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衍慢条斯理地吃饭。
美人，就算是进食这样的事情，也是赏心悦目的。
顾修衍平时不会做这么多菜。
他做的菜比较精，一个就会花费较长的时间，西餐比较多。
可是今天，满满一桌子菜。
看起来真的很夸张……
枝枝看了眉眼弯弯的顾修衍一眼。
一股不一样的感觉，就仿佛是紧张又可能是胃疼的感觉，从胃部往上蔓延开来。
枝枝忽然觉得筷子有千斤重，怎么提都提不起来。
一种力气都被抽光了的感觉。
从前在贫民窟的时候，顾修衍比她小两岁，所以都是她做菜给顾修衍吃的。
而现在倒过来了。
枝枝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却手一抖，凋落了半筷子，只剩下了两三根。北北
顾修衍放下饭碗，给枝枝夹了两筷子，一边夹一边问，“枝枝怎么了？这些菜，不和胃口吗？”
枝枝的饭碗很快满起来，堆满了黄灿灿的土豆丝。
枝枝食之如蜡。
顾修衍很快吃完了，坐在一边看着枝枝慢吞吞地，两三颗米两三颗米地往嘴里塞饭。
枝枝的声音干涩不自然：“哥哥……”
顾修衍温柔地笑，“怎么了？”
枝枝：“室内好闷，能不能把窗打开？”
顾修衍的眼睛仿佛看着可怜的孩子一般，看着枝枝，抚摸她的头，“窗开着呢。”
枝枝转头看了一眼，窗果然开着呢。
可她为什么觉得这么闷，闷到觉得不能呼吸呢……？
枝枝只能继续低头吃饭。
每多吃进去一点东西，胃里都翻搅得难受。
进门前欢喜雀跃的心情已经完全被拖拽到另一个世界了。
忐忑，害怕，还有疯狂猜疑。
为什么突然做这么做一桌子菜……
顾修衍原本抚摸着枝枝后脑勺的手，慢慢下滑，炽热的大掌心抚摸着枝枝的后颈上的那一块软肉。
轻轻一捏。
调节反射一般，枝枝手里的筷子掉在桌子上，在安静的室内发出“哐啷”的突兀声音，一路滚到了地上。
顾修衍看着枝子的眼睛，仿佛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终于松开了枝枝。
他弯腰去捡，送回了厨房里。
顾修衍没在身边的短短十秒钟，枝枝忽然觉得没有那么闷，可以呼吸了。
就像长期溺水的人，忽然间被猝不及防地被抬升到了水面之上。
氧气和阳光猛烈地安抚着战战兢兢的人。
顾修衍拿着干净的筷子回来了。
枝枝的阳光和氧气再一次远离，她被拖进了深不见底的蔚蓝海洋。
深沉的波浪再一次包裹住她。
顾修衍捏了捏枝枝的耳垂，声音染着愉悦的笑意，“筷子都拿不稳了。”
顾修衍身上罕见的有着那种很昂贵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虽然很淡，但却一缕一缕钻进枝枝的鼻子里。
仔细一闻，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顾修衍平时不会涂香水的。
身上是干干净净的有如竹子一般的味道，很清澈很少年。
不像他外表呈现给众人的那样，沉稳强大的感觉。
枝枝觉得，今天的顾修衍让她觉得好陌生。
陌生感之后，随之带来的是让人挥之不去的心慌感。
枝枝：“对不起哥哥，我刚才没捏好，手软了，现在不会了。”
说着，她抬手要从顾修衍手里拿过筷子。
却抽不出来。
顾修衍看似只是轻轻地捏着筷子，可苏慕枝却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枝枝茶色的清凉眼睛里倒映出顾修衍的样子，弱弱地疑惑，“哥哥……”
顾修衍拽过椅子，椅子几乎贴着枝枝的椅子。
顾修衍撩拨过枝枝的散发，手最终又落在了枝枝的耳朵上。
他的手指慢慢流连过枝枝白嫩的耳廓，停在她的耳垂上，这一次比刚才捏得更重。
顾修衍：“是哥哥不好，哥哥应该……”
“喂你。”
伴随着枝枝弱弱地惊呼，顾修衍侧身过来，一手环过枝枝的腰，另一臂膀抄起枝枝的腿弯，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枝枝刚才的饭碗也被拿过来，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
枝枝坐在顾修衍腿上，让她放在了靠在他左臂和左胸膛之间的位置，这样既方便顾修衍喂她，又能看着他。
枝枝看着顾修衍优美流畅的下巴线条，一瞬间有些走神。
是哪里不对……
顾修衍微笑：“张嘴，枝枝。”
顾修衍的微笑，是极好看的。
苏慕枝在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真的有种雪山融化的感觉。
她突然发现……最近，她是不是看习惯了这样的微笑？
顾修衍最近笑得那么多吗……？
可他明明是不爱笑的人呐。
顾修衍依旧是衬衫领带的打扮。
枝枝试着抓住他的领带，抬头看着他，“哥哥，我自己吃。”
眸子里有哀求。
顾修衍的声音依旧和煦，但是却不容置疑，“不。哥哥喂你。乖乖张嘴。”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样子，却让枝枝不寒而栗。
枝枝转头，“不，我不要你喂。我要下去，我不要吃了！”
即便枝枝表现得很不通情达理，甚至有些发脾气的样子，但顾修衍依旧没有生气。
她听见顾修衍一声叹气。
放下了碗筷。
枝枝捏着顾修衍领带的手渐渐收紧，手里在出冷汗。
顾修衍：“这么喜欢哥哥的领带吗？”
枝枝突然松手了。
令人酥麻的一声男音笑声。
圈着枝枝腰间的手臂更加用力固定住她，然后枝枝就看着顾修衍的另一只手单手去解开那条领带。
男人解领带，尤其是像顾修衍这种英俊到极致的男人，领导拉扯间也有男色的风情。
只是枝枝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种风景。
顾修衍的手灵巧地三两下就将脖子里的领带彻底拉出来。
同时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露出了顾修衍好看的锁骨。
托在掌心，领带垂下。
顾修衍：“枝枝喜欢哥哥的领带，哥哥就给你好不好？”
枝枝眼中开始出泪水。
“不要……我不要你的领带……”
随着眼睛眨巴，泪水掉在脸上，很无助很可怜的模样。
顾修衍怜惜地给枝枝擦掉眼泪，“枝枝哭什么？好像哥哥欺负了你一样。
枝枝这么乖，哥哥怎么舍得欺负你呢，疼你还来不及。”
顾修衍越擦，眼泪水就越多，根本擦不完。
枝枝怕呀……
顾修衍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顾修衍不擦了，他俯身下来吻掉了枝枝的眼泪，吻住了枝枝的眼睛。
枝枝立刻闭上眼睛。
唇依旧停留在枝枝的脸上。
男人的声音缱绻缠绵，“枝枝继续哭，哥哥爱吃。”
立刻，一股寒意从枝枝的背后蔓延出来。
连哭都不敢了。
枝枝愣愣地看着顾修衍。
她没有任何的办法，她什么都做不到。
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她的身份从来都是小老鼠。
猫愿意的话，随即可以吃掉它。
它还要在猫眼皮子底下保命。
枝枝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刚哭过的茶色大眼睛如刚下过雨的清澈天空。
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
枝枝低着头，怕自己又哭，她的手指死死地抵着自己软软的掌心。
“哥哥，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你不要这样……”
顾修衍无声地微笑，不说话。
既不说为什么这样，也不说苏慕枝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高深莫测的样子，给了枝枝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顾修衍知道她是女孩子的时候，狂喜远远大过于愤怒。
可如果她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隐藏的最大秘密被知道的话……
连想象对于枝枝而言都是痛苦的。
枝枝的脸被勾起，很快她的世界陷入黑暗。
视觉的黑暗。
顾修衍将领带绑住了她的眼睛。
枝枝什么都看不到了。
领带上还缠绕着顾修衍的味道。
这种感觉就仿佛强势得连她的嗅觉都要占领去的感觉。
领带这种东西，是最男性的物品，就这样把它缠绕到女孩子的眼睛上，而且还是坐在男人坚硬硕的怀里，这其中勾缠不清的氛围，几乎是看一眼就明白的事。
枝枝去拉开领带的手被顾修衍给阻止了。
顾修衍把她推到怀抱中央区域，轻声耳语，“枝枝的眼睛太漂亮了，漂亮得哥哥看见了会想要多疼爱你一些，所以还是，不要看见得好。”
顾修衍说话时唇齿间的气息如同一把小刷子一样，勾缠着枝枝的耳朵。
痒。
彻骨凉的痒。
枝枝：“顾修衍……”
顾修衍：“叫哥哥，你最喜欢叫我哥哥了。”
枝枝：“哥哥，求求你，可不可以……”
枝枝的话还没有说完，顾修衍：“不可以。”
“哥哥喂你吃饭。”
喂饭，依旧要喂饭。
刚刚做好时热气腾腾的饭，现在已经是变成温热了。
枝枝的嘴唇上轻轻地抵着一把小勺子，勺子上有一小堆米饭，刚刚好可以塞进枝枝的嘴里，不会让她觉得吃不下。
这把勺子从一开始就放在桌子上了，以前几乎没怎么用过，只是枝枝没有注意到。
看来以后会经常用到了。
枝枝的眼睛被挡住了之后，顾修衍的笑容落了大半，反而是眼中深不见底的黑占了上峰。
笑容十分薄淡，飘渺如云端。
黑，最终是要倾吞掉白的。
就像白色的宣纸，最终还是要被黑染色的。
顾修衍喂得小口，枝枝只能不断地吃下去。
被遮住眼睛，是会影响视觉的。
有些刚才一眼瞥过去的菜，枝枝竟然有些吃不出是什么菜。
米饭很快不喂了。
都是菜。
每喂一口，顾修衍就会问枝枝，这是什么东西。
枝枝如果答不对，他会一口一口喂到枝枝答对为止。
枝枝再遇光明的时候，她肚子已经很撑了。
顾修衍环着她靠着她，“枝枝果然最喜欢吃这些菜。”
枝枝：！！
“我没有喜欢………”枝枝的声音带着颤抖。
“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了？”
顾修衍慵慵地玩着她的手，“那就算是哥哥弄错了好了。”
枝枝的心还没下去，也放不下去。
只听见顾修衍继续说，“这是小月最喜欢的菜。”
称呼……变了……
不是苏小月，而是小月……
顾修衍：“你知道小月是谁吗？”
枝枝心虚无比：“我……我……不知道……”
简简单单一句话，枝枝说得极度艰难。
顾修衍：“小月是我的劫数，是我的魔障，是个已经从我身边逃掉了的人。”
枝枝：“我……我不想知道，你和你以前的……”
枝枝依旧半点推不开顾修衍如钢铁般牢固的怀抱。
不，不是怀抱。
怀抱是情人间的缠绵。
这是牢笼，令人害怕的牢笼。
顾修衍笑：“不是以前，是一直。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她是过不去的。”
也休想过去。
顾修衍：“哥哥跟你讲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好不好？你一定很想知道的对不对？”
枝枝冷汗连连，“不，我不想知道……”
顾修衍：“枝枝你又撒谎，嗯…哥哥想起来了，你还去过我跟她以前生活过的别墅。哥哥是在那里怀疑你是个女孩子的。”
只能说宁予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来得太是时候了。
他为顾修衍提供过的这种最不可能的可能，替顾修衍把以前很多忽略掉的细节都串联起来了。
比如说，为什么自己喝醉酒了之后，会把当时还是男生的枝枝当成姐姐强吻。
为什么他曾经在枝枝睡梦中，听见她叫“阿衍”。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幢别墅里。
还有很多细节。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解释得通了。
真是多谢了那位热心的宁先生。
直至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尤其是顾修衍说到，“宁予是小月喜欢的人，他那么讨厌我，厌恶呆在我身边，不惜以死来摆脱我，就是为了那个人。”
枝枝恨不得疯狂尖叫。
顾修衍果然误会了。
不是的，不是的，谁在乎宁予那个甲乙丙丁！
顾修衍嗤笑一声，“枝枝，你说哥哥是不是又坏又可怜？嗯？”
“不是的哥哥……”“如果你是小月你会怎么做呢？”
枝枝：“我不是……”
顾修衍：“如果你是呢？你会为了逃离我身边做什么？半夜睡着了往我的胸口上刺一刀？”
枝枝倒吸一口凉气，呼吸猛然一窒。
顾修衍撩起她的碎饭亲了一下枝枝的额头：“还是给我下药？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修衍他就是个疯子！
他怎么可以用那么温柔的话，面不改色地说这些话。
枝枝：“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枝枝的身体被抱起，她被放在了沙发上。
顾修衍坐在她身边。
乘着顾修衍解开第二颗扣子的时候，枝枝看准机会爬起来朝沙发旁边翻过去。
但……
两人之间的力气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了。
一个是成年男人，经常锻炼身手矫健。
另外一个只不过是纤弱的少女而已。
顾修衍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伸手扣住了了枝枝纤细的脚踝。
用力往后一拉，枝枝直接跌坐在他怀里，背后就是顾修衍的胸膛。
枝枝的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表情。
脸色苍白。
空气当中有很轻微的“咔嚓”的声音。
枝枝倒在顾修衍怀里。
她的脸朝向顾修衍的脸，眼泪水沾湿在顾修衍白色的衬衫上。
顾修衍双臂搂着枝枝。
“枝枝，要记住这个感觉。记住了，下次就不用吃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