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加更)

商鸢紧紧盯着君乙。

君乙是迟聿的亲信, 在迟聿身边, 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那种, 但是她如何没有听过君乙的大名?迟聿麾下几员猛将, 先锋有季允、楼懿, 司马绪熟读多年兵法, 擅长排兵布阵,而这个君乙, 为人谨慎内敛, 攻守皆可, 乃是一个全能之才。

但, 君乙在迟聿身边,更多的是做很多杂事,旁人若是不知内情,恐怕会小瞧他。

迟聿将他的心性磨练得极好, 很多人说,君乙的意思, 常常就代表着迟聿的意思。

今夜, 君乙拔剑相向。

商鸢这才忽然觉得,之前她以为自己筹码丰盛, 胜券在握, 却是错了。

在这群昭国人眼里, 结盟忽然是好事,但并不是非结盟不可。

商鸢脸色发白,袖中的手都在轻微颤动。

她深吸一口气, 注视着君乙的双眼,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温声解释道:“君将军息怒,实不相瞒,我今夜是出来散心的。”

她不能说刺客的事,没有证据,反而会引人怀疑。

君乙缓缓收了剑,对身后的侍卫摆手,命其快速搜查四周,才重新回过头,皱眉道:“散心?”

大晚上散什么心,赏月?今夜月亮又不圆。

商鸢咬了咬唇,双靥微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是白日,白日你家主公只顾着我表姐,所以我……”

君乙瞬间明白了。

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说来说去就那么回事,商鸢确实斗不过商姒,这样解释,君乙还信了几分。

但同时,又有些怀疑商鸢。

既然因此心情郁郁,那么陛下的失踪……是不是与商鸢有关?

君乙还没说话,忽然听见有人大喊道:“将军!属下找到公主了!”

君乙和商鸢同时一惊,商鸢尚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时,君乙已快步走了过去。

……

迟聿听到公主找到的消息时,正和迟陵在一块儿。

迟陵心有戚戚,没想到会被他二哥给逮着,他今日算是玩儿脱了,就算和商姒合谋这事没露馅儿,他在找人上打马虎眼儿,也够他喝上一壶了。

迟聿听侍卫禀报,脸色冷峻得冰封三尺,迟陵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迟聿一言不发地往那处走去,迟陵“诶”了一声,连忙跟上。

一路走到一个破败旧宫外,侍卫已将此处团团围住,迟聿一眼便看见了一边惴惴不安的商鸢,以及被押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男子,那男子看见迟聿亲自过来,连忙呼喊道:“大将军!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大将军饶命。”

迟聿直接抽出君乙身边佩剑,一刀砍了下去。

血溅三尺!

人头骨碌碌落地,那人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商鸢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脚底发软,一把跌坐在地。

迟聿把剑一转,指着商鸢,“你的人。”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神色非常的冷酷,眼神带着一股凛然杀意,浑身气势让人招架不住。

看惯他一身华贵、宛若王孙贵族一般的打扮,商鸢才猛地意识到,这到底是什么人!

是令诸侯无一不闻风丧胆,曾经以五千轻骑攻陷三万大军的迟聿。

是攻陷长安后,大肆屠杀旧臣,不惜被人辱骂的迟聿。

商鸢缓缓往后挪,拼命摇着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带下去。”迟聿说道。

他此刻还算冷静,君乙抬手,命人将商鸢拖了下去。

迟聿巡视一周,才问道:“她人呢?”

君乙垂眼,恭敬道:“公主在里面,属下……实在不好进去。”

迟聿皱眉,“她有没有事?”

君乙艰难道:“属下不敢碰公主,但属下来得及时,那侍卫不曾真的冒犯到公主,但是公主如何……属下一时也说不清,主公何不亲自进去看看?”

迟聿眉头皱得越发紧,将那剑掷开,推门进去。

旧宫柴房里面十分乱,迟聿一眼便看到,草堆上躺着一个人。

她一动不动,眼睛紧闭,姿势有些奇怪,身上罩着黑色披风,应是方才君乙为她披上的。

迟聿快步上前,一把扯下披风。

当即呼吸一窒。

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显然被人动过粗,雪肩手臂露了一半,里衣也有些乱,但所幸衣带没被人解开。

手脚都被麻绳紧紧捆着,皮肤已经被勒得红肿不堪。

看清这一切的瞬间,迟聿心底瞬间腾起滔天怒火。

他开始后悔,刚刚为何一刀结果了那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他之愤!

他都不敢这么对她动粗,得知她身子弱之后,更是千万地小心着,连饮食都自己亲自安排,唯恐她又哪里不适。

迟聿狠狠闭眼,复又睁开,快速解开了她身上绳索,又伸手去理她衣裳。

谁知手指刚刚碰到她的肩,她便忽然睁开了眼。

商姒眼前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有人在身边,气息十分熟悉。

她下意识贴了上去,双臂缠过他的颈,冰冷的唇轻轻触碰着他的下巴。

又缓缓往上……

迟聿瞬间僵住,双目似要喷火,紧紧盯着怀里神志不清的少女。

她神情恍惚,美目半睁,只盯着虚空,一切动作仿佛全凭本能。

她在亲他,在抱他。

可迟聿心底喷薄而出的怒意,让他一时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只冷冷地盯住她,并没有立刻回应。

“商姒。”他连名带姓地唤她。

商姒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轻轻喘着气,整个人拼命往他怀里缩。

手拉开他的衣领,就想往他胸膛里滑,迟聿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开,又压抑着怒意,薄唇轻启,“商姒。”

商姒这才有了几分神智,低低得“嗯”了一声。

她浑身发软,连坐都坐不住,全凭他的手臂把她揽着。

迟聿抬手,劈向她后颈,待到怀中少女彻底晕了过去之后,才将她裹紧了打横抱起,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迟陵就连忙去看商姒。

这是晕了?

迟陵暗忖,应该不至于啊,他就悄悄下了点药,应该不严重吧?

迟聿冷冷道:“去传太医过来。”

……

太医连夜为公主诊治,但把脉过后,都说这是中了媚药,一般药实在治不好。

迟聿头疼得紧,只好等她醒来之后,亲自为她解了毒。

床榻上的少女缩在被子里,身子因为承受过一番摧残,在轻微地发抖,迟聿为她擦了擦汗,又给她手脚都涂了药,才温声问她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说话,把头埋进枕头里。

她真的没想到,迟陵会这么坑她!

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一出栽赃陷害之计,她本身也想不出多高深的计策,但迟陵这小子……为了让事情更加逼真一点,居然对她下药!

还下得是媚药!

商姒在柴房里,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她简直恨不得砍了迟陵。

她是疯了才会与虎谋皮,迟陵是恨不得这回一箭双雕,把她和商鸢一起除掉吧!

但事已至此,索性她没有被如何,商姒缩成了一团,想起之前的场面,仍然有些瑟瑟发抖。

迟聿看她吓坏了,也没有再问,只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心,“那今夜,你便安心休息,明日我再问你。”

她睫毛抖了抖,看向他,“子承……”

头一回带了一丝哭腔。

这个时候,男人最容易激发怜爱之心,到了明日,以迟聿的敏锐度,他再好好地盘问她一番,她肯定招架不住。

不如就趁现在。

她扯着他的袖子,迟聿配合地靠近她,把她揽紧,商姒抱着他不说话,过了许久,才哆哆嗦嗦道:“是商鸢。”

迟聿没有说话。

商姒咬唇道:“她和薛翕勾结了,她知道我是女人。”

迟聿意外道:“你说什么?”

这倒是出乎意料,但是薛翕是什么人,大家心底都心知肚明,他会与商鸢勾搭在一起确实有可能。

可……

迟聿沉声道:“今日之事,还有薛翕的手笔?”

她轻轻摇头,下巴贴着他的颈窝,不说话了,只道:“子承,我之前真的吓坏了。”

“若我当真被人冒犯……你会厌弃我么?”

她松开手,离开他的怀抱,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少女身形消瘦,很小一只坐在他的跟前,紧张地问着他这个问题。

殿中宫灯投下的暖光打上她的侧脸,显得她雪白的脸颊,透出三分近乎透明的脆弱出来。

她说:“子承,你会不会介意今天之事?如果我真的被人冒犯,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厌弃我。”

“你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