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招娣的父母一走就没有回来,酒店方打了对方留下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也就是王招娣的妈妈。
她接电话时还挺客气,但是一听到还有个女儿落在酒店,立马像是被点燃的炸.药:
“那个死丫头害得我和王国志要离婚,我才不想见到她!”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酒店方再打过去,号码已经被拉黑了。
酒店方无奈报了警,等警察来调解处理。
楚渺让秦渊给王招娣开了个房间,先让小孩躺在床上休息。
王招娣是个很听话的孩子,长年不被关爱的.家庭生活让她养成了十分隐忍的个性。
她醒来后为了观察她的后续情况,医生每隔十分钟就来给她检查,并且询问她的身体情况,但面对医生的问话,她都乖巧道:“我没有不舒服,挺好的。”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的身体状态变好了,直到鹿灵不小心碰到她的后背,楚渺看到她抖了一下,脸色上浮现出仓促的痛苦,很快又收敛起来,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楚渺把男人赶了出去,关上门,解开了她的衣服。
这才看到她的背后有一大片的淤青,应当是她中暑后晕倒时摔伤的。
沙滩就算再柔软,摔倒时也不免会感到疼痛。儿童的肌肤本就娇嫩,被灼热的砂砾一烫,更显得伤口触目惊心。
鹿灵本来就十分生气,见到她这个样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你爸妈真是太过分了!”
王招娣抿了抿唇,拉住她的手,糯糯道:“姐姐,没关系,我不疼的。”
她长得可爱,又经常做童模,知道怎么样摆出的表情最甜美,十分熟练地用笑容安抚着鹿灵。
却不知她这样的表现,落在两人眼里,更是心酸万分。
楚渺把医生叫了过来,给她的后背抹了药油。
治疗瘀伤的药需要边敷边揉开,上药时疼痛难忍,很多成年人都能被痛得泪眼汪汪。
但王招娣一声不吭,硬生生都给忍了下来。
她小脸苍白,满是汗水,却依然带着笑容,对医生道谢:“谢谢姐姐。”
话音刚落,她的小肚子就传来“咕噜”的叫声。
楚渺问:“你还没吃饭?”
王招娣道:“我不饿……”
“肚子都叫了还不饿,”楚渺拿了毛巾给她擦干净额头的汗水,“不用怕给我们添麻烦,一顿饭而已,你吃不穷我们。”
楚渺给她叫了一碗面,送到房间的时候还附赠了一盘水果和甜点。
王招娣从床上起来,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吃着面。
一碗面吃了五分钟过后,她放下筷子,说吃饱了。
“你吃这么少?”鹿灵看着碗里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面,惊讶道,“胃口真是和小猫一样,不多吃点?”
王招娣摇摇头:“吃多了会胖,胖了拍照不好看。”
楚渺和鹿灵一时默然。
才七岁的小孩,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居然在担心吃多了会变胖。
她的生活,比她们想象的还要艰难。
鹿灵一时心酸至极,把楚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渺渺姐,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她?”
楚渺摇摇头:“难。”
“她的监护权在她的父母那里,决定她生活状态的还是她的父母。除非她父母的态度改变,不然我们做的事情都徒劳无用。”
“渺渺姐,”鹿灵突然眼睛一亮,“我们能不能把这个当初素材播出去?”
她激动得声音有些大,王招娣坐在一旁朝她们看过来。
楚渺示意她压低声音,而后对她道:“你这样反而对她不好。”
“为什么?”鹿灵不明白。
楚渺道:“你要曝光这件事情,最简单的问题,以后还让不让她做童模?”
“不让啊!”鹿灵吐槽道,“这么折磨人,和虐待童工有什么区别?”
“听刚才的对骂也知道,他们做的网店是夫妻店,不让她以后做童模,他们夫妻就需要去外面聘请,增加一笔额外的开销,而这笔账都会算到她的身上,会怪她引来了麻烦,让他们花了冤枉钱。”
“她在家里的地位低,她要考虑的不是如何生活的更好,而是如何生存下去。做童模,就是她在家里生存的根基。”
鹿灵犹豫道:“那、那让她继续做?”
楚渺反问:“你要如何监管?”
“拍外景的时候深入一些冷门偏僻的景区是常有的事情,就算他们在外面老老实实的,回到家之后呢?把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
楚渺叹口气:“我刚才让医生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情况还算好,没有被打过的痕迹。现在的处境反而是对她最好的,因为需要经常出现在镜头里,所以她的身体不会受到伤害。”
“那就让她维持现在这样……?”鹿灵满脸纠结,“这也太憋气了。我联系家里,看能不能……”
“鹿灵,”楚渺十分严肃地叫了她的全名,“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身为行业内的人,应当习惯。世界上命运坎坷的人很多,你尽自己的能力帮忙可以,但你的家人,没有这个义务。”
鹿灵丧气地垂着头:“那……渺渺姐,你有什么办法?”
楚渺想了想,道:“我应当可以搭个梯子给她,但能不能爬起来,要看她自己。”
她走到王招娣的跟前,蹲下身,问道:“姐姐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愿意离开爸爸妈妈身边吗?”
王招娣面色一僵,看着楚渺的眼睛,沉默了许久。
而后她低低道:“愿意。”
楚渺又问:“你愿意出现在镜头面前表演吗?像是电视上的小演员那样。”
王招娣想了想,也点点头:“愿意。”
“好。”
楚渺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
秦渊站在走廊上,懒懒倚着墙正和孟洋说什么。孟洋意外地脱离了生涩腼腆,和秦渊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说得挺开心。
见到楚渺走出来,秦渊双目一亮:“渺渺!”
楚渺走到他面前,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招募童星的,靠谱的经纪公司?”
秦渊摇头:“这种事情都是丞相在管,我不清楚。”
秦渊低头摁手机:“不过我可以把丞相叫过来。”
几人下楼去大厅等他,诸葛危正好就在附近,接了电话后五分钟就到了。
他到之后,满脸严肃:“王,你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他怕秦渊在所有人的面前会控制不住,现出原形。
那时候,他要控制起局面来就很难了。
秦渊摆摆手:“没事,我还能撑住。”
他给诸葛危指了指楚渺:“渺渺有话和你说。”
诸葛危冲楚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后他问道:“楚渺姑娘,你要和我谈什么?”
楚渺道:“嗯……我这边看到一个条件不错,性格很坚忍的姑娘,我想让她往童星的路上试一试。你有没有靠谱的公司推荐?”
诸葛危咳嗽一声:“咳……有倒是有,就是我们公司。”
海里面的小辈们向往外面的生活,总想着偷偷跑出去玩。诸葛危本身就管理着专门为秦渊开的这个经纪公司,为了小辈们的安全着想,他干脆搞了一个童星业务,放这些相貌出众的小魔王去外面闹。
这个童星的业务很少公开,所以外人一般也不知道。
但现在……这个姑娘要塞一个人类进来?
诸葛危看着秦渊警告的眼神,没有一口拒绝,而是婉转道:“不过我们公司,要求很高。”
“没关系,让她试试,”楚渺道,“不合适也不强求。”
诸葛危道:“好吧……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她?”
楚渺道:“现在就可以。”
她领着诸葛危去了王招娣的那个房间,王招娣看到一个陌生人进来,眼神有些忐忑,但神色还是十分乖巧:“哥哥好。”
诸葛危打量了她一番:这个女孩相貌确实挺不错,即使在童星当中,也是出挑的。
眉眼十分精致,却又有一股亲和力,气质十分邻家,应当会有观众缘。
而后他在她的对面坐下,问道:“你学过表演吗?”
她摇摇头。
“唱歌呢?”
她也摇摇头。
诸葛危又问了几项才艺,她都没有学过。
他心道:性格感觉也有些腼腆,走综艺路线行不通。看来只能往表演方向试试了。
他对女孩道:“来,我们简单测试一下。我说一个场景,你做出相应的表情。”
王招娣这回终于点头,眼眸中折射出一抹期盼。
“看见了非常喜欢的布娃娃。”
她歪头一笑,身体微微前倾,眼眸灿然而热烈,干净纯粹的样子,与刚才带着些心事的压抑感完全不同。
楚渺和鹿灵站在一旁,都被她这个表现惊呆了。
诸葛危不动声色,叫人分不清他的喜怒:“弄丢了非常喜欢的布娃娃。”
女孩眼中的高兴缓缓地收了起来,眉头轻皱,眼神越来越失落,低头无意识地玩手指,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脸颊流下,低落在手指上。
诸葛危心中讶异:她的表演都不是简单的开心和失落,有一种格外的层次感在里面。
如果她从来没有学过表演,那这个女孩很有天分。
他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而是又随意测试了几个场景。眼前的女孩都应对得很好,甚至都没有因为他从来没有变过的表情而产生紧张。
诸葛危暗道:抗压能力也不错,难怪楚渺会说她心性坚忍。
大约测试了半个小时,诸葛危道:“好了,结束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诸葛危顶着秦渊巨大的压力,淡定宣布道:“我可以将她招入公司。”
他这才对小女孩笑了:“恭喜你,小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正要开口,楚渺打断她:“她从前的名字不好听,改个艺名吧。取个重新开始的寓意,叫王新?”
诸葛危摇头:“太男性化了。要不然……叫王馨儿?”
他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温柔问道:“你想要这个名字吗?”
她一愣,眼里忽然溢出了泪花。
而后她重重点头:“嗯!以后我就叫……王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