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驰拿着桃花,冲着一旁的叶溪晃了晃, 笑的格外好看。
他今日穿着大红色的朝服, 骑着鬃马, 意气风发, 轮廓深邃, 更显俊美非凡。
手中的桃花娇艳,伴随着这么一笑, 眉眼如画,目若朗星, 让叶溪心都颤了,愿意把一切东西都给他。
今日的夫君更是俊美,叶溪直直的看着顾驰,将他的一眉一眼都印在脑子里, 琢磨着日后跟着杰克森夫妇学习西洋画, 好将今日的夫君画下来, 记载下这美好的一刻。
叶溪看过杰克森夫妇作的画,西洋画更加真实形象,而大周朝传统的画艺,则更加含蓄内敛,各有各的不同。
看着今日的顾驰,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会有祸国妖妃的存在,性别不同,但美色是一样的,同样的撩人心魄。
有顾驰这样的夫君, 对自己笑一笑,她就愿意把小钱钱都给他,也愿意给他生孩子。
看着叶溪亮闪闪的目光去,两颊好似盛了蜜一样的小酒窝显露出来,小脸儿也因激动有些红红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顾驰有些发笑,夫人喜欢看,今晚一定好好让她看个够。
正如古人所说的那样,“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新科进士骑马游街,旗鼓开路,炮竹震天,游遍内外四街,享受着民众的目光和赞誉。
顾驰长的好看,又还是状元,还特别年轻,这样的年轻人谁不喜欢呢?不少女子纷纷把自己手中的花枝抛向他,可他一个都没接。
直到看见顾驰握在手中的桃花,如同珍宝一样,对着一旁那个同样好看的女子,露出清润的笑容,眼底浓烈的情意藏都藏不住,大家伙这才知道,原来新科状元已经心有所属了。
两旁街道上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打探排名前几进士的名字。
有些消息灵通的,给其他人解释道:“新科状元名字是顾驰,来自河省,连中六元。榜眼......”。
“顾驰,这不就是前几名流言中的那个人吗?连中六元,乖乖,多少年难出一个啊,可以名垂青史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也是乡下人,家里都是种地的,人家可真是文曲星转世一样,几乎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名,十九岁就成了大周朝的状元了,这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
他们这群新科进士,鲤鱼跃龙门,人群中的恭维声、夸赞声不断传入耳中。
多年的寒窗苦读,在今日终于有了回报。
骑马游街之后,又经历了塔前提名、曲江宴等一系列环节,设宴款待他们这些新科进士,将这群新科进士介绍给朝廷其他官员,这也是绝交人脉关系的好时机。
今个是琼林宴,在琼林苑举行,不少官员都在场。
温元之面上的笑容都没下去过,自己的学生成为当朝状元,这几天参加宴会,其他人可是眼红极了,再也没有人敢嘲讽他收了个寒门子弟为生。
以往他曾放话,要收一个和自己功名一样的学生,他自己是探花及第。
顾驰没辜负他的期望,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连中六元,成了大周朝最年轻、也是最出色、最传奇的状元。
有不少恭维的官员,自是也有些得了红眼病的官员。
一位姚学士,姚轩,对着他开口:“温学士可真是慧眼识人,你的学生比你考中进士时的功名还要高,你这么努力的培育他,小心教出一个白眼狼来。多少贫家子一朝高中,抛弃糟糠之妻、与恩师形同陌路的,咱们还见的少吗?你可要长点心。”
温元之掀起眼皮子,淡淡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挑拨离间的水平太低,好歹也在官场混了几十年,只长年龄,不长脑子啊!我不培育我的学生,难不成教导你的学生吗?臣子的本分是为君分忧,我教出来的学生,自是为君尽忠。还是说,姚学士你看不起寒门子弟?这种想法可要不得。”
姚轩听到他的话,有些讪讪,温元之这一张嘴啊,可真会给人没脸。
“温学士误会了,我只是出于好心规劝你几句。你没有妻儿,岳家侄子也没了前途,现在你官职在身,无人敢欺负,等到日后致仕,无一个亲人,又该如何自处。我是担忧你没有防备,白白为他人做嫁衣啊!”
温元之笑了一声,“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不过你是好心还是坏心,可瞒不过我。会不会教出一个白眼狼我不知道,但我面前,现在活生生的站着一个白眼狼!你说,一个白眼狼的话,我能相信吗?”
姚轩板着脸,有些冲冲的开口,“温学士何故出口污蔑人,大家都是同僚,温元之你就这么不讲情面!”
温元之又一嗤笑,“情面,不是别人给的,而是看自己有没有脸面。姚学士你娶了恩师的女儿,可家里的庶子庶女一大堆,前一段时间你老师去世,听说你匆匆祭奠一面就结束了。是不是我.日后应该称呼你为‘姚大白眼狼’啊!”
“你”,姚轩指着温元之,“你又得意什么,我是白眼狼,你难道不是吗?为了自己的仕途,连自己的妻儿都能牺牲,他们死了,而你享受着红利和荣耀,过得有滋有味的,也不知半夜做梦的时候,会不会梦见你妻儿来找你!”
提到自己的妻儿,温元之一时有些语塞,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看着能言善辩的温元之不吭声,姚轩有些得意,不过得意之色没有持续太久。
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虽未踏入官场,但也曾听说过师娘和师兄们的事迹,陛下赐予谥号,名垂青史,给予无上的荣耀。他们坚强不屈,即便失去性命也不妥协,忠君爱民。老师更是为大周朝付出许多,温家一家人都值得敬佩。而姚大人,故意拿已逝的人当成攻击的武器,可真是担不起学士的称呼!师娘和师兄们都被抬成从一品的官阶,姚大人以下犯上,胡乱妄议,丝毫看不出尊敬之心。”
姚轩转过身,冷眼看着顾驰,“你们师徒俩,可真是巧舌如簧。以下犯上?不过就是个虚名而已,哪里就是上位者了!”
顾驰笑了笑:“还是比不过姚大人您,恶毒的语言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刀刀剜人心肝。师娘和师兄们的荣耀都是陛下赐予的,金口玉言,还是说,姚大人您对陛下的决定有什么异议和不满?”
姚轩冷着脸,“你是状元不错,可至今还是白身,对着我说出这一番话,这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见到上官,顾状元,老夫等着你的行礼呢!”
他奈何不了温元之,可是顾驰,又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考中状元,便不知天高地厚,今个可要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姚轩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只听又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透着独有的威严,“以下犯上?姚卿好大的官威,嘴皮子功夫也挺厉害的,你对温爱卿和顾状元有什么不满的,当着朕的面说出来,也好让朕听一听啊!”
在场的官员和新科进士赶忙行礼,琼林宴,以往都是恭王爷代替陛下出席,没想到今个文正帝亲自来了。
姚轩脸色白了白,遇上温元之和顾驰就没好事,没想到今日说的话,竟然被陛下听到了。
他赶忙弓身请罪,话里话外为自己辩解,暗戳戳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温元之和顾驰身上。
“老臣绝无任何不满,方才老臣和温学士说了几句知心话,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故意奚落老臣,老臣气不过,反驳了几句而已。顾状元为他的老师出头,年轻人气盛,性子冲动了些,老臣教导他几句而已。”
文正帝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是吗?看来姚卿挺喜欢教导别人的,要不然将你安排去边疆,对着侵犯我大周朝的那群人,好好动用你的嘴皮子,恶毒的语言,估摸着比刀子还锋利!也不知姚卿你的一张嘴,能除掉多少来犯的外敌。”
姚轩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请罪,“陛下恕罪,老臣年龄已大,实在担不起此重担。”
他一把老骨头,去到边境那不毛之地,岂不是找死吗?
文正帝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可笑意未达眼底,“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正是报效朝廷的好时机。姚卿哪里年龄大了,这不是挺精神的?参加个琼林宴,这么多好吃好玩的,都没堵住姚卿你的嘴啊!”
他至今都忘不了温夫人和那几个孩子,他们是为了自己牺牲的,是为了大周朝的百姓牺牲的。若不然,温家一群人,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该是多么幸福!
谁都没有资格对温家说三道四!
姚轩身子抖得更厉害,“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老臣只是无心的几句话,没有故意针对温学士。”
文正帝从他的身旁走过,没理会他的哀求,径直落了座,方才开口,“知道自己错了,就暂且饶你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人拿温夫人说事。姚卿年龄大了,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本职,若有下一次,就去边疆建功立业去吧!”
文正帝的态度,大家伙都看的出来,一个称之为“卿”,一个称之为“爱卿”,再加上今日这件事,陛下虽未了解具体的事情,可仍偏袒着温元之,那些逞口舌之利、故意找事情的人,都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温元之可是被陛下放在心尖上的,和他作对,能有什么好处?
还有顾驰,他考中状元,世家官员也有不少不服气的,琢磨着给他找点事情。不过有了今日这一遭,那群人暂时歇了心思。
文正帝落座后,其他官员和进士也都坐下。
他执政十多年,从下令全民读书,到如今也有十个年头,十年的时间,也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全民读书,不少人因此获利,比如,新科状元顾驰,九岁入学,十九岁这年及第,十年的时间,他成长为充满无限可能的年轻人。
看到自己颁布的政策颇有成效,惠及了不少百姓,文正帝心中激荡又自豪,他这个皇帝,总算是没有对不起百姓。
他也期待着,成长的每一位青年,成为大周朝的中流砥柱,让大周朝更加繁荣昌盛。
“顾状元,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文正帝看着顾驰开口,他来参加琼林宴,不是以天子的身份,而是寻常的谈话,和新科进士拉近距离。
顾驰笑了笑,“回圣上,及第之后可以回乡省亲,学生离家已有两年多时间,准备和妻子好友一起回家看一看,处理好家中的事情,将父母和岳父岳母接到上京城来。”
“哦,为何?” 文正帝来了兴趣,“将妻儿接到上京城的不少见,可将父母、岳父岳母一起接来的,倒是不多见!”
顾驰不疾不徐的开口:“父母辛勤养育我多年,也就是这几年日子才慢慢好过。我读书的数十年来,离家的时日多,陪着他们的时间少。如今学生有所成,终于可以好好的尽些孝心。不怕陛下笑话,学生的爹娘之前连县城都很少去,他们已过半百,到了颐享天年的年纪,学生想带着他们看看上京城的繁华。”
顿了顿,顾驰接着开口,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岳家以前只有学生妻子一个女儿,一直到两年前,才又得一个儿子。学生的妻子和学生一样,恋家的很。不忍父母远离万里之外,几年不见一次面,有个头疼发热,也不能在身边照顾。如今学生有了能力,自是要将他们接到上京城,开阔眼界,见见大世面。”
文正帝点点头,“恋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你兄长又当如何?”
顾驰接着道:“学生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位长兄,等到回家后,会好好的和他们商量去留。家中小辈们在参加科考,兄长和父亲也在参加科举。如若家人想要留在家中,那学生会多写几封书信,时时不断联系。”
“你父亲和兄长也参加了科举,考的如何?” 文正帝又来了兴趣,农家出身,大多都是倾尽全部家财培育孩子,很少有上了年纪的老汉,还要考科举。
“父亲已是秀才,两位兄长院试还未过,等到今年八月份会和学生侄子一起下场考试。”
“不错,‘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你父亲年过半百,仍不断进步,活到老学到老,值得敬佩!你父母也是有想法、心中有沟壑的人,才能教育出你这么出色的孩子。”
文正帝微微点头,心里对顾驰越发满意。父母兄长知进取,妻子也是有想法的女性,家中的小辈也努力读书。若是大周朝的子民都如顾家一样,何愁不能过上好日子。
文正帝又开口,“上京城的物价、房价比河省高出不少,你可负担的起?”
“学生来到上京城后,便和好友一起住在温学士的一处院子中,占了不少便宜,省下了一笔房租钱。加上平日学生给学子补习,攒了一些银子,但也不多,不过百两而已。暂时是买不起房子,只能委屈家人,租赁一个院子住下。不管家人此次是否来到上京城,学生会努力的攒银子。”
顾驰大方的回答,不见有丝毫的羞愧和自卑,他出身农家,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没什么可羞耻的!
他和李晟虽每年每人交给老师十八两房租,可老师也只是为了让他们住的安心,这些房租钱,又变相的补贴给了他们。
让父母进京,也不是贸然的决定,等他有了官职,朝廷会发送粮食,岁末还有俸银。他还可以抽空继续补习挣钱,加上以往手中剩余的钱财、家里几十亩地每年的产出等,虽不能买大院子,可暂时也是可以过日子的。
文正帝笑了笑,“待你日后入了翰林,那可是没什么油水的地方,攒不了多少银子。你是大周朝的状元,自然不会让你和家人住不起房子的。不仅是你,此次新科进士中,所有寒门学子,只要是留在上京城的,朝廷会为你们提供住宿的地方。所以,放心的将家人接到身边吧!”
顾驰欣喜,实在是出乎意料,他赶忙行礼道谢,亮闪闪的看着文正帝,对他的崇拜和敬佩之前愈发浓厚,陛下真的太英明了,也关心着他们每一个官员。
“陛下.体恤寒门子弟,多谢陛下的恩典,学生定会勤恳办事,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看着顾驰毫不掩饰的崇拜、敬佩、欣喜、感恩的目光,文正帝心里有些触动,还是个不及弱冠的孩子啊,眼底的感情清澈又真诚,如一汪春水一样,一眼可以见到底。
施比受快乐,文正帝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但解决了多少人困扰已久、囊中羞涩的问题。
被顾驰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文正帝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要不是担忧隆宠过盛,他还想再给顾驰奖励些银子呢!
他挺喜欢顾驰的,谁家要是有这样的孩子,肯定很骄傲、很自豪。
琼林宴结束,顾驰送着温元之回府。
今晚的温元之显露出疲态,姚轩的话,句句戳心。
顾驰轻声安抚道:“老师,师娘和师兄们泉下有知,肯定不愿看到你感伤的样子,他们应该,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你是他们的骄傲!”
温元之眼睛闪了闪,是啊,夫人在世的时候,经常说自己是她的骄傲。
这辈子活的太不容易,身不由己,若是有下辈子,若是夫人和儿子还在奈何桥畔等着他,下辈子他会好好的补偿她们!
顾驰拍了拍他的后背,“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也是你的半个儿子,以后有我和溪溪给你养老,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对我说。”
宦.海浮沉多年,本应该铁石心肠,可老师这么坚.硬的人,心里永远都装着妻儿,会受伤、会疲惫,看着令人心酸。
温元之看了一眼顾驰,露出笑意,低低应了一声。
他虽没再多说什么,可心情好了不少,斯人已逝,他在心底怀念妻儿,他的身边,也有这么优秀的学生关心自己,是他的幸运啊!
各种宴会过后,朝廷开始授予这批新科进士官职,一甲三名,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不需开始,可以直接入翰林院。
也就是说,顾驰现在是翰林院从六品的编纂。
二甲以后的进士,需要再次通过一次考核,决定各自的去留。考得好的,成为庶吉士,担任编修、检讨等职位,要比顾驰低一级或者两级。
排名不太靠前的,则根据成绩进入其他部门,授予主事、中书等官职,或是进入国子监等书院任职。当然也有一部分,会被分配到其他省城、府城、县城,担任知县、主簿等官职。
庶吉士也是不好考的,竞争激烈,选取的都是优秀的人才。能留在上京城,谁愿意去外地呢!
李晟虽最后没有当选庶吉士,但成了工部的主事,从七品,也留在了上京城,可喜可贺。
一切事情结束,朝廷给了他们两个半月的探亲假,也到了回乡的日子。
两年多没回家,顾驰他们都很激动,买了不少礼物,找了去往河省的商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这次回乡,依旧是由朝廷出钱,顾驰作为状元,更是比别人多了一些奖励,又省下了一笔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