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夜之间

街边安静停着三台车,车上贴着“秀出你的爱”节目的标志,王楚和卫哲站在其中一辆车旁。

王楚眯了眯眼睛,找出墨镜戴上:“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俩管住自己的嘴,不过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老板暂缓起诉,他俩如果只是吵架也就罢了,要是真在录制过程中把离婚两个字说出来了,那谁也帮不了他们。”

吴美林和周森坐在另一辆车中,王楚吩咐完毕后便招呼众人上车。

卫哲走在江达琳身侧,想帮江达琳把箱子放进后备箱,谁知江达琳闷声不说话,一把扯过自己的行李箱,随后坐到了最里面。

江达琳一上车便往头上戴上了耳机,舒舒服服打算闭目养神。

卫哲摘下江达琳的耳机,换来江达琳没好气一哼。卫哲看着她:“你把我的腿都踢青了,连对不起都不说一声?”

江达琳表情无辜:“我踢过你吗?”

她伸手要抢耳机,抢不过后便把头朝向窗外再不看卫哲。卫哲拍了拍江达琳,指着监视器:“他俩和我们俩,姿势差不多啊。”

监视器里,周森和吴美林一人头朝左,一人头朝右,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

江达琳无语看着监视器,卫哲突然凑近,搂住了她的肩膀,又被江达琳猛地挣脱开。

青山绿水,满眼葱郁的树木,和未经开发的山脉映入眼帘,原始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只是有些人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吴美林和周森正东倒西歪睡在车内,吴美林迷迷糊糊睡醒,猛然望见窗外熟悉的风景后,忽然使劲去拍周森。

周森恼火地醒来,看到窗外风景却忽然惊呆:“这不是……这不是茶山吗!怎么突然回老家了!”

车辆驶入村庄,江达琳拿着手机拍摄窗外景物。三辆车停下,王楚走到最前方调度,摄影师拿着摄像机站在第二台车门口。

三妈三叔和一群当地人围上来,小孩们则是新奇地望着摄像机镜头。

卫哲敲敲车窗:“准备好了吗?”

隔着贴膜玻璃,能看到外面攒动的人群,周森和吴美林表情僵硬。周森靠在椅背上不愿意下去:“怎么办?三叔三妈都来了,我们结婚,他俩还给拿了五千块钱,要是知道咱俩……反正我丢不起那人。”

吴美林正在补妆:“你现在知道丢不起人了,离的时候怎么那么痛快?”

周森猛地瞪向她:“那天明明是你先开的头,一大早就嚷嚷着要离,还说我要是不同意我就是孙子养的……”

吴美林不耐烦道:“行行行,别净说些没用的,反正我不管,外面这些都是你亲戚,你管好你那张破嘴就行。”

“你才是破嘴!我亲戚难道不是你亲戚?你家离茶山才多远,真是……”

车门打开,吴美林瞬间换上一张笑脸,笑容无懈可击,上前一步走向三叔和三妈:“三叔,三妈,我们回来啦!”

周森紧随其后,笑着打招呼。

卫哲示意司机打开后备箱,里面装了满满的礼物,司机拎着礼物走进来。三叔看了一眼礼物:“这回来还带什么东西!”

周森赶紧笑着说:“没带什么,就是个意思!”

“你们两个都好吧?”

周森和吴美林对视一眼,两人手牵手应道:“我们好着呢!”

人群之后是卫哲和江达琳,江达琳倔强地拎着箱子,卫哲无奈地走在旁边。王楚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打量两人一眼:“今天这头开的不错,看来安排他俩衣锦还乡没准还真能有点作用。不过你们俩没事吧?”

江达琳拎着箱子往前走:“没事。”

“没事就好,我也顾不上你们,我先到前面去了。”王楚风风火火离去。

卫哲摊摊手,无奈地说:“把箱子给我拿吧。”

江达琳拖着箱子走得飞快:“不要!我又不是没手!”

周森和吴美林被簇拥着,走进一间里外套房。套房颇有当地风情,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床单铺在床上。

三叔笑容憨厚:“你们俩婚结的仓促,美林家里没什么人了,连回门也没办。这次回来刚好,就当是回门,你三妈特意给你们布置的,看看,还行不行?”

两人百感交集,吴美林笑着说:“谢谢三叔。”

三妈捧着两碗甜汤走来,嘴上还念叨着:“来,桂花莲子红豆汤,一人一碗,早生贵子啊!”

吴美林嗫嚅着,眼圈发红,眼泪掉进碗里。

周森低声说:“你别哭啊!”

吴美林擦了擦眼泪:“不哭,我是高兴。”

喜气洋洋的人群渐渐散去,吴美林和周森相顾无言,许久之后周森才笑着看摄影师:“既然是回门,那就高高兴兴的吧。给我们多拍两段。”

“好咧。”摄影师对准了周森和吴美林两人。

周森嘴角带笑:“娘子请。”

“干吗呀你!”吴美林脸红着撞了下周森的胳膊,“请就请!”

卫哲和江达琳也走进农家屋里,正四处打量。从矮墙往不远处山脉看,采茶人正背着背篓采茶,好不惬意。

江达琳正在看风景,收到邦尼的抱怨:“学费太贵了,二十二万一年,出去两年研究生,加上生活费少说也得八十万,我今天当兼职翻译,站一天也才一千五,这得熬到哪天才是个头啊!”

江达琳拍了一张风景照片发给邦尼:“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我觉得他们没有钱,也挺开心的。”

邦尼百无聊赖地坐在留学展摊前帮忙做留学咨询:“开心什么呀,要真开心,为什么那么多人进城打工。”

正聊着,周森和吴美林又在房间内吵架,拍摄一度中断。江达琳跟在卫哲身后匆匆推门而入,两人还在争执。

“你以为我乐意啊,我是给你面子,不想让你在家乡人面前丢脸!”

“你千万别给我面子,我用不着。”周森站在房间一角,看向走进来的卫哲,“你们来得正好,你们评评理,我三妈三叔辛辛苦苦准备的屋子,说是为了给她办回门,她倒好,说不愿意跟我睡一个床,非让我睡地板。”

吴美林双手抱胸:“就你那德性,谁跟你睡一个床啊,再说我俩都离……”

江达琳适时咳嗽一声,吴美林赶紧捂住嘴。

周森嫌弃地看她一眼:“看看你这破嘴,还说我呢,嘴上连个把门儿的都没有。”

“我是女的!我不管,反正你睡地板!”

卫哲打开门,又打开窗户,看向吴美林:“把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大点声,喊出来。”

“有笔吗?”

周森递了一支给卫哲,卫哲抓过周森的手,在他手腕上写了个1500万,在旁边画了翅膀。卫哲又转过身看吴美林:“要不也给你画一个?”

吴美林后退一步:“不用、不用……”

“噗……”

江达琳见卫哲看过来,连忙背过身憋住笑。她走在卫哲面前,头也不回地准备进屋,听到卫哲在身后叫她名字,也不作回应。

卫哲上前一步拉住江达琳,江达琳低声说:“你干吗,拉拉扯扯的,让别人看见!”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在生气?”

“我不生气。”

“卫哲哑然失笑:“不生气干吗这个样子?”

江达琳无语:“好吧,我是生气。”

卫哲拉住她的手:“生气刚才干吗要笑?”

江达琳翻白眼:“不想跟你讲话,你这个人太差劲!”

卫哲再次拉住她,嗓音低沉:“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说什么呢?”

卫哲凑到江达琳耳边低语,江达琳红着脸,一把推开卫哲:“讨厌你!”

卫哲含笑:“真的那么讨厌?”

“当然是真的!我早就看透你了,表面上温柔体贴对谁都挺好,其实骨子里对谁都不好,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恋自大,觉得全世界女人都应该围着你转,打着不婚主义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说穿了还不是想一边泡美女一边又不想负责,我越来越觉得,你就是那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不男人,说得好听是风流浪子,说得难听就是耍流氓!”

卫哲怔怔地望着江达琳,声音少有的低沉:“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看来,我确实伤害了你。”

卫哲点头,叹气道:“对不起……突然就有点心灰意冷,呵呵……那先这样吧,走了……”

江达琳站在门外,眼看着卫哲走进房间关上门,她站在门口敲门:“你没事吧?我、我是不是说话太重了?虽然你确实有点渣……但是工作还是不错的,我从你这里学到很多东西……我也知道在公司你一直帮着我,为我着想……我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我是一时气急了,加上那个裴瑜老居高临下的刺激我,我这人经不起刺激,我……”

房门突然被打开,卫哲一把将江达琳拉到怀里,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江达琳两只手无处安放,她小声嘟囔:“你干吗啊!”

卫哲一把将江达琳抱起来,江达琳尖叫一声,随后门被卫哲一脚关上。江达琳娇嗔得踢了一下卫哲的小腿,这个男人还真是……有够奸诈的。

茶山风景优美,居住条件却因为未开发而大打折扣,江达琳站在洗手间里,看向台盆四周:“我忘了,这不是五星级酒店,我得回自己房间了。”

卫哲哼着歌,拦住江达琳的去路,江达琳忍不住笑:“别玩了,我得回去刷牙洗脸呢!”

卫哲朝江达琳勾了勾手指头,江达琳莞尔,跟着他走入房间。卫哲打开行李箱,里面整整齐齐都是男人的物品,他拉开网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电动牙刷刷头替换装。

卫哲把自己的电动牙刷刷头摘下,换上一枚粉红色的,又周到地挤上牙膏,才递给江达琳。他又打开一盒压缩毛巾,往上倒了矿泉水后,毛巾一下变大。

江达琳一边刷牙一边抑制不住地笑,她给邦尼发微信:“邦尼,我好像终于明白,恋爱的感觉了。”

培训中心大门口,邦尼送走最后一个学生,转身朝大门口走去,却不经意瞥见对面马路上,薛义正和友人从一间饭店走出来。

邦尼沿着街头走路,薛义的车缓缓停在她身边,薛义降下车窗:“看见我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转身就跑?”

邦尼瞬间红了眼眶,她尴尬道:“我怕打扰你应酬。”

她径直往前走,不敢回头,薛义的车缓缓跟上去,开在帮你旁边。

“上车吧。何必那么倔,好歹我也算是你的老板,怎么可以一点面子都不给!”

邦尼冷声道:“我的广告合同是跟DL签的,又不是跟你签的,你算我哪门子老板。”

薛义作势拿起手机:“好,那我立刻给江达琳打电话,让她把代言人给换了。”

“你!”邦尼脚步停下:“你这么欺负我,有意思吗?”

薛义的车也停下来,薛义打开后座车门:“上车吧,就当我求你。”

邦尼坐在车上,沉着脸不说话。

“你啊,也太犟了,这里到你家,还隔着一条江,难道你还想游回去?”

邦尼冷漠地说:“怎么回去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好,我不操心。我就默默地把你送回去,好不好?”薛义笑笑,忽然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给,送你的。”

邦尼狐疑地看他一眼,打开首饰盒,赫然看到一枚漂亮的大牌手镯,她把首饰盒合上:“别人不要的东西,何必拿来打发我。”

薛义好笑地摇摇头,打开头上车灯,拿起手镯示意邦尼看内侧,手镯内侧刻字“To Bonnie”!

邦尼惊讶问:“给我的?可是怎么可能?”

“手镯是早就买好准备送你的,可是……”薛义笑笑,“发生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说不希望再来往……所以……”

邦尼一瞬间变得心烦意乱,受伤的手机震动,她赶紧接起。

江达琳喜滋滋地问:“你看见我发你的照片了吗?”

邦尼捂着听筒,小声说:“我在外面,一会儿跟你说……”

薛义在一旁说:“小彭,等下尽量开到弄堂里面,这雨太大了。”

“好的。”

邦尼猛地抬头,听到江达琳短暂的沉默后,立刻挂断了电话。薛义似笑非笑,摊摊手,表明自己不是故意。

黑色汽车驶到余庆坊门口,正要往里拐。邦尼急忙拦住司机:“不用往里开,就这里吧。”

“雨这么大,你会淋湿的。”

邦尼摇摇头:“没几步路,没关系的。”

她刚要开门,薛义把首饰盒递给她,意味深长道:“东西别忘了。”

“我、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而且……”

“邦尼,我不年轻了。”薛义打断邦尼说的话,“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都会觉得时间宝贵,看到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不会任由自己错过,因为不想后悔。”

邦尼脸色煞白,逃离似地打开车门,她哆哆嗦嗦的拿钥匙开门,一进门就筋疲力尽般靠在门背后,大口大口喘气。

首饰盒被她紧攥在手中,她犹豫几秒,终于缓慢打开,昏暗中,美丽的手镯似乎有灿烂的光。

江达琳拿着牙刷,拉开洗手间门,瞪向卫哲:“邦尼和薛义接吻了!”

卫哲拍拍身边的床,示意她上去,闻言愣了愣,关上了音响。

江达琳坐在床边:“我答应过邦尼不告诉任何人的,而且她向我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和薛义私下来往,可刚才我跟她打电话,听见她正在薛义的车上。你不会说出去吧?你可千万别说出去,特别是林肯!”

“我保证不说出去,但我估计林肯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卫哲竖起手掌,“以邦尼那种性格,一旦她眼里有了别的男人,你觉得她还会勉强自己和林肯在一起吗?事实上我一直觉得,其实她和林肯,根本不合适。”

江达琳垂着脑袋:“但她和薛义也不合适啊!林肯至少是真的爱她吧?薛义算什么?在他眼里和邦尼最多就是玩玩,邦尼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卫哲伸手搂着他:“怎么,你还想插手去管啊?”

江达琳抬起头,倔强地说:“我当然要管,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傻事!再说了,薛义是我公司的客户,她是因为我才会遇到这个人,她要是因为薛义出了什么事,我是有责任的,哦对了,你也有责任,是你怂恿她去约薛义的,别说得跟和你没关系一样!”

是,我是怂恿了邦尼去约薛义,她也成功完成了任务,但后面这一堆的事,可不是因为你我啊。”卫哲无语,“我们能不能不讨论他俩?无论如何,这也是邦尼的私事,假如邦尼和薛义是两厢情愿,那我们都没有办法的。”

“我总不能当什么也不知道吧?你能吗?对了,还有林肯呢,林肯可是一直管你叫大哥的,咱们对着他可怎么办,我反正是都不敢见林肯了。”

“我现在也不敢见了,都是你害的。”卫哲好笑道,“朋友的作用,就是在对方需要倾诉的时候,当一个好听众,对方需要祝福的时候,及时的说声恭喜,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力所能及的施以援手。这三条准则里,没有一条,是需要朋友多说话的。”

朋友意味着保持距离,才能长久保鲜。

江达琳撇嘴:“就你这思维方式,谁听了还愿意跟你做朋友?”

卫哲搂紧她:“那你去跟邦尼说,不要跟薛义在一起,你觉得,她会作何反应?”

“我不知道。”

“她会告诉你,好的,我保证不会和薛义在一起,然后她会瞒着你,继续偷偷地和薛义交往,什么都不告诉你。”卫哲安慰她,“你也别太纠结了,这种问题,旁人是帮不上忙的,再说你也只是听到邦尼在薛义车上,也未必发生什么,是不是?”

江达琳脑袋搁在卫哲肩膀上,叹一声气:“发生什么就晚了……”

“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一定会长久,说不定过几天又有新变化。男女之间的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牢固的东西,朋友可以做一辈子,男女朋友却注定只能做一阵子。”

江达琳猛地抬头:“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卫哲反应过来,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正因为这种情感很脆弱,所以我们要不断地努力,让它变得牢固起来。”

江达琳抿紧唇:“我走了。”

卫哲立刻下床,把江达琳圈在自己身前:“你现在走了,我就罪大恶极了。我以后保证不说了。”

江达琳冷哼一声:“我不信,你发誓。”

卫哲好笑地问:“堂堂公司总裁,干吗相信发誓这种事?”

“那你也不能给我签个合同啊?”江达琳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签合同,可以,我喜欢签合同,那我们得好好谈谈。”

两人渐渐凑近,江达琳小声说:“嗯,保密条款、违约条款、有效期限、一个也不能少。对啊,慢慢聊,一条一条的谈。”

“你是总裁,我都听你的。”

卫哲轻轻吻上江达琳的唇,江达琳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搂住卫哲的脖子。

同样的深夜,不同的房间,屋内一对喜烛快要燃尽,周森睡在地板上微微打鼾,吴美林睡在床上,睁着眼翻来覆去。

她走下床,站在窗前,却看到对面窗内的两个人影,卫哲和江达琳正在恩爱缠绵。

吴美林撇撇嘴:“闹了半天,他俩是一对啊。”

她歪着脑袋看江达琳和卫哲的影子,又回头看地上的周森。

她和周森是有过甜蜜的日子的。一年前,周森把背包扔在地上,陌生又激动地打量四周房间,搂着她激动地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而现在,说好要对一辈子爱她的人正睡得正死,也没能履行自己的承诺。

吴美林叹口气,走到桌上拿一杯矿泉水,还没等她拧开,地板上突然爬过一只巨大的蜈蚣,她下的矿泉水瓶落地,尖叫起来。

周森猛地跳起来,一把护住吴美林:“怎么了?”

吴美林害怕地指着蜈蚣:“蜈蚣!”

周森猛地拿出来一只拖鞋,啪的将蜈蚣给拍死了,转过头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脸。四年前,周森也是这样一把护着她,然后和骚扰调戏她的流氓打了起来,为此,他浪费掉了三年的光阴。

周森躺回地板上,吴美林坐在床上,望着周森,忽然伸脚碰了碰他。

过了一会儿,周森忽然睁开眼。吴美林躺在他的背后,正在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夜晚是安静的,总是容易滋养爱情。

旖旎的音乐声从精致的门内传来,舒晴拿着手中的面具站在相亲排队门口,她签到后拿着面具走到一扇窗前,小心翼翼戴上面具,手指抓了抓些许凌乱的发。

和两个相亲男聊过天后,舒晴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忍不住腹诽道,好在她戴上了面具,不然再好的公关素养,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当场翻脸。

相亲派对实在无趣,舒晴一边往外走,一边随手将名片扔进垃圾桶,再把接下的几张名片全都扔进去。

派对门外,一辆辆出租车过去,却没有一辆空车。舒晴打开打车软件,同样被提示没有空车。舒晴看着脚下的尖头高跟,咬咬牙打算走回去。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走到舒晴旁边,沉声问道:“我开车了,也没喝酒,要不要捎你一程?”

舒晴蹙眉:“你是?”

“我对自己说,你要是真的把那些名片都带走,我就再也不管你了;谁知道你把名片都扔了,没办法,我只好来管你。”

舒晴认出来他,好笑道:“你想太多了,我虽然把名片都丢了,但我微信可都加好了。”

“你!”沈英杰气得一把摘掉面具,“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情商啊?我都不用你给我递梯子,自己就下来了,你适当扶着点接一下会死啊?”

舒晴看着他,微微笑出来。

沈英杰送舒晴回家,等舒晴下车后,也从车上走下来。

他站在舒晴面前,无比诚恳:“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过去发生过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杀人放火,我都愿意接受。”

舒晴抬眼:“你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

沈英杰双眼直视前方,也不看舒晴:“自我催眠。每次想你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一遍:感觉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无所谓,人要活在当下,要往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瞎话说一千遍会变成真理、连自己都会相信”,这句话用在爱情里,再行得通不过了。

舒晴盯着他:“你说这么深情款款的话,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原来还是恨我啊!”

沈英杰深情款款:“要是能不恨你就好了,恨你的时候,就会想起你啊!恨得次数太多了,忍不了了,就只能来找你了。”

“你不介意乐乐了?”

沈英杰不答反问:“你和那个男人还有联系吗?只要你和那个男人没有藕断丝连,那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舒晴摇头。

沈英杰想抱住她,却生生克制住:“真的,反正我现在每天都想着你,所以一切都可以不追究;但也许到哪天不想了,你就算是个处女,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怎么样,我这个态度,仁至义尽了吧?”

舒晴看着他,神色认真:“我要想想。”

舒晴心乱如麻,沈英杰却非要得到答案似的逼紧她,没几天便又来到她小区楼下。舒晴匆匆走来,走向站在树下的沈英杰。

“你怎么突然来了。”舒晴脚步匆忙,“乐乐有点发烧,我得赶回去,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你说你要考虑考虑,这已经好几天了,你考虑得怎么样?”沈英杰自嘲一笑,“说来真是惭愧,这还是我第一次,因为等一个女人的答案,寝食难安。”

舒晴低头不语,沈英杰便接着问:“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难吗?如果你介意我父母,我已经跟他们说得很明白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任何人都没关系,他们现在已经不反对了。”

舒晴摇摇头:“不是你父母,也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问题。我心里,有一道坎,一直都过不去。我知道我总要重新开始,但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间。”

沈英杰忧郁地看着舒晴,右手抚着她的脸,几乎要吻上她的唇:“可不可以,把过去都忘了?”

舒晴闭上眼睛,神色懊悔:“对不起。”

沈英杰收回手后退半步,神色忧伤地望着舒晴:“袁肃说你太复杂,说你不单纯,说你,不是什么好人,让我千万不要上你的当。”

舒晴苦笑:“或许,你该听他的话。”

沈英杰深呼吸,终于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狠狠地朝路边的树踢了一脚。

而在距离舒晴家不远的酒馆里,袁肃坐在角落的位置抽雪茄,老朴推门进来,左右看看坐到袁肃身边。

“这个舒晴2016年初去了美国,住在洛杉矶的一家月子中心里边,生了个儿子,别的孕妇都有家人陪伴,可她没有,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孩子出生后的事情光靠打电话过去没有用,我已经让我洛杉矶的朋友直接上门去查了,还得等两天。”

袁肃思考一会儿:“嗯。我觉得还有一个疑点,你也可以查查看。舒晴从美国回来后不久就升级成了DL的合伙人,虽然她确实业绩突出,但无论如何,她也应该非常感激江远鹏的知遇之恩才对,可她为什么非但不感恩,反而还愿意配合我,举报江远鹏?”

老朴皱眉:“因为钱?单亲妈妈,用钱的地方很多。”

袁肃摇头,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当初会找上她,就是看中她这一点,她也是一说就答应了,当时没想那么多,可现在,我倒是越来越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这里头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老朴点点头:“那我再去查查。”

“江远鹏那儿,有什么最新消息吗?这家伙,跑的也是真快,偏偏警方证据不足还没法给他定罪!”

老朴拿起来桌上的资料,塞回包里:“警方一直在找杜少鲲,只要他没出境,抓回来也就是早晚的事儿,只要把他抓回来,那所有案情就都明白了,江远鹏身为鲲鹏基金的合伙人,肯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袁肃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笑容在烟雾后面:“那到时候就是畏罪潜逃罪加一等啊,哈哈!”

舒晴站在公墓里,合葬墓的墓碑上写着父亲和母亲的名字。舒晴静静注视着墓碑,墓碑前有鲜花和贡品。

她那时少不更事,却还记得父亲离世之前的细节。那晚舒晴正戴着耳机在做英语听力试卷,听到父亲隐隐约约念叨:“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舒晴摘下耳机,将卧室门打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她看到客厅里舒瑞峰一脸愤懑地走来走去,刘颖坐在旁边嘤嘤地哭。

舒瑞峰冤枉至极:“我跟蒋总解释了那么多遍,我可以把所有麒麟门的图纸都拿出来,可怎么就没人肯信我呢!刘颖,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我的设计是没有问题的!”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到处都是新闻,连我爸妈都打电话来问……”

舒晴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父亲紧跟着就住院了。她犹记得那天她穿着校服,疯狂的沿着楼道跑,一口气冲进病房,而舒瑞峰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刘颖也在她眼前直挺挺倒下去。

“爸、妈,最近,我的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请给我一个方向。”

舒晴蹲在墓碑前,将酒洒在地上,而后站起来,朝墓碑三鞠躬,转身离去。

茶园里,茶叶青翠,偶有茶香飘过。周森和吴美林并肩走在茶园里,时不时看着茶叶,神情温和。

吴美林蹲下来,从地上拔起一块葛根:“知道这是什么吗?”

周森微微俯身,拉吴美林站起身:“当然知道,葛根呀,小时候走在路上,肚子饿了,刨一块衣服上擦擦就能吃,很甜的。”

吴美林嘴角带笑,眉眼弯弯:“那你吃一口我看看。”

“吃就吃。”周森接过葛根,在衣服上擦了擦,张嘴就咬,“呸,好苦!这么这么苦,小时候吃没这么苦啊!”

吴美林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远处遮阳伞下有两台监视器,江达琳、卫哲、王楚以及摄制组都围着看。王楚满意地看着监视器:“昨晚这俩人是吃了什么药了,怎么突然就有说有笑的?”

“还挺浪漫的。”江达琳低声说,“不是临睡前还不好的吗?怎么一夜之间,发生那么大变化?”

卫哲姿态慵懒地躺在躺椅上,凑到江达琳耳边说:“这么大的改变,只有一种可能……”

江达琳红着脸,伸出手在卫哲腰间不留情地掐了一下。

两人正小声闹着,邦尼给江达琳打电话解释清楚了昨晚的事情,方才挂断电话。邦尼伸手打开包,取出来那条漂亮的手链看了看。

李老师从旁边经过,瞧见闪着碎钻的手链,凑过去问:“哟,邦尼,新手链?镶钻的?真漂亮。”

邦尼喜滋滋地说:“嗯。”

“啧啧,一看就很贵。你那个男朋友送的?”

邦尼不置可否:“嗯。”

同李老师告别后,邦尼走去休息室里化了精致的妆,她目光飘向手腕上的手链,想了想,还是放回了首饰盒,她走到培训中心外面,薛义正在车里等她,打算去品酒会。

“我们很多人都知道,在新世界酒中,澳洲的西拉子久负盛名……”

薛义带着邦尼走进高档、私密的红酒会所,来宾不多,却个个衣着华丽,矜持高贵。两人对视一眼,找到角落靠后的座位坐下。

邦尼将自己的手机调成了静音,偷偷拍了一张现场照片。

“但其实在新西兰的霍克斯湾,近几年却总能产出带着烟熏黑醋栗香的希腊,味觉堪称令人惊艳!各位可以品尝一下。”

邦尼拿起酒杯,学着所有人的样子,闻一闻,转一转,轻轻尝了一口。听到薛义问起味道时,她端着酒杯,认真道:“说实话……喝不出来。”

“提起黑皮诺,各位想到的不是法国的勃艮第、就是新西兰中奥塔哥,但其实,位于法国东北部的阿尔萨斯,也有着绝佳的种植黑皮诺的条件,就像我们即将品尝的下一款,浓郁而厚重,香气芬芳富郁,来,大家试试看。”

邦尼抿一口酒,低声说:“我脸都红了,这样喝下去,我大概一会儿就醉了。”

“你酒量不是还不错?”薛义眼中笑意不减,“要不,换个地方逛逛?”

邦尼跟随薛义,走下旋梯,进入酒窖。酒窖中陈列着各种年代久远的酒,酒香四溢。

酒窖是薛义的朋友盖的,他热衷于把所有喜欢的东西,经营成一门生意。喜欢喝红酒便盖了酒窖,开始做红酒代理商;喜欢抽雪茄,就又做了雪茄吧;喜欢艺术品收藏,十来年下来,他挑的那些字画每一件都至少升值了十来倍,转得盆满钵满。

邦尼由衷感叹:“这种人,命可真好。”

薛义看向她:“你这么年轻,也信命?”

邦尼站在旋转楼梯的台阶上,手指扶着栏杆:“信,命运是天定的,命运注定了我会拼命的努力,挣扎到上海,挣扎到这里,而不是像我老家的那些人,一辈子就在一个圈里。”

薛义不置可否:“嗯,江达琳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感觉她比你天真很多。”

邦尼耸耸肩:“她有条件做一个天真的人,我没有。”

“我听说,她父亲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正在被调查。”

“已经被证实是被人给坑了,很快就能回来。江达琳虽然家境富裕,应有尽有,但她从来不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这年头,很少有像她这样富有正义感的人,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薛义对她的喜欢和欣赏毫不掩:“我很少听一个女孩这样由衷的夸自己的闺密,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薛义拿起一瓶酒,看着酒标,从酒瓶下面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邦尼。

邦尼打开信封,抽出来一张提货券。

“喜欢什么,自己去挑。”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对了,”邦尼把信封,连同首饰盒一同还给薛义:“这个也给你。”

薛义上前一步,离邦尼很近:“为什么不可以?你未婚,我虽然结过婚,但现在也是单身。”

邦尼弱弱地说:“我、我有男朋友,而且……”

“我喜欢你,我能感觉到,你也不讨厌我,是不是?”薛义慢慢走到台阶上,两人平视,“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但每次都聊得很投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开心。我们之间也不存在任何交易,我们最初是在网上认识的,我是你的粉丝,你的崇拜者……”

“你别说了……”

“我喜欢你。”

薛义离邦尼越来越近,轻轻地吻住了她。邦尼裙角因为突如其来的拥抱扬起,像是一只扑向火炬的蝴蝶。

“我们换位思考,市场上有那么多种类的奶粉,我们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孩子选择小力士奶粉,而不是其他品牌?我们又会选择什么样的?”

监视器不远处的遮阳伞下,江达琳和卫哲面前一人一台电脑同其他人开视频会议。身后是绿意葱茏的茶山,两人面前是一壶茶和点心,看起来十分悠哉。

杜威廉话说一半,忍不住喊道:“哎,我说,卫哲你们那儿的环境也太好了吧。”

卫哲端起茶杯喝茶:“确实不错。”

“我觉得我们下次团建也可以去那儿……”杜威廉被舒晴瞪了一眼,又开始继续刚才的问题,“OK,硬是要我选,那我选包装好看的,这也是细节嘛对不对!”

江达琳笑了笑:“我会选择朋友推荐的品牌,感觉比较安全。”

舒晴点头:“口碑因素。卫哲?”

卫哲视线从远山上收回:“我会选我认识人的品牌,这样可以拿到第一手资料。”

“如果你不认识这个行业的人呢?”

对于公关来说,这是最容易的事情。卫哲摊摊手:“那就想办法去认识一个呗!”

众人哈哈大笑时,舒晴挑挑眉:“价格,包装,口碑,以及综合信息,共四种因素。OK,假设各位现在是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们,你家宝宝生下来时喝的第一口奶,是小力士奶粉,你会怎么想?”

江达琳眼前一亮:“那我肯定愿意再继续喝下去。”

连卫哲都忍不住赞赏:“打的是情怀牌,厉害。”

斯黛拉赞同道:“这句话完全可以作为小力士奶粉的Slogan来用。”

“既然你们都觉得好,那我就去给做提案了。”舒晴拍了下手,结束了视频会议。

江达琳走到一旁接电话:“喂!林肯。”

林肯穿着一身工装,身上灰扑扑的:“昨晚给她打一晚上电话没打通,微信也不回,我担心她还在生我的气,刚到家一看,她人也不在,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江达琳皱眉:“我不知道啊,昨天中午我们通过电话,她说她下午和晚上都有课,会不会是在上课所以不方便接电话?”

“不知道。”林肯懊恼,“我就知道是我之前话说的太重了,伤害了她,你能不能替我跟她解释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请她原谅我。”

“我知道,我会跟她说的,你别着急啊!我也找找她。”

江达琳回头时,卫哲刚好合上电脑,她走过去:“林肯打来的,说一晚上找不到邦尼。”

高级酒店套房内,薛义穿好衣服,邦尼还躺在大床上熟睡。薛义穿好西装,微微俯身,在邦尼脸上落下一吻。

邦尼醒来翻了个身,轻声问:“几点了?”

“九点半了,我得去公司了。”

邦尼挣扎着要起床:“哦,那我也起来。”

“不用,你继续睡,想吃什么就叫客房服务。”薛义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暧昧,“你要好好休息。”

邦尼害羞地捂着脸,薛义笑了笑离开酒店房间。

邦尼裹着床单下床,她走到窗前,望着清晨窗外的城市景色,有股难言的情绪涌上来,渐渐将她淹没。

邦尼手机震动,电话接通后,江达琳连珠炮一般说道:“林肯给我打电话,说找了你一晚上,电话一直打不通,怎么我一打就打通了!林肯让我替他向你解释,说那天讲话口不择言,希望你原谅……喂,喂,你怎么不说话?”

邦尼沉默不语,一只手重重地将一头长发往后抓,表情复杂,嘴唇动了动,愣是没有说话。

“不说话不方便吗?”

邦尼靠在玻璃上,轻声说:“江达琳,我不想骗你。”

江达琳震惊道:“你什么意思?你……你该不是和薛义在一起吧?”

邦尼叹气道:“等你有时间,我们见面说吧。”

江达琳拿着手机,呆呆地站在远处。卫哲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江达琳回头,表情忧虑:“我问邦尼是不是跟薛义在一起,她说,她不想骗我,要约我当面说。这可怎么办,我怎么跟林肯回话?林肯又给我发微信了,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也说我没打通?不行,我得找她去!”

“听上去要摊牌了。”卫哲拍了下她的肩膀,“我陪你去。”

“你不是说你不愿意多管闲事吗?”

卫哲摊摊手:“之前你只是说邦尼在薛义车上,那我当然不能多管闲事,但现在……如果邦尼确实和薛义在一起了,如果她准备摊牌,那不管怎么样,我总得顾着点林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