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顾修衍拉上了窗帘。
枝枝还在打电话，传进电话里的声音温顺柔软，仿佛养在深闺里的不知愁滋味的天真小王子。
但白嫩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忧愁。
顾修衍他拉窗帘了……
枝枝一边稳定着情绪讲话，一边去开门。
她要出去。
但……
门竟然打不开。
这门不知道是怎么锁的，苏慕枝就是打不开。
她草草地挂断了电话。
转身。
顾修衍就站在她身后。
顾修衍揽住枝枝的肩头，“睡觉吧枝枝。”
枝枝推拒着讪笑，“哥哥，你真的别闹了……我还是去睡沙发吧。”
枝枝被顾修衍摁在床边。
她站起来又被摁下去，顾修衍的声音沉静带着凉薄，“你看我像是在跟你闹吗？”
顾修衍走到另一边，打开了床边的壁灯，关上了大灯。
房间立刻昏暗下来，适合夜半入睡的氛围很快滋生出来。
枝枝两只手捏着被单，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坐姿。
她能感觉到顾修衍已经躺下了。
“过来。”
清润的男音，在这个只有孤男寡女的夜晚，显得格外暧昧不清。
枝枝：“顾修衍……”
顾修衍：“枝枝怕什么，我不动你。”
至少不是今天晚上。
枝枝在刚才那一瞬间，甚至有一种干脆说出来撕破脸皮的冲动。
好在冲动只是冲动，还没付诸行动。
枝枝转身，犹豫地看着顾修衍。
“过来。”
枝枝的小腿在床单上慢慢挪动，爬了过去。
落到了顾修衍怀里，他接住了她。
顾修衍关了灯。
窗帘是遮光的，彻底的黑暗。
顾修衍盖着被子，枝枝坐在被子上，被他抱在怀里。
“怕我吗？嗯？”
男人亲吻了一下少女的额头。
“没有……”
枝枝的声音很小。
这感情大约不是算真的怕。
如果她真的不在乎顾修衍，他让她过去她凭什么听他的。
但又不是不怕，总之很复杂。
心虚，心疼，歉疚，还有无可奈何。
顾修衍竟然什么都没说，“早点睡吧。”
他房间的床很大。
睡下去的时候，两人没有搂在一起睡，各睡一边。
枝枝知道，顾修衍说了不动，那就不会动。
但枝枝依旧到后半夜才睡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枝枝在顾修衍怀里。
顾修衍很早就醒了。
枝枝睡到半夜，自己钻进了他怀里，自觉地找了个位置，也不管人家舒不舒服，枕靠着他的手臂，香甜地睡过去了。
顾修衍想看看枝枝醒来后惊慌失措的表情。
但他没有见到。
枝枝发现自己的脸整靠在顾修衍的颈窝里，手环着顾修衍的腰，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都是肌肉，一点都不舒服。
枝枝的脸在顾修衍的身上磨蹭了一下，两只手臂撑起来。
“早！”
顾修衍咳嗽了一声。
“早。”
瞥过了头去。
枝枝低头一看，红着脸捂着胸口飞速地爬起来。
顾修衍的衣服领口对于枝枝来说太大了，一不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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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枝枝还在脸红的时候，顾修衍已经波澜不惊地给她拿来了衣服。
枝枝坐在被子里。
顾修衍靠在墙边：“不出来？哥哥抱你出来？”
枝枝摇头，“我不需要……哥哥你出去。”
顾修衍出去了。
顺从得不像他。
若是按照他以往的风格，枝枝必定是要花费好一番功夫的。
这种沉寂就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安静得让人心慌。
直至甚至宁愿被顾修衍缠着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极好说话。
但她知道只是仿佛而已……
离开顾修衍家，车子一路往很偏僻的地方开。
清晨的道路上，人烟稀少。
行人们很多都是大爷大妈，拎着早餐袋子，悠哉悠哉地瞎逛。
生活烟火气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温暖的气息。
车子越开越偏，大楼的高度也越来越矮。
到了枝枝没有来过的地方。
这一片地方开始有大量的树木。
郁郁葱葱，在夏末初秋的早晨，叶片随着风吹动。
枝枝远远地就看见了几个金属质地的大字，散发着寒凉的气息。
园陵公墓。
枝枝的心狠狠一跳。
她努力克制自己转头去看顾修衍的本能，死死地咬着牙。
顾修衍停车了。
顾修衍伸手牵起枝枝捏着自己裤子的小手，轻轻抚摸，“枝枝，乖枝枝，你知道哥哥最喜欢你对吗？”
什么意思……
枝枝防备地点头。
顾修衍：“所以啊枝枝，哥哥要让你知道哥哥所有的过去。
让你了解我。
我知道你没有过去，可是哥哥有，哥哥想让你知道。”
枝枝快要透不过气。
这一段对话，真诚的剖白，要是出现在一般的情侣身上，那真是十分令人感动的。
可顾修衍对苏慕枝说这个话，却让苏慕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
苏慕枝低下头：“我……我可以不知道。”
顾修衍如鹰隼的桃花眼看着枝枝的眸子，牵起枝枝的手放在唇边，唇边有着和着清晨一般的清冷笑容，“自欺欺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走吧枝枝，哥哥带你去看看，我的过去。”
枝枝被带出了车厢。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枝枝的手被顾修衍牵在掌心。
枝枝的预感是对的。
一路穿过了很多排墓地。
最终，他们在临着一条小溪的旁边，那里有一座单独的坟地。
打扫得很干净。
这个季节，有的树已经开始掉落叶了，尤其是墓地里的树，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阴气重的缘故，这里格外在就掉叶子。
别的坟墓上多多少少都有落叶，唯独这里没有。
可见平时有多么精心照看着。
没有照片，只有名字，“爱妻，苏小月之墓”。
枝枝被顾修衍握着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知道了。
顾修衍什么都知道了。
他知道苏慕枝就是苏小月！
顾修衍从枝枝背后环住她，连同她的颤抖，一起抱进怀里。
“看到了吗？我的过去，在那个坟里，曾经连同我的喜怒哀乐，一起埋葬了。”
枝枝开始剧烈地挣扎，眼眶发红。
顾修衍无声无息地镇压着苏慕枝的反抗。
“全世界都可以不知道的我的过去，唯独你，不可以不知道。”
“你不可以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