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跟我回蝴蝶谷

云锦歪着脑袋看着花九箫。这个男人似乎很激动, 激动地指尖都在颤抖,他看着她,眼底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云锦好奇地盯着他眼尾的蝴蝶,他一激动, 蝴蝶好像更美了。她伸出手, 想要摸一摸那只蝴蝶。

花九箫的指尖拂过她的眉眼, 越看,心里越觉得美滋滋。啧, 这眉眼真像他, 一样的黑眼睛, 一样的白皮肤, 一样的翘鼻子。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花九箫回神, 低头看了怀中的云锦一眼,指尖在她的穴位上轻轻戳了一下。云锦合起双眸, 沉沉地睡了过去。

花九箫抱起云锦,放在他先前睡得床上,拽着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然后走向窗边。

沈流云站在窗外, 对他行了一礼后,低声道:“谷主。”

他这一路都在跟着花九箫,他将花九箫吐血昏过去后的事情, 一一向花九箫禀告, 包括曲黛黛如何焦灼, 如何担忧,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听完他的汇报后,花九箫唇畔的弧度越扯越大,眼角眉梢都堆着欢喜之色。

五年以来,沈流云从未见他这般高兴过。能见到花九箫这般开怀,沈流云心底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他还有些担忧:“谷主,您神功未成,就强行出关,属下担心……”

“无碍,本座自有分寸。”花九箫打断了他的话。

花九箫的衣裳沾了血迹,曲黛黛在照顾他的时候,本想顺手给他换了,但她的包裹里没有男人的衣裳。考虑到花九箫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曲黛黛便留下云锦,自己去街上的一间成衣铺给花九箫买身新的。

成衣铺里的衣裳多是多,却罕见花九箫常穿的红衣,红衣一般是大喜之日才会穿的,这颜色刁钻得很,普通人穿着,易显艳俗,曲黛黛挑了半天,也没有挑到合适的,最后选了套绣着清雅竹纹的白衫。

天色已经大亮,日光笼罩着整间院子,枝头的花开到极盛,不免凋落的命运,早上出去院子还干干净净的,回来时,地上堆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角落里,一只药炉搁在火上,慢慢地煎熬着,雾气袅袅腾空,却是没见云锦的踪影。

曲黛黛唤了好几声,皆无人应答,她心头一凛,连忙朝着花九箫的屋子走去。

屋门是半掩的,曲黛黛心中焦急,来不及考虑什么,便推门而入。

踏过门槛的瞬间,一只手从门后伸了过来,抱住她的腰身,将她搂入怀中,抵在了墙上。

曲黛黛晕乎乎地抬头,撞上花九箫的眸光。花九箫正低头看着她,眼底似漾着一汪春水,温柔地映着她的影子。

“花……”曲黛黛下意识地想直呼他的姓名,愣了愣,改口,“师父。”

短暂的时间内,她便准确地判断出,敌强我弱,迅速收敛一身锋芒,开启乖巧模式。

花九箫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眸看着她嫣红的唇畔,心里头有些痒痒的。

“听云锦说,你给我买衣服去了。”花九箫忍住心头躁动,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曲黛黛很狡猾,她表面装得乖巧,心底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她的大坑里。

“嗯。”曲黛黛举起手中的包裹,“师父,试一试。”

她说着,眼睛边往他身后瞟。她瞧见云锦了,云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不知道有多焦急,却不敢乱动。她已经领教过魔头的狂化模式了,昨天晚上,他可是差点把她剥皮拆骨了。

花九箫松开了曲黛黛,打开包裹,看清那件白衣后,他的眉头挑了挑。

曲黛黛得了自由,立时奔到床畔,检查云锦的身体,发现她只是睡了过去,长舒了一口气。还好,魔头虽丧心病狂,却也没有到对一个孩子下手的地步。

花九箫转眼间就换上了那套白衣,他走到曲黛黛身后,曲黛黛正握着云锦的手,一大一小,趴在一起,分外养眼。

他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在床畔坐下,握住曲黛黛和云锦交握在一起的手,合起掌心,俯身在曲黛黛耳畔说道:“这个孩子的性子和你很像……”

曲黛黛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讶异地抬起头来。花九箫的眼眸温柔得像是一片波光,有圈圈涟漪一点点地荡开。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曲黛黛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在看到花九箫的眼神后,犹豫了。花九箫这是把云锦当成他和她的女儿了,他满眼都是欢喜之色,眼底透着晶亮的光芒。

曲黛黛这一犹豫,便错过了解释的机会。

花九箫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黛黛,跟我回蝴蝶谷,好不好?”

他每次追过来,都要她跟他回蝴蝶谷。

“我要先回洛河镇一趟。”曲黛黛决定暂时稳住花九箫的情绪。

别看着他满面温柔,一旦黑化,指不定会干点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目前她和云锦的小命都捏在这魔头的手里,万万不敢再刺激他。

她没直接答应,可这句话,也是间接答应了。花九箫迟疑了一瞬:“你不会再跑吧?”

“师父和我一起回去。”曲黛黛想了想,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花九箫顿时满心欢喜地去套马车。对于花九箫亲自赶车这回事,沈流云表达了十二分的担忧。花九箫已经很多年没干过这些粗活了,沈流云担心他把马车赶到地沟里去。

花九箫忙不迭地赶苍蝇似的将沈流云赶走,他可不想让曲黛黛看见沈流云。万一叫她察觉,从月下酗酒到吐血昏迷,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苦肉计,他的辛苦就白费了。

从这里到洛河镇并不远,坐马车半天的功夫就到了。曲黛黛临走前说是走亲戚,八两没想到,她不但走了一趟亲戚,还把亲戚给带回来了。

瞧见花九箫的模样后,八两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

花九箫今日穿的是白衣,站在曲黛黛身旁,一手挽着曲黛黛,一手牵着云锦,满脸堆着和煦的笑容,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完全和那日过来找茬的红衣魔头对不上。

八两也是愣了半天,看清楚他眼尾的红蝶,才反应过来,他是那天差点砸了他们客栈的大魔头。他只记得那红衣魔头,一脸阴沉地来寻人,听闻曲黛黛再也不会回来后,抽出腰间弯刀,直接将他面前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伴随着凌厉刀光的,还有浓烈的杀气,那会儿,他是真的有将此处夷为平地的念头。所以八两对他的印象极深,尤其是眼尾的那只红色的蝴蝶纹身。

想起此人是谁后,八两浑身抖了抖,腿脚软了几分,委婉地问了曲黛黛一句花九箫的身份。

得知花九箫是曲黛黛的师尊后,八两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花九箫。花九箫相貌俊美,气质出众,站在曲黛黛的身边,郎才女貌,说是她的夫君也不为过。

居然是曲黛黛的师尊。在八两的印象中,能当得上师尊的,基本上都是年纪很大的人了,比如书院里那群整天吹胡子瞪眼睛的老顽固。

他心里嘀咕着,悄悄掰着手指,在算花九箫的年纪。

盘算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人家毕竟是曲黛黛的师尊,可不能让人家这样干站着,八两连忙招呼花九箫,在称呼上又犯了难。

纠结半天,他决定称呼花九箫为“前辈”。他是个武林高手,称呼他为前辈,是没错的。原还想加个“老”字前缀,以示尊敬,辈分上没错,但瞧着他那张年轻的面容,八两这声“老前辈”无论如何也唤不出口。

被八两唤作“前辈”的花九箫有些郁闷,叱咤江湖以来,别人见了他,义愤填膺的都是称他为“魔头”,稍微正常的,唤他“公子”,也有唤“谷主”的,顶多前面再缀上他的姓。

这唤“前辈”的,八两还是头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花九箫总觉得,八两想唤他“老前辈”来着。

作为前辈的花九箫,心塞地看向曲黛黛。曲黛黛小他十岁,她风华正茂,他却已经老了。他们之间,不仅隔了这阔别五年的岁月,还隔了这十年的光阴。

他苦修内功,延缓容颜衰老,面容看着还年轻,可再年轻的面容,再活力的身体,都掩盖不了,他大她十岁的事实。

年龄的差距,是他和她永远也跨越不过的天堑。

曲黛黛并不知道花九箫心里的念头,她的心底,其实也处在一种极为纠结的状态。

她承认,她对花九箫动了心。

谎言说了千万遍,难免会变成真的。她是演戏的人,要挑得花九箫动情,必须要先自己入戏。

不知不觉,她的情意变成真的,欢喜也变成真的。连云锦都看得出来,她眼底的那些情意和欢喜。

……可真的要跟他回蝴蝶谷吗?

曲黛黛垂下眸子,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她命八两腾出一间客房,暂时做花九箫的住处。

客栈的生意红火,整个小镇,几年竞争下来,只有曲黛黛经营的这家客栈处于盈利状态,其他的或倒闭,或半死不活。客栈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闹哄哄的,后院却极为清净。

八两不是江湖中人,却也知道武林高手都喜清净,特意给花九箫打扫出了一间最清净的客房。这间客房离曲黛黛的房间最近,曲黛黛也是个喜静的。

花九箫连日赶路,武功再厉害也顶不住,这一宿睡得极为安心,还做了个好梦。醒来时,曲黛黛已经出门了,八两说她跟着厨子一起买菜去了。

云锦还在长身体,花九箫也受了伤,她想买点好的食材,叫厨房给他们做顿好的。

云锦还在这里,客栈也还在,花九箫相信,曲黛黛不会就这么跑了,也就放下心来。

太阳刚出来没多久,阳光透过枝叶,在院子里映出大片的树荫。云锦坐在树荫下的石桌前,袖摆卷起,露出一截手腕,手里握着一支笔,正低头认真地写着什么。

花九箫悄悄走到她身后,看清纸上熟悉的字迹后,心底某一处,被什么给重重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一片柔软。

风扬起他的袖摆,飘到云锦的眼前,云锦抬头,看向花九箫。

花九箫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她写的那些字,轻声问道:“这些都是你娘亲教的吗?”

纸上的字迹再熟悉不过,当初在蝴蝶谷里,曲黛黛每日拿着他的字帖,临摹他的字。她写的所有字当中,就属“花九箫”三个字最认真。

为了套牢他的心,她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云锦点点头,将笔搁在笔枕上,仰头看着他。

花九箫将纸放了回去,眼角余光瞥到她手背上的一块疤。那是块烫伤留下来的疤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怎么烫出来的。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在认真地看他。

花九箫自袖中取出一只红木药盒,云锦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花九箫握住她的手,指尖沾了点药膏,在她的烫疤上涂抹着。

小姑娘一动也不动,乖乖地坐着,只是鼻尖耸动着,嗅着空气里的药香。

这药就是当初给曲黛黛用的百花玉露生肌膏,曲黛黛的手腕因常年取血的缘故,留下了伤疤,花九箫特地去了医仙那里一趟,花了不少代价,才把这药的配方弄到手。

云锦手上的烫疤只有这个药才能消除。

小姑娘盯着他,问:“你真的是黛黛娘亲的师父吗?”

“那还有假。”

“那你是武林高手吗?”

“放眼整个江湖,能打得过我的找不出三个。”

“师公,教我武功,好不好!”云锦的眼中绽出崇拜的光芒,抓住了他的袖摆。

花九箫仿佛被雷劈了一下:“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