫌疑。”
“屁话,” 高侍读脸色一变,临死前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他,他 ,还有他们”,他一连指了几个一旁站着的官员,“这几个和我是共犯,我们一起商量好的,上一次关于你的谣言,也是他们故意散布出去的。”
接着他又随意指了几个,哈哈笑起来,“别看这几个没参与,可平日不少在背后说你坏话,你口中的好同僚,背地里都看不惯你呢!”
被指名的人身子一僵,赶忙跪下为自己开脱求饶。
文正帝脸色难看起来,声音冷峻,“进入翰林院,是读书人最高的荣耀,可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能力不怎么样,害人的心思倒是不少!要是不愿在翰林院待着,那就统统回家去!”
文正帝选拔读书人,是为他所用,而不是养他们闲吃饭搞事情的。
最后对这群人的处罚挺严重,那几个参与陷害顾驰的官员,其中还包含几个庶吉士,本前途无量,奈何自己作死,被罢官撵回家;说顾驰坏话的,也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经此一遭,没有人再敢耍心眼故意陷害顾驰,每次他们有什么动作,总是遇到文正帝在场,被天子发现,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难不成顾驰还真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上京城的小报再次刊登了这件事,洗刷了顾驰的声誉。
其实顾驰是故意开口编造说林宝在文章上涂了胭脂,他故意抛个诱饵,做好准备,看他们何时下手。果然,鱼上钩了!
事后被贬官的那群人心有不甘,如今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领着一大家子,整日待在顾家门口唾骂,什么话难听说什么,搞的顾家人无法出门。
顾驰径直报了官,这群人被抓进大牢里狠狠受了一顿教训,出来后倒是乖巧不少,不敢再上门找事。
顾驰平日除了忙翰林院的事情,也会参与制定关于西行开辟陆路的章程,提出了不少见解,愈发得文正帝的赏识。
林宝如今近三岁,开始启蒙,小人身子小小的,却特别能坐的住,每次完成当天的任务才出去玩。
白嫩的小脸儿神色认真,“姐姐,我要多学点知识,等弟弟妹妹长大了,由我来教他们。”
弟弟妹妹?叶溪笑出声,这辈分乱套了!
小人对顾驰称呼大哥哥,对两个未出生的孩子称呼弟弟妹妹,可真是乱了辈分。
叶溪娇俏的摸着林宝的小脑袋瓜,对着一旁的顾驰开口,“看,夫君,你又多个儿子!”
顾驰无奈的摇头轻笑,小舅子变成了自己儿子,这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