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蛊毒阴谋

洛府内。

洛清苒和沈露明一起去看望了她的母亲,还留在母亲的院子里用了午食。

沈露明午后要去国子监,不能久留。用过饭后洛清苒便送他往府门外走去。

路上,发现洛清苒的影子在明媚春光的投映下落了一截在自己右小臂上,沈露明不由得唇角微扬,抬起左手温柔地虚抚了抚,悄悄珍藏只属于这一刻,也只属于他的秘密。

“不到半月便是你的生辰了,有想好要如何过吗?”一直挂心着此事,沈露明问道。

洛清苒心神微顿,旋即面色如常地同他说:“应还是在府里庆生。”

前世洛清苒十七岁的生辰是在皇宫里过的。

荣宠正盛的陈贵妃是洛清苒的姨母,一直对洛清苒和洛清芷姐妹很好。

前世也是洛清苒的姨母提起,想在宫里为洛清苒庆生。

洛清苒并非皇室血脉,此事本不算合规矩,不过陈贵妃受宠,皇帝也愿意顺她心意。

但也是那一日,洛清苒才知道,原来陈贵妃一直以来对她的疼爱都别有目的。陈贵妃在宫里为洛清苒这个小辈庆生,人人都以为是给了她莫大的脸面与荣誉,却不知晓,洛清苒就在那日被拉下了深渊。

除了皇后所生的太子以外,陈贵妃膝下的二皇子是最优秀的皇子。而几乎人人都知道,皇帝不喜太子,废储或许只是早晚的事。只是因为皇后的势力以及朝臣的反对,才一直没有下旨。

当今皇后的地位十分稳固,陈贵妃绝对无法取而代之。但她筹谋多年,一直想要将二皇子推上储位,自己将来好做太后。是以她费尽心思为自己的儿子拉拢朝臣,积累势力。

按理来说,洛清苒的父亲娶了陈贵妃的妹妹,应自然而然地站在二皇子那边。可他从始至终都并未表明过愿意支持她们夺嫡争位的立场。

陈贵妃曾提过让二皇子娶洛清苒为正妻,亲上加亲。但洛清苒的父亲以他们夫妻二人舍不得洛清苒,想将她多留几年为由,没有松口同意。

眼看着皇帝近年来多病,太子的派系势力也越来越广,陈贵妃不能不着急。

所以前世的陈贵妃设了局,想让洛家仅剩的女儿洛清苒失.身于二皇子,迫使洛清苒嫁给二皇子,从此让洛家与他们母子紧紧绑在一起。

事涉洛清苒的清白与余生,陈贵妃笃定了洛家只能吃哑巴亏。

但陈贵妃后来只知道自己的儿子那晚被人打晕了,压根没见到洛清苒。却不知道,原本是为二皇子准备的那杯酒,竟阴差阳错地送到了裴知砚手里。

洛清苒十七岁生辰那晚之后,裴知砚请来的游医诊出他们体内有极难找到彻底解法的蛊毒。

洛清苒原本不知道为何陈贵妃不用简单的春酒,而要在其中加入蛊毒。

直到当月那蛊毒第二次发作,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只能再次与裴知砚欢好才得以逐渐恢复过来,洛清苒终于明白——

陈贵妃应是担心仅是失.身的结果不足以让洛清苒嫁给二皇子,所以才会用那样阴险的蛊毒,想让洛清苒每月都有几晚离不得二皇子,绝对无法嫁给旁人。

洛清苒不愿被设计嫁给二皇子,也不愿让那蛊毒强行将自己和裴知砚绑在一起。

即便前世的洛清苒还心悦于裴知砚,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东西而与他产生如此深的羁绊。

如今重来一回,洛清苒不会再让自己踏入同一个陷阱,陷入同样的甚至是更糟糕的境地。

几日后,陈贵妃就该请洛清苒进宫,说起要在宫里为她庆生的事了。

后宫是陈贵妃的地方,洛清苒的手伸不到宫里去,不能提前在生辰宴上有所布置。她便打算设法避开,索性不去宫里了。

若实在不行,就再“重病”一回。左右她刚刚病愈,有所反复也很正常。

但没有千日防贼的。既然已经知道陈贵妃图谋不轨,还是必须永绝后患,将她从高位拉下来,让她再无可以害人的身份与能力。

只是若要做到这一步,还得从长计议。或许可以从二皇子那里入手……

“你又神游天外了。”沈露明无奈地出声提醒道。

洛清苒连忙回过神来,见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已经走到了府门口,不由得有些赧然:“抱歉,我方才在想别的事情。”

沈露明好奇地问:“在想到时要如何庆生吗?”

“算是吧。”洛清苒含糊道。

“伯父和伯母肯定都会顺你心意。到时我也会像往年一样,带着礼物来为你庆生。”

“那便提前谢过了,”洛清苒转而问,“你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沈露明只比她大一日,但他已经好几年不曾庆祝生辰了。因为当年在西北边境,沈露明的二姐便是死在了他生辰那日。自那以后沈露明便不再庆生。但亲朋好友们会默契地提前为他准备生辰礼物。

明显也想起了他的姐姐,沈露明的神色黯淡了几息,又很快被他掩下。

“你随意准备便是,不准备也无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闻言,洛清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揭他老底:“九岁和十岁那两回我都送的马鞭,有的人气了好几日,还跟伯母告状说我敷衍……”

“那是年纪小不懂事!”沈露明立刻为自己辩解道。

那两条马鞭,沈露明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用,唯恐会将其弄脏或是弄坏了。

“真的,你送与不送,或是随便送个什么都好,我都不会不高兴。”

洛清苒能记得他的生辰,能每年都对他说一句“生辰安康”,沈露明便觉得满足了。

毕竟,就连他的父兄,都有忘记此事的时候。他们不愿记起沈露明姐姐的死,也连带着忘了那个日子的其他意义。

“好,我记住了,你别唠叨了,快去国子监吧,别迟了。”洛清苒故意“赶客”道。

她知道沈露明并非在说违心话,但她也的确想用心为他准备生辰礼物。

与洛清苒关系近的人其实并不算多,逝去的人已回不来,她想好好对待活着的人。

亲人,友人,她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恙,顺遂安康。

是以第二日,不用去女学的日子,洛清苒早早出了门,乘着马车往城外的山寺去。

她想为自己和家人朋友求平安符。

洛清苒原本并不笃信鬼神之说,可她能重活一世,也实在找不到现实依据与理由。除了今后为神佛多添些香油,多做些善事,她不知自己还能如何谢这场老天的恩赐。

马车停在山脚下,余下的漫长山阶需要一步一步走上去。

洛清苒带着忍冬一起往山寺走。

春日山间有许多鲜妍野花盛开,颜色缤纷绚烂,姿态各异,时而有一阵带着凉意与花香的清风拂面,洛清苒也觉得心旷神怡。

今日来山寺的人不少,山阶上或是有人时走时停,或是有人垂首只看前路,一心攀登。

而行至中途时,一道单薄清瘦的身影让洛清苒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身着打了补丁的素布衣衫,身上没有任何饰物,是落在人堆里时几乎不会让人注意到的装束。

但有不少人都因她而侧目、驻足。

因为在山阶上,她神情郑重而虔诚地双手合十高举,每三步一叩首,稳步朝山顶的寺庙而去,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有人说起,她并非是从山脚下才开始叩首的,只是不知她是从何处来。

看见她的膝盖已经磕破了,血迹正缓缓渗出,洛清苒垂眸喃喃道:“希望她是来还愿的。”

若心有祈愿,求神拜佛或许是其他路都行不通之后的唯一希望与念想了。她甘愿受这种疼和苦,洛清苒希望她已于今日之前达成心愿,而不是正在承受何种外人无从得知的苦难折磨。

“走吧。”洛清苒唤了忍冬,两人继续往长阶尽头的山寺走去。

待添了香油钱,上完香,拜了佛,该求平安符的时候,洛清苒在心中默念自己的祈愿。

为保心诚,这座寺庙每回只能求两张平安符。今日洛清苒便先为林瑶和自己求。希望神佛能保佑她们顺利避开那个死劫。

她不会将期盼都寄托在神佛身上,但她会尽全力做完所有能做的,也包括眼下的事。

妥帖地收好由寺里的高僧开过光的平安符,行至殿外后,洛清苒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曾为姐姐和裴知砚各求过一张平安符。

她希望姐姐能身体康健地活下去。

但后来姐姐还是被病痛带走了。

洛清苒曾担心是因为自己的心不够诚,不够纯粹,神佛才并未助她如愿。所以姐姐逝去后,洛清苒便让裴知砚不要再留着那张平安符了。

裴知砚应已照她说的扔了那张平安符,也可能他本就从不曾用过它。

竟又想起他了。

洛清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竟还没改掉这个习惯。

但她和他相识多年,不少事物都曾与他们有关联,偶尔因为某些原因想起他,其实应也算平常。久而久之,自己总会彻底放下。她劝解自己道。

洛清苒敛回心绪,准备带着忍冬离开山寺。

但她刚绕过一处庭院外的小径,便隔着段距离看见了一个她绝不愿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