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初初有雨，起雾。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高悬于天空，如宣纸被兼染了一角橙黄的晕色圆月，写意山水画中点睛一笔。
屋外自然界小雨飘洒，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味。
室内西餐厅里飘扬着悠远的小提琴与钢琴协奏的乐曲声。
但身处如此美妙环境的苏慕枝，坐如针毡。
开局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她找借口去了洗手间三次。
每一次都恨不得住在厕所里别出来了。
再一次洗完手，枝枝仔细缓慢，尤其爱干净地搓洗了三遍手，终于在手快要搓秃噜皮的时候，慢慢挪了出去。
而面对枝枝的不自然，顾修衍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一样，还侧身温柔地跟她嘱咐，“少喝一点水枝枝。”
枝枝无视了坐在对面两个碍眼的家伙明晃晃的眼神，厚着脸皮点点头。
前菜还没有上来。
桌子上空荡荡摆着饮料。
餐盘空空如也，白净如圆月。
枝枝再也找不出借口出去了。
顾修衍的话再温柔，枝枝也觉得那是他在警告她了。
枝枝乖乖坐着。
顾修衍的注意力仿佛完全都在她身上。
宁予的女朋友，虽然对他一往情深，但顾修衍的脸毕竟不是常人能招架得住的地步。
宁予的帅气，只能放在普通人里面看，在顾修衍面前，美玉比草芥，得扔。
宁予的女朋友不经意看顾修衍一眼，就足够她的脸爆红很久，基本上一直低着头。
而宁予则时不时偷偷地看一眼枝枝。
眼中的神情尤为复杂，闪烁着三流言情小说中常见的爱而不得不分离的苦楚。
而顾修衍自然而然就是那个害得有情人被拆散的大魔王。
大魔王害了男主角，自己倒是捧走了美人。
枝枝等得无聊，抬头一眼撞见了宁予的眼神。
这对情侣也真是奇怪，分别冲着别人发呆，情深意切。
顾修衍的椅子靠着枝枝的椅子，椅子腿分别靠在一起，枝枝的手越过椅子扶手，被顾修衍拉在手里一圈一圈轻轻地按摩。
“手还疼不疼了？”
枝枝摇头，但又立刻点头，“疼呢。”
早不疼了，但她一点都不想再和顾修衍打网球。
顾修衍的眼睛在烛火中带着特别的暖意，“到底是疼不疼？想清楚。”
恐吓她……
枝枝点头，“就疼。”
顾修衍：“疼的话，今天晚上我给你好好按摩按摩，听说手疼的话，时间长了会往下压迫……”“那也可能不疼……”
疼也不是，不疼也不是，到底要怎么样……
宁予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西装裤。
枝枝丝毫不知，她面对顾修衍的时候，眼睛里有着天然的示弱和怯弱中带着微微的撒娇。
即使她觉得自己很有骨气对抗顾修衍的时候，这种不自觉的撒娇依旧在，甚至大多数时候呈现出来的都是娇憨的感觉。
宁予：“没想到你是个女孩子……”
话明显是对着枝枝说的。
但又说得没头没脑，看起来像是没话找话。
他女朋友立刻接茬，“是呀，我们原本以为你是男孩子，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姑娘。”
顾修衍没有抬头看着他们，抚摸着枝枝的脑袋，眼中有笑意，“等枝枝把长头发留起来，才是真正漂亮的小姑娘。”
枝枝一急，手轻轻拉过顾修衍的袖子，顾修衍顺着她的力道侧身过来。
枝枝拿手挡着，在顾修衍耳边急急地低声说，“我不留长头发，我还要做男生呢……”
并不是枝枝乐意女扮男装。
她不做男孩子要怎么办，苏家父母多年的努力就将功亏一篑了。
她夹在中间也很难做。
顾修衍笑意如烛火明灭摇晃，“枝枝真是天真的可爱。”
话里有话。
这天真到底是赞美还是讽刺，后来的发展很快就会印证这一点。
但此时的枝枝分辨不出这一点。
宁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亲密说话的样子，心里仿佛堵了一面墙那么难受。
小月……
这明明是他的小月……
几天前，宁予的父母半夜打电话给他，说公司依然面临破产。
宁予安慰自家父母，他们家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经营了十几年的时间，一直都是不错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紧接着，宁予上班的公司突然告知他被辞退了。
辞退的原因大多数是一些芝麻碎片的拼接。
后来还是一个跟他关系很不错的同时告知他，他得罪人了，对方来头不小。
不要说他们公司了，再往上的母公司都得罪不起。
宁予立刻想到了顾修衍。
他认识的唯一一个上层社会的人，就是顾修衍。
可是顾修衍说过，他看在小月的面子上不会动他的。
接下来的情况迅速恶化。
他们家的公司资金链断掉，获取大量囤积，就连已售出的货物被人找借口说质量问题大面积退还。
宁家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宁予自嘲地摇头，他没想到顾修衍动动手指的事情，就能把他们家压到不能生存。
在父母的逼问下，宁予说出了实情。
被他爸连打了两个耳光，他爸进了医院。
宁予没有办法，主动去顾氏的大楼求饶。
却被告知不被允许进入。
他在大楼下等着整整两天两夜，顾氏集团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明天晚上请他带上女朋友，请他吃饭。
宁予一听就知道是鸿门宴。
还要带着那个他没有记忆的女朋友。
顾修衍这一步棋真是狠，他要自己先向小月表态，已经移情别恋到别人身上。
让小月彻底死心，安心留在顾修衍身边。
服务员过来上前菜。
宁予被打断思绪。
对面顾修衍：“宁先生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宁予的手陡然一松，“没想什么……”
宁予两天没有合眼，声音很沙哑。
顾修衍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一时间，说面上非常安静。
来往交锋是顾修衍和宁予，焦点在枝枝身上，解决办法在宁予和他女朋友身上。
乱成毛线球的关系。
东西很好吃，但是枝枝一点吃不下去，顾修衍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音乐池里，穿着漂亮小礼服的小姑娘径直朝着顾修衍走过来。
她刚才在那边看得很清楚，虽然只是背影和侧脸，但这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顶级大帅哥。
而且这种餐厅的客人都非常有钱。
走进一看，姑娘眼睛中有着惊艳。
姑娘笑起来，“姑娘，您要不要为您的女友点一曲呢？”
顾修衍放下了手里的叉子。
双手十指交叠，放在腿上定定地看着宁予。
顾修衍那双桃花眼，对于同性而言，是太强势的噩梦。
顾修衍嗓音低沉：“宁先生点一曲吧。”
枝枝和内宁予女朋友同时看着宁予。
宁予露出尴尬的笑容，“不用了顾先生。”
顾修衍：“是吗？我听说你们快结婚了，点一曲讨自己的未婚妻开心，不是很好吗？”
宁予呼吸一窒。
宁予的女朋友立刻捂着嘴，惊喜地低呼一声。
眼眶极速泛红地看着宁予。
宁予看见枝枝新奇地看着他的眼神，心里更加堵得不是滋味。
宁予他女朋友望着顾修衍：“顾先生，您是听谁说的？说……我们要结婚的事情？”
情绪依然很激动。
顾修衍温和道，“当然是听宁先生说的了。宁先生，你说呢？”
枝枝一直知道顾修衍今天摆的是鸿门宴。
直到现在，她才彻底弄清楚今天这场宴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宁予身上，枝枝偷偷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细弱地呼吸。
顾修衍……好狠……
他是要逼着宁予在她面前和女朋友宣布婚讯，以此来让她“死心”。
唯一的变数是，枝枝不喜欢宁予。
如果枝枝真的是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在乎着宁予，那今天的这一幕简直是痛不欲生了。
顾修衍余光瞥见了枝枝的动作，眸色微微泛冷。
呵。
这就为他心痛了？
宁予被放在火上烤，他不想承认下来，他原本的计划是，慢慢和现在的女友疏远，然后分手。
他有自信可以追回小月。
小月现在的一切都是被顾修衍逼的，她不爱他。
可现在……
看着顾修衍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宁予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完了……
“是。我们要结婚。”
宁予听见自己承认。
他女朋友欢喜地侧过身来亲密地搂着他的肩膀。
“宁予，我太激动了，这是真的吗……”
他女朋友是他大学校友，暗恋他很多年了，可以说嫁给她此生唯一的愿望。
现在这个愿望即将实现……
枝枝看着宁予的眼神中，不自觉带着一丝同情和可怜。
看起来就好像是带着轻愁微微皱眉一样。
枝枝的一切动作表情，至始至终被顾修衍收进眼底。
顾修衍眼底的冷色越来越多。
可看起来确实温柔地笑着的。
顾修衍：“我带了礼物送给你们，算是我和枝枝对你们的祝福。”
顾修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小盒子，推到了宁予的面前。
“打开看看，这是我和枝枝为你们挑选的。”
枝枝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顾修衍：……
男主君太狠了……
她要是真的爱宁予，真是会一辈子记得今天吧……
戒指是过来餐厅之前，顾修衍带着枝枝去挑选的。
枝枝还问他，“你要送给我戒指吗？”
顾修衍微笑，“枝枝先挑选，挑你喜欢的。”
枝枝没有多想，还很认真地挑了。
她以为过几天是什么日子，顾修衍要送给她。
现在看来，今天就是她的死无葬身之日了。
挑完了，顾修衍还特地问枝枝，“是真的喜欢的吗？”
枝枝摸摸戒指，“是喜欢。”
她真的很喜欢这枚戒指，一眼看中的。
她一眼看中的戒指给“依然深爱的情人”拿去求婚他的女朋友……
枝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在乎宁予是肯定的，但顾修衍……
她真的都不过他。
以前这个认知，还是模糊的，但现在格外清晰。
抛掉两人的背景，他的手腕远远在她之上。
枝枝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枝枝胆小且怂，立刻把自己的手塞进了顾修衍的手掌里叫他握着。
顾修衍却没有看枝枝。
宁予他女朋友感激地看着枝枝，“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我们家宁予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运。”
宁予看着枝枝的眼中已经根本掩盖不住内心的痛心和复杂。
枝枝尴尬地避过他的眼神。
别这么看她好不好……她肯定比你可怜……
再说了，宁予要是不在顾修衍面前摆那一副“小月挚爱”的姿态，哪里惹得来这无妄之灾。
顾修衍：“他当然幸运，我们可是老交情了。”
宁予的表情快要失控了。
宁予心痛地捏着戒指，不知胸口怎么郁结：“这是……这是你亲手为我挑的？”
顾修衍摸索着枝枝主动示弱伸过来的小手，“是的，枝枝非常喜欢这枚戒指，说你们夫妻一定会满意的。”
低头柔声问，“对吗？枝枝？”
枝枝：……
对不起了宁予，她实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小命还攥在顾修衍手里呢。
枝枝：“对。”
宁予女朋友依偎进他怀里，“我真的太幸福了……”
顾修衍：“既然天时地利人和，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然就在今天把婚求了吧？”
就在这时，大约是餐厅提前知道了。
全场灯光忽然全部关掉了，陷入黑暗。
支持台那边，独剩下一抹光。
仪表堂堂的主持人，身穿燕尾服。
“各位尊贵的来宾，欢迎在这个美好而充满爱意的日子，光临本餐厅。
在今天，你我将共同见证一对恋人充满爱意的路程。
宁予先生，将在这里像他的女朋友，求婚！”
光束落到了宁予身上。
全场的客人们纷纷鼓掌欢呼，慢慢围聚过来。
顾修衍揽着枝枝推开聚光灯之外。
但又没有退开太远的距离。
是宁予一抬头，就能看到的距离。
宁予的耳边回荡着母亲的哀求和父亲的责骂。
他的眼前映出了女友激动欣喜的年轻脸庞。
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聚光灯束下，宁予的身体僵硬如年久失修生锈的机器人，慢慢跪下。
他的脚腕，仿佛有人在踩着他的腿比他下跪一般。
站在黑暗中的顾修衍，再也没有任何的笑意。
看着宁予的眼神仿佛他是一个即将被处理掉的垃圾。
枝枝能感受到顾修衍身上的寒意，即使他环抱着她，也没有让她感受到丝毫的暖意。
枝枝知道在顾修衍面前，耍心眼是没有用的，还不如直接一点。
枝枝拉拉顾修衍的衣服，仰头看着顾修衍的下巴，“哥哥你别这样，枝枝害怕……”
她真的害怕，比他以前狠狠亲她的时候还害怕。
顾修衍怎么可以算计人心到这么精确的地步……
顾修衍没有说话，低下头吻住了枝枝。
低下头之前，桃花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冷意对着聚光灯下的宁予。
是挑衅，也是嘲讽。
宁予自嘲地勾起唇角。
以前他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在顾修衍面前指责他，原来是因为人家根本懒得动他。
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顾修衍不想放过他了，于是他被迫只能像傀儡一样，走上顾修衍规划好的剧本上。
宁予跪着，看着自己心爱的情人被别的男人钳制着，搂在怀里放肆亲吻，而自己却还要按照那个男人的意思，向他不爱的女人求婚。
宁予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水滚落。
大家惊呼，从来没见过新郎刚跪下，还没开始说话就哭的。
看来真是用情极深呐。
宁予泪眼朦胧，“小……小芳，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女朋友猛点头，“愿意愿意愿意！”
众人欢呼。
宁予站起来，他女朋友扑上来亲吻他。
那边，黑暗中的顾修衍依旧在亲吻枝枝。
枝枝被禁锢在顾修衍怀里，身体仿佛软成一滩水，靠在顾修衍怀里，一点没有力气。
宁予悲伤逆流成河。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别人亲吻的同时，他也亲吻着别人。
他们这对爱人，终究被拆散了。
今天的顾修衍很温柔，慢慢放开了枝枝，两人的头靠在一起，“枝枝，去祝福一下宁先生？”
枝枝愣了一下。
“我就不用祝福了吧……”
顾修衍：“枝枝，你知道的，不管谁的祝福，都没有你的分量重。”
分量重……是会心一击吧……？
虽然是典型的自作多情，但宁予脑子里大概已经脑补出了一百八十急年代苦情戏了，顾修衍还要她去刺激他……
哦对了，她自己也是苦情戏的一环。
亲手挑戒指给爱人求婚别的女人，自己还要祝福……
顾修衍从一开始就一环扣着一环。
在海誓山盟的情人都要他们再无可能。
餐厅里电灯打开，客人们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小提琴女为顾修衍他们这桌演奏以描写爱情为主旨的音乐。
顾修衍温和而强势地看着枝枝。
枝枝叹了口气，“恭喜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枝枝说这话的时候，脸颊微红，眼波水润，嘴唇微微红肿。
顾修衍故意咬的。
枝枝的样子，一看就是刚刚被疼爱过。
宁予几乎有要落泪。
所有人都以为宁予是为了求婚欢喜落泪，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个中滋味。
女朋友欢喜地出去打电话报被求婚的好消息了。
桌面上就剩下了三个人。
顾修衍喝下一杯酒。
“换一首曲子，梁祝。”
枝枝手里捏着的叉子掉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祝……
宁予见女朋友也暂时不在，眼睛红肿地冲顾修衍低吼，“梁祝！你还有脸点梁祝！”
顾修衍动作优雅，以纸巾擦干净沾着红酒痕迹的嘴唇。
“为什么不能？”
“呵。”
枝枝不敢看宁予。
宁予已经够惨了。
她再看他，他更惨。
顾修衍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注意你的态度，宁先生。”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消灭了宁予从刚才到现在积攒的所有勇气。
周围回荡着优美的旋律，但每个人的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分别的时候，宁予他女朋友一遍一遍说谢谢。
枝枝被顾修衍带进了副驾驶，跑车扬长而去。
从这里到学校，还要很远一段距离。
而这个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修衍的笑容从上车起就消失了。
面无表情，冷冰冰的。
枝枝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
消失。
过了一会儿，枝枝实在忍不住，车里的氛围太吓人了。
“哥哥……”
顾修衍的声音是温柔的，“嗯？”
“哥哥我们先等会儿回学校好吗？我想下去散会儿步，刚刚吃完，可以吗？”
枝枝小心地提要求，觑着顾修衍的侧脸。
顾修衍没有丝毫放缓速度，“比较远，到了再散步。”
比较远？
很快，枝枝发现，好像不是去学校的路。
去学校的那条路，硬生生开过了……
枝枝不由自己捏着安全带，似乎这样能给她多一点点依仗和多一点点安全感。
枝枝：“哥哥，我们不是回学校吗？我的作业都还……”
顾修衍：“那就别做了。”
一向以枝枝应该认真学习，努力考大学，努力提升自身实力为借口，各种限制枝枝自由的哥哥，竟然说出了“那就别做了”这种话。
枝枝越来越觉得不安。
宁予被修理得那么惨。
那她呢……
是不是会更惨……
顾修衍忽然问：“枝枝喜欢今天的聚会吗？”
枝枝脑袋疯狂转动。
喜欢还是不喜欢……
说不喜欢，顾修衍会认为她不喜欢宁予求婚女友……
说喜欢，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喜欢见到宁予……
虽然那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但是……
能不捅破就不要捅吧……
顾修衍叹气，“哥哥问的问题，这么难吗？以至于你都答不出来。”
枝枝：……难过数理化……
枝枝突然发现，她刚才的问题被顾修衍转移了话题。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去哪里。
枝枝的声音强行镇定，但还是泄露出来一些心慌：“哥哥我们去哪里？”
“我家。”
枝枝：“顾家吗？”
“不，我一个人的家。”
那就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