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引火烧身作茧自缚

花九箫抱着她, 穿过珠帘,往内室走去。她的手冷得像块冰,揣在他怀中,冻得他心口一阵冰凉。

花九箫将她放在凳子上, 握住她的双手, 搓了搓, 又呼了口热气,低声问:“还冷吗?”

曲黛黛摇摇头, 吸了吸鼻子:“师父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花九箫喜穿红衣, 身上哪怕溅了血, 也是看不出来的。

“回来遇到几个宵小之辈, 顺手解决了。”花九箫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屏风后。过了一会儿, 一件红色的外袍被他扔出来,搭在了屏风上。

曲黛黛的目光四处打量着, 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她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一只倒扣的杯盏, 又从袖中取出青釉小瓷瓶, 快速倒了一丁点药粉在杯盏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迅速,没有一丝拖沓,连手都不曾抖一下, 尽管她紧张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她不清楚安神散的药力, 又担心花九箫会察觉, 只敢倒了一点点。倒完后,她将瓶子重新塞回袖子里,这会儿手倒抖了一下,瓶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握住颤抖的手腕,咽了咽口水,心虚地回头望了一眼。屏风后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花九箫在换衣裳。

曲黛黛收回目光,手微微抖动着,拎起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待粉末尽数融在酒里,她才松了口气,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来。

花九箫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他将所有带血的衣裳都脱了下来,换了一身白衣。

这还是曲黛黛头一回见花九箫穿白衣,瞧惯了他穿红衣,猛地见他穿一身白,曲黛黛愣了一下。

脸还是那张脸,换了这一身白衣后,只见他乌发半散,眉目如画,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偏偏眼尾栖着一只妖娆的红蝶,当真是极清中生出一抹极艳之色。

过两日就是他们的大婚之日,花九箫的屋子早已布成了新房的模样。处处飘着红绸红纱,就连他一向爱用的琉璃灯盏,也换成了红烛。花九箫一身白,立在红烛前,眼尾蝴蝶翩翩欲飞,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瞧见曲黛黛一副呆了的模样,花九箫勾了勾唇角,踏步朝她走来,屈指在她额前弹了一下。

曲黛黛瞬时清醒过来,讷讷地唤了一句:“师父。”

红衣妖孽换了白衣,不言不语,不喜不怒,颇有几分谪仙的影子。

花九箫走到桌前坐下,曲黛黛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收敛心神,光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朝他走近。

在离他三步远的时候,花九箫猛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的怀中。

曲黛黛一个不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花九箫的腿伤恢复得快,才没过去多少时日,不但健步如飞,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即便如此,曲黛黛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扭了扭身体。

“别乱动。”花九箫的嗓音是沙哑的。

他伸手撩起曲黛黛披在身后的长发,露出她纤细白皙的脖颈,接着,脖颈处一凉,曲黛黛低头,一只金色的长命锁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师父?”曲黛黛惊讶。

“这只长命锁是我从医仙那里得来的,里面装着药材,贴身佩戴,可以温养身体,我知道你不爱喝药,以后就戴着它,一刻都不许摘下来。”

“有那么神奇吗?”

“医仙开的药,总不会有错。”花九箫擅毒,在医术方面,放眼天下,医仙当称第一。

“可长命锁是宝宝戴的,我都成年了。”曲黛黛掌心托着长命锁,看向花九箫。

花九箫瞧见她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真得是爱极了,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宝宝。”

放在手心里的宝贝儿,揽天下珍奇,也不及她一个动人的眼神,谁来抢,跟谁眼红。

曲黛黛的脸颊“轰”的一下,红了。

纵然脸皮再厚,曲黛黛也经不起这样的情话轰炸。这些没脸没皮的话,原书里的花九箫可连虞青凰都没说过。

曲黛黛扭过头,不敢直视花九箫带笑的眼睛,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顿了一顿,伸出手,将搁在酒壶旁边的那杯酒端起来,殷勤地送到花九箫的唇畔:“黛黛谢谢师父的馈赠。”

“就只是一杯酒?”而且这酒还是他的,真会借花献佛。

口中虽这样说着,却是毫不犹疑地张口,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中,曲黛黛都是屏住呼吸的,整个人紧张不已,待那杯酒尽数入了花九箫的肚子,她才彻底放松了身体。

花九箫怀中拥着她,柔软的腰身尽入他的掌中,难免有些心神荡漾,曲黛黛在酒中掺得安神散极少,一时没有察觉,也在情理之中。

见他饮下这杯酒后,曲黛黛安静地等待着药力发作。

如今花九箫对她的态度很奇怪,自从冰湖回来后,他像是打消了所有对她的怀疑,竟是半分不设防;可另一方面,他又处处限制她的自由,对她防备地不得了。

真是极其矛盾极了,既信任她,又不信任她。

曲黛黛一点儿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看她的时候,眼睛总是比平常格外得亮,好似那眼眸深处,融了温暖的日光,炽烈得叫人不敢逼视。

花九箫饮了那杯酒,心底泛着滚烫,明明酒不烈,却有了醉意。红烛的光跳跃着,映着曲黛黛的脸颊。

花九箫拥着曲黛黛,心中得意洋洋地想着,再过两日,他们拜了天地,这个怀中的小姑娘就是他的人了。他们白天相亲相爱,晚上相拥入眠,一生一世,看彼此的黑发添上雪色,五指.交缠,踏过洪荒的岁月。

即便是死了,也会埋在一起,枯骨烂在泥土里,你依偎着我,我依偎着你,沉眠在永寂的黑暗里。

屋外的雨势大了起来,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发出一阵闷响。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掀起珠帘。

曲黛黛听着这雨声,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花九箫昏倒。反而他望着她眼底的光越来越亮,眼中依稀有缠绵之意。

这温柔入了骨,如酒入了心,不醉,却熏熏然。

曲黛黛心中打鼓,暗道,莫非是安神散的量放得不够,还是那瓶药过期了,不起作用。

红烛已经燃了一截,烛火愈发得明亮,映在花九箫的眼底,和他炽烈的目光融在了一起。

曲黛黛又等了一会儿,觉得这药力大概是不会发作了,便从花九箫怀中起身,道:“师父,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花九箫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地荡开,轻声道:“晚安,我的新娘子。”

对上花九箫笑盈盈的一双眼睛,曲黛黛心头腾起一丝心慌意乱,连忙转身就走。

拂袖的时候,过于用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袖中滑了出来,骨碌碌一路滚到桌子底下。

曲黛黛愣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花九箫已经俯身,伸出手去,想将那东西捡起来。

曲黛黛猛地想起什么,面色微微一变,脑海中尚未想出应对之策,身体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

她拽住花九箫的手腕,在他直起身体的瞬间,双唇贴上他的唇畔。

花九箫的睫毛狠狠地颤了一下,似乎有些猝不及防。

曲黛黛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脚尖踮起,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察觉到花九箫有将她推开的意图,她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做了一个更令人惊讶的举动。

撬开了花九箫的唇齿。

从前两人亲近,都是花九箫主动,哪怕曲黛黛一时占上风,花九箫也会迅速扭转战局,成为掌控者。

但这次不一样。

他被曲黛黛这个大胆的举动给惊到了。

曲黛黛再怎么撩他,也只仅限于搂搂他的腰,近一步,就是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唇,仅仅只是贴着,没有更多的举动。

那个魅惑得像妖精一样的曲黛黛,从来都只存在于花九箫的梦境里。此刻,那个梦境里的曲黛黛从他的梦里走出来了,就站在他的跟前,吞噬着他的心神。

她到底是不大熟练,动作笨拙,两人距离得这样近,花九箫甚至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花九箫的唇被磕得有些疼。

他实在难以忍受这个笨拙的她了,忍不住用手扣住她的腰,抱起她,放在桌子上。

这样一来,堵死了所有逃跑的路线,她只能落入他掌中,由他全权掌控。

……

一个缠绵入骨的吻。

结束后,曲黛黛几乎快要忘了呼吸,眼神湿漉漉的,泛着几许茫然,懵懂无助地看着他。

花九箫垂眸,眼底一片漆黑,忍不住又低头在她的眉心处蜻蜓点水碰了一下。

曲黛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上花九箫灼烈的眸光。她动了一动,可花九箫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腰,根本动弹不得。

“师父?”她慌张地唤了一声,因为她发现,两人不知何时竟到了床榻上。红色的幔帐落下来,垂在花九箫的身后,飘荡起伏着,如一片红色的海洋。

“原本想着等到成亲那晚,可你偏偏……”花九箫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荡着,唇畔勾着一抹勾人心魄的笑容。

曲黛黛的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想从他掌中抽出,但他力气大得惊人,丝毫不容拒绝,紧紧握着她的手。

曲黛黛眼神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

花九箫唇畔的笑容,七分温柔,三分邪气。

他笑吟吟地看着曲黛黛,缓缓抬起手,将另一边幔帐也放了下来。

整张床榻都陷入一片幽暗中,红色的烛光透过纱幔,映着花九箫的脸侧,一片光影斑驳。

花九箫终于松开了曲黛黛的手。

曲黛黛往后退了退,脸颊迅速泛起薄红。

花九箫俯身,墨黑的发丝垂泻下来,落满他的肩头。

曲黛黛咽着口水,胸腔里犹如被人投掷了一百只小鹿,此刻,它们疯狂地在她的心尖上乱撞着。

她的目光落在花九箫的胸前,蝴蝶金令就藏着他的衣襟里,方才坐在他怀中,她已经摸到了。

她在酒中下安神散,也是准备等他睡着以后,盗取蝴蝶金令出谷。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非但没晕,还因为那个吻,叫她引火烧身。

如今她是他案板上的美味,想要脱身,恐怕不那么容易。即便她成功脱身,也不可能在他的虎视眈眈下,将桌子底下的那瓶药捡走。

纵使今日逃了这一劫,他亦没有发现那瓶药,等到了成亲那天,还是逃不过。

况且,拜过天地,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那一重枷锁压下来,对曲黛黛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思来想去,倒不如借机从了他,提前将计划实施。

曲黛黛咬了咬牙,平复着心头激烈涌动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握住花九箫的一缕发丝。

花九箫的发丝柔顺如缎,手感非常好,握在掌心里,泛着微微的冰凉。

她努力地扬起笑容,心中腾起一股视死如归的悲壮,慢吞吞地倚进花九箫的怀中,脑袋蹭着他的心口,小声道:“黛黛是初次,望师父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