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顾驰蹲下身, 和墙角边倚靠的一个乞丐说了几句, 搀扶着那个颤颤巍巍的乞丐,缓缓走过来。
本来看着顾驰过来, 起哄的那群人美滋滋, 以为他是来道歉的。没想到并非如此,他们好奇的看着顾驰的动作, 停下口中的高呼,这是干什么呢?
顾驰细心的给这位白发苍苍、身体有些孱弱的老人净了手, 搀扶着他坐在门口。
其余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不放过他一个动作,有些急性子的, 被他的行为勾得心痒痒,大大咧咧开口, “小兄弟, 你这是干嘛呢?”
顾驰冲着那群人大方一笑, 不徐不慢开口,“各位叔叔婶婶, 小子不才,读了几年书, 爹娘哥嫂辛勤劳作, 供我读书, 实在不容易。我就是咱们中的一员, 大家伙歇一会儿, 听小子说几句可好?”
顾驰长的俊, 白净的一看就惹人喜欢,儒雅又稳重,讲话还有礼貌,对比自家的皮小子,大娘们都喜欢他这样的。
原本恰着腰的王大娘放下手,“行,听听你怎么说!”
顾驰指了指书肆门外的贴纸,“大家可以看到,贴纸上写着欢迎所有人进来看书。所有人,不管是商人、农民、亦或是乞丐,书肆都欢迎你们,不会因为贫穷或富裕,把大家拒之门外。”
他接着指向门口的水盆,“这是用来净手的,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有一颗向学的心,洗净手,爱护书籍,就可以进去看书。知识面前人人平等,我们尊重每一个人,捍卫每一个人的权利!即便是不识字的,书肆也愿意提供帮助,刮风下雨日晒给他们一个庇护所。 ”
坐着的老人点点头,“这个孩子说的不错,我是个乞丐,可周老板却不嫌弃我,晚上我可以在这里睡觉,平时还给我带吃的东西。我虽有个儿子,可他看着我老了,不能动弹了,狠心把我扔出来。到头来还是周老板在救济我这个乞丐和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他是个善人,做实事的善人。”
老人话音落下,顾驰环视一周,掷地有声,“书肆免费开放,给无数人一个读书的机会,这是尊重;学子多年苦读,或成为夫子教书育人,或为官公正清廉,这亦是尊重。不管以后造化如何,大部分读书人心中都有着准则,尊重和感恩每一位善良的人,不因贫富权势差别对待。”
“但”,他话音一转,语气加剧,“但尊重是相互的,我们也渴望他人的尊重,渴望有一个解释的机会! 官府断案,也要讲究人证物证和双方的辩词。我们不希望,有些人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将大家的善意变成他手中的利器,伤害到真正无辜的人。”
听到这话,其他人不禁脸红,这事确实做的不地道,有些讪讪开口,“小兄弟,那你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人”,顾驰指向刘财,“他在书肆里偷取学子钱财,被我们发现之后,倒打一耙,故意把各位拉入他的布局里面,冲当他的靶子,企图混淆是非,隐瞒自己的罪行。”
王大娘听到这话可不干,几步走到刘财身边,“是否真如小兄弟所说,你行了偷窃之事?”
本来得意洋洋看好戏的刘财,没料到形势急转直下,他讨好的看着王大娘,“他在冤枉我,嘴皮子上下一碰,他怎么说都行。我还说是他故意偷了东西栽赃在我身上呢!大婶,你别信那小子的鬼话。”
包括李宏在内丢了东西的学子愤愤开口,“就是你偷的,这位学子进入书肆不过两刻钟,且未与我们近身相处。而你自进入书肆,就不断向不同的学子求教,最后也正是被你问过问题的那些人丢了荷包,一个两个是巧合,如今我们五个人在这儿,还能是巧合吗?”
刘财摇头辩解,“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商量好要污蔑我呢!你们人多势众,我孤身一人,怎么都说不过你们!”
王大娘直直的盯着刘财,“你真的没有偷东西吗?”
刘财赶忙点头,“大婶,你相信我,我爹娘自幼教导我要做个好人,我不会干这被人不齿的事情。”
“呵”,王大娘失望的摇摇头,这人话说的好听,眼神却闪闪烁烁,满满的都是精明和虚伪。
“他们人多,我们这群人也不少,只要你愿意搜身自证清白,如果最后你是被污蔑的,我们会给你讨回公道;但如果不是,你也该知道后果。”
刘财自然不同意,一搜身,事情不就败露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们纠缠。” 转过身从人缝里钻出去。
还没来得及动作,王大娘径直上手,“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不管你同不同意,搜身还是要搜的!” 自己无端被人做了筏子,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
刘财避开她的动作,恼羞成怒,“大婶,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没这个权利搜身。”
王大娘做惯活计,就他这个小身板,还真看不到眼里,三两下轻松制服,扣住他的臂膊,眼皮抬也不抬,“那感情好,我没这个权利,官府有权利。要不咱们直接去官府解决这事吧!”
去官府,那是不可能的,打死他也不可能,刘财识时务的闭上嘴,脑子里飞速想着应对的法子。
下一刻,就从刘财的怀中搜出不少碎银,还有一个荷包。
刘财强词夺理,“你们叫它一声,看会不会答应?如果答应了,这银子就是你们的!否则,你们谁也没办法证明这不是我的钱。再者,这个荷包,绣铺里二十文一个,即使和别人撞样,也不能说明什么。”
以防万一,他每次得手之后,就把那些荷包扔了,此刻剩下的都是银子,全天下的银子都长一个样,又怎么分辨出是谁的呢!只不过最后一个荷包还未来得及出手,不过这也没什么,真是老天都在帮自己。
听到这话,本来半信半疑持中立态度的人,不满的看他一眼,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李宏几人有些着急,银子数目恰好和他们丢失的钱财对上,但是,银子要是会开口的话,那就见鬼了!
顾驰走过来,“已经非常明朗了,钱财刚好对上,几块碎银,几个铜板,正好是学子丢失的数目,可以判断这就是他所为。不过,我们还有更确切的证据,他得手后,势必扔掉了荷包,只留下银子。他一上午都在书肆,并未远离,大家伙努力找一找,荷包肯定还在附近。”
周老板赞赏点点头,这个少年不错,抓住证据,先安上确切的罪名,从名声上打击他,降低别人对他的观感和信任,接着有理有据,将罪行彻底坐实。
四散寻找的学子,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被丢失的荷包,就在不远处巷子里的草丛中。
王大娘指着找回来的那几个荷包,“证据确凿,走,大伙拉着他去报官!”
刘财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使劲在腰间一掐,立马挤出几滴兔子泪,“我是有苦衷的,爹娘生病,吃不起药。为人子女,应当孝顺父母,为了给他们看病才出此下策。六十岁老父老母还在家中等着救命钱,看在孤苦无依的老人面上,恳求大家放我一马,我以后再也不敢干坏事了。”
王大娘提溜着他继续往前走,“这你就别担心,报官之后,官府自会上门核实,即使你爹娘生病,也不耽误什么,官府的人还会带他们看病。”
刘财挣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夫老母一刻也离不开我,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唯恐面上无光,心情抑郁,加重病情,到时候有个好歹,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王大娘脚步一顿,这倒是个问题,如果周财说的是实话,家中的老人因此出了意外,这责任她可承担不起。
看着她面露犹豫,刘财加把劲,怎么可怜怎么说,到时候脱身不是问题,他有经验的,爹娘就是最大的靠山,所有人都会给面子的,虽然他爹娘早就不在了。
顾驰走过来,“自幼父母便教导我,即便饿着肚子,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假使真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相信他们此刻并不想要看到你,他们想要看到的是正直善良、不做坏事的儿子,他们一定不希望自己临到老了,还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顾驰直视着他,“你去官府阐明罪行,获得应有的惩罚,这才是真正的维护他们的面子,想必他们会更开心一点。”
刘财尽力辩解,“不,你不懂,他们只想要我陪在身边。”
顾驰看着王大娘,“婶婶,小时偷针,长大偷金,放过他反而是在害他!天下的父母都喜欢勇于承认错误的孩子,又怎会因此加重病情呢!再说一切自有官府断定,把有罪行的人交给官府就是我们的责任,其余的事情都不会追究到我们身上! ”
王大娘点点头,不错,又不是三岁小孩,哭了就有糖吃,拒绝一切借口,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