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冰场又玩了一会儿,黎语冰这次一直跟在棠雪身边,没有离开,棠雪没再看到边澄,以为他走了。
之后他们离开冰场时,在出口处遇到了边澄。
黎语冰心内冷笑,这一手守株待兔玩得好。
既然遇到了,三个人就一起往外走。游乐场里依旧热闹得很,棠雪其实玩儿心挺大的,又想玩过山车又想坐跳楼机,可惜到处都要排队,过年了,大家可真闲。
她不想浪费时间去排队,最后只好玩玩打气球了。
玩具步枪,塑料子弹,气球有大有小,小的还分不同的颜色,打到不同的气球,会有相应级别的奖励。奖品有大小公仔,和各种时兴的玩具。
所有气球里最高贵的是一个红色的小气球,打到它,就可以在大型公仔里随便挑一个带回家。
棠雪看着奖品架上的一只粉色恐龙,她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现在信了。
“我要它。”棠雪指了指恐龙。
“淘宝上买。”黎语冰给她指了明路。
但是棠雪已经掏了人民币递过去,“先玩二十块钱的。”
二十二十又二十。
越玩越上瘾,越玩越不服气。
一百块钱就这么玩进去了,到最后一枪时,黎语冰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棠雪扭脸看他,以为他也想玩,她把枪递给他。
黎语冰没接。他根本不相信这玩具步枪能打到对面那个小气球,虽然说不上原理,但他直觉这里边有猫腻。
“走吧,我给你买一个。”黎语冰说,顿了顿又强调,“一模一样的。”
“我来试试吧。”一直在旁静静观察许久的边澄,突然开口了。
两人都看向边澄。
边澄走上前接过玩具枪,瞄了瞄气球,解释道:“这把枪的准星调得不对,有偏差。所以你瞄准的东西,都打不中。”
棠雪一愣,“啊?那怎么办?闭着眼睛打吗?”
边澄摇头,“不用,偏差是固定的,只要估算出角度差,瞄准的时候自己添加一个数值,矫正一下就行。比如现在——”他说着,托枪的手向下移了一点点,左眼紧闭,右眼盯着准星。过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对面。如是再三。
棠雪感觉好神奇,伸长脖子凑到他旁边看。
然后黎语冰也想看,就突然挤进来,高大的身躯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显得特别拥堵。过一会儿,他好像是棠雪碍眼,拎住她的后衣领,往旁边一丢。
棠雪:“……”
边澄总算瞄准完毕,突然扣动扳机。
砰——
啪!
小小的红气球已经爆得没了影。
棠雪震惊了足有三秒钟,然后狂拍巴掌:“哇——厉害厉害,不愧是学霸!”
边澄笑笑,推了推眼镜,玩具枪还给她。
棠雪拿着枪往前台一放,指了指架子上的粉色恐龙,对老板说,“我要它!”
老板将恐龙拿下来递给她,棠雪搓着手去接,手还没碰到呢,恐龙突然改了方向。
黎语冰先她一步把恐龙接过,往怀里一搂,说:“我的。”
棠雪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操作,她呆了一呆,“黎语冰,你要脸吗?”
黎语冰搂着恐龙不为所动,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脸是什么玩意儿啊,who cares?
“你讲讲道理,”棠雪又打不过他,只好和他讲道理了,“这是我花钱的。”
“我请你滑冰了。”黎语冰振振有词。
“那……气球还是边澄打的呢,应该给边澄。是吧边澄?”棠雪说着,看向边澄。
边澄刚要开口,黎语冰立刻打断他,说道:“我教你滑冰了,这是学费。”
边澄于是也没办法了,拉了一下棠雪的衣角安慰她,“要不,再给你打一个?”
老板听到这话,把玩具枪一收,没好气道:“不好意思,没有了。”
就这么着,棠雪花了一百块钱,到头来给黎语冰买了个粉色的恐龙。
黎语冰一米八八的个子,怀里抱着个少女心爆炸的公仔,那个视觉冲击力,真是要人命。
三人出了游乐场,黎语冰问棠雪:“你怎么回去?”
“我坐地铁。”
黎语冰本来已经掏手机准备打车了,听到这话,放下手机说:“我也坐地铁。”
边澄……边澄也坐地铁。
不过边澄和棠雪不是一个方向,他想伪装一下还伪装不了,因为棠雪指了指地铁线路图说:“边澄你家不是住鼓楼么,我们方向相反的。”
呵呵,连人住哪里都知道。黎语冰心里又开始冒酸水。
还酸得无可奈何。
总之三个人就这么分道扬镳,黎语冰和棠雪一块进了地铁车厢。
晚上人少,他们俩还能有座,挨在一起坐下后,棠雪还对恐龙耿耿于怀,不搭理黎语冰。
黎语冰自己在生闷气,也不说话,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这样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棠雪悄悄斜眼睛,偷偷打量黎语冰。
黎语冰坐得还挺端正,后脑抵着车厢壁,呼吸均匀,双眼紧闭,看样子是睡着了。
棠雪悄悄地、悄悄地,去拽他怀里的恐龙。
恐龙慢慢地、慢慢地,被倒拖着尾巴离开黎语冰。
然后又默默地、默默地……爬回黎语冰怀里。
棠雪:“……”
恐龙活了?
她仰头看黎语冰,恰好看到他闭着眼睛在笑。樱花色的嘴唇弯起漂亮的弧度,在车厢灯光的映照下显得色泽盈润,柔软又Q弹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可口。
棠雪突然地,打心底深处涌起一股悸动,或者说,冲动,她特别地想尝尝这漂亮的嘴唇……
这个转瞬即逝的想法,大概来自于身体的本能,当她反应过来、用理智镇压住这股莫名其妙的冲动时,她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嗯,也许……她只是饿了?
棠雪挠了挠头,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看到恐龙已经完全回到黎语冰的怀里,而黎语冰的手垫在恐龙的腹部,抓着它的脚。
棠雪囧,难怪呢。
之后棠雪消停了,到站下车时,她走在前边,黎语冰跟在她身后,一起出站。
棠雪问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和我住一个小区吧?”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从地铁站到她小区门口也就几百米,棠雪走惯了其实不害怕。不过被人这么体贴入微地照顾,她多少有点感动。
然而,当看到黎语冰怀里的恐龙时,她又感动不起来了,“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
出了地铁站,人一下子变少了。
俩人并肩走在路边,身影被路灯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如此反复。棠雪低头提着小石子儿,这样走了一会儿,就到自己小区门口。
她还是说了声“谢谢”。
黎语冰低头看着她,突然开口:“我很好奇一个问题。”
“哦?”
“我记得,你是讨厌边澄的。”
棠雪挠了挠头,答道:“也没有很讨厌,就是不想见他。你说得对,为了爱情放弃梦想,人就会不停地耿耿于怀,最后把爱情也消磨掉。唉,黎语冰,我有时候觉得你是个神经病,有时候又感觉你是哲学家。”
“那你更多时候感觉我是什么?”
“更多时候感觉你是一只狗。”
又来……黎语冰扶了扶额,轻声问她:“现在呢?现在对边澄是什么感觉?”
“现在啊?现在我对过去都释然了,兜兜转转,我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命运对我挺好的,我不会对任何人有怨恨了。”棠雪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感慨道,“说起来,有时候我们讨厌一个人,也许并不是真的讨厌他,而只是讨厌与他有关的那段时光,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
黎语冰愣了一下,继而无奈地笑了笑。他心想,谁又不是呢。
棠雪摸了摸恐龙的脑袋,对黎语冰说:“你把它让给我吧,我再管你叫一声爸爸。”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打断他们,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爽:“你再给我说一遍,你管谁叫爸爸?!”
棠雪扭头,看到她真正的爸爸站在不远处。她吓了一跳,“爸……”
棠校长手里提着外卖盒,一脸怒气地,瞪了棠雪一眼,接着又瞪黎语冰。这是谁家的猪没看好,来拱我们家小白菜?!
黎语冰没料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棠雪她爸。他从没现在这样紧张过,局促得身体僵硬,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了,平常的从容不迫到这时候不翼而飞。
“叔叔你好。”黎语冰说。
他的礼貌并没有让棠校长放松警惕。不过棠校长把黎语冰从上到下观察一番之后,跟自己女儿对比了一下,突然有点不确定俩人谁算是猪了。
棠雪拉着黎语冰介绍道,“爸,这是黎语冰,你还记得吧?我小学同桌。”
棠校长的反应像是摸了电门,身体震了一下,仿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高声音问了一遍:“你说谁?!”
他这反应太大了,把棠雪都吓了一跳,小声说:“就是黎语冰啊,我们六年同桌,你天天让我跟他学习的那个,黎语冰。”
棠校长又看向黎语冰。此时他这个充满戒备和抗拒的表情,不太像是看自己女儿的学习榜样。
黎语冰理想中的见面情形,至少该是带着礼物登门拜访,现在倒好,在外边被棠雪乱认爸爸,给她真爸爸撞见,第一印象坏到极点;而且他也没带东西,全身上下就有个粉红色的恐龙能勉强算礼物,把这东西送给一个中年男人,怕要被当神经病看待。
这会儿他硬着头皮接受棠校长视线的狙击,感觉棠校长的眼神大有深意,远不只是被霸占身份的愤怒。
但他又想不通他们之间能有何过节。
这个情况不宜久留。黎语冰跟棠氏父子道了别,赶紧溜了。他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黎语冰离开后,棠校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问棠雪:“你别告诉我,你跟他处对象呢。”
棠雪听到此话时,脑海里登时浮现出一对樱花色的嘴唇,唇角带着点淡淡的笑意。她脸上一阵燥热,轻轻甩了一下脑袋,答道:“爸,您想太多了。我要真跟他在一块,他能连个毛绒玩具都舍不得给我?”
“倒也是。”棠校长对自己女儿超有信心,她脸皮厚着呢,不会因为害羞而否认,说不是就真不是。
“那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棠校长又问,“怎么突然又联系上了?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在学校里遇见的。你说多巧呀,我们俩又一个学校,他是冰球队的,我是速滑队的。”棠雪说着说着笑了,“你别看他那样,像个神经病,其实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今年刚代表中国参加世青赛,主力队员。不过他平常在外边主要靠脸装X。”
棠雪在那滔滔不绝,棠校长狐疑地看着她,把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停下来,见爸爸手里拎着外卖,便问:“这是什么呀?”
“你妈想吃鸭血粉丝,我刚出去给她买的。”
“您二位一把年纪了还秀恩爱。我真受不了,我要离家出走,去一个全是单身狗的地方。”
父女二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话。
“明天去我爷爷奶奶家?”
“嗯,一块吃年夜饭。”
“爸,您今年压岁钱打算给我包多少呀?先透露一下?”
“呵呵。”
“要不这样,我先给您透露一下我现在的饭量,您有个谱……”
“我说,你跟那个黎语冰——”
“爸,我不都解释清楚了吗,真没有的事儿。”
“现在没处对象,以后也不许,知道吗?我告诉你,我可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块的。”
“咦?为什么呀?”
“因为……我就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