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李斯特,邦尼气鼓鼓地在江达琳办公室走来走去,最后猛地拍了下桌子。
“我邦尼在大上海混到今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死渣男,不行,我不能放过他!”
邦尼利落地扯过江达琳眼前的电脑,手指快速操作,一边打字一边得意地笑:“这是他们老外圈最爱去的一个论坛,我把这外国瘪三不要脸的事迹发上去,还有照片,我好好给他扬扬名,我让他以后再撩妹,我让他嘚瑟!”
搞定之后,邦尼舒服许多,大大咧咧瘫在老板椅上,终于开始关心闺密的事情:“你和谭师兄怎么样了?”
“我正想跟你商量,他妈妈请我今晚去他家吃饭。”江达琳有些紧张,“是啊,我有点虚,是不是太快了?”
“倒也还好,至少说明他还是挺认真的,至少比某些洋瘪三强。哎,你不会晚上就穿这一身去吃饭吧?”邦尼扫一眼江达琳身上无趣的职场装扮,“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正经,太像总裁了,没什么女人味儿。要不我们换换吧,你穿我这身。”
“也行。”
江达琳换完衣服后便去开会了,办公室铃铛网总裁唐正拿着遥控器坐在离屏幕最近的地方,屏幕上正播放着铃铛网即将内部推广使用的AI视频。
江达琳换上了一条裙子,温柔性感,却显得毫不专业。
卫哲直皱眉:“你穿的是什么呀?”
江达琳低声说:“我又不知道下午会突然跟铃铛网开会……”
唐正转过头:“我打算从下个月开始,逐步、逐步的,在整个铃铛网内部推广使用这套AI系统,预计在三个月之内,将整个铃铛网的后台审核系统用AI替代人工。那这就意味着我接下来就需要裁员……”
卫哲反应过来,敏锐地问:“多大规模的裁员?”
“主要是运营,客服和审核三块,第一期打算裁掉八百人,国内三百,国外五百。规模不大,但我们自己的HR团队……忙不过来。”
副总流云跟着说:“我们在纽约,香港分别设有两个审核中心,服务我们的海外商户,不过现在嘛……”
“之前一直是卫哲负责我个人的公关事务,我一直劝他,独立公关做不大,可是他不听,所以大的项目也没法给他做。现在他既然到了DL,有了一支完整的团队,那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们了。迅速、高效、不留后患。Understand?”
卫哲没有意义,点了点头。
唐正跟着在手机上敲出来几个数字:“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整个裁员项目,我只有这么多预算,包括你们的服务费用。另外,我需要你们垫资百分之五十。”
卫哲快步走在走廊里,身后是江达琳和斯黛拉。斯黛拉皱眉说:“垫资百分之五十?那可是一千多万。得好好算算这笔账。”
卫哲翻看着文件:“我觉得他是想试试我们。”
斯黛拉不置可否,一旁的江达琳接起手机,捂着嘴低声说:“谭师兄?我刚散会,你等我五分钟,我这就下来!”
江达琳兴冲冲往办公室走,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多开心。
“看来是在热恋啊!”斯黛拉嘴角嘲讽,“DL传播的小总裁VS扬集团的小经理……说出去谁信呢?”
飞扬集团的办公室内,闫晓慧刚刚目送谭新凯离开办公室。方才谭新凯站在她面前,提出要避嫌小力士奶粉项目,问及原因,原来是和DL小总裁在一起了。
闫晓慧手指敲了下桌子,扬起嘴角微笑道:“你还真是实诚,倒也用不着,不管是DL传播,还是名仕公关,最终都要靠实力和价格说话,你不用想太多。”
她低头笑了笑,给沈英杰发去了微信。
沈英杰床单裹着上半身,手机拿着手机看消息,快速地回了短信。在她身侧,舒晴正舒坦地躺在沈英杰旁边,餍足地望着天花板。
沈英杰放下手机,把玩着舒晴的头发。
“嗯,话说,我打算跟你约法三章。”
舒晴支起身,转向沈英杰。
沈英杰好笑地拉进被子:“你要说什么?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舒晴竖起了手指:“第一,我和你目前的关系,未经对方同意,不得擅自向你我之外的任何人透露。第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讨论工作。第三,我和你,是、且只是互惠互利的陪伴关系,我们不存在任何情感的牵扯,我们彼此对对方的私生活不得过问,一旦任何一方认为这段关系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了妨碍,有权提出中断,另一方必须立刻同意且执行无误。”
沈英杰无一意外,全都笑着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才从床上起身:“你再躺一会儿,我先走了。一点半有个会,我得早点赶回去。”
“小力士奶粉?”
沈英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对待小孩儿似的:“忘了你的约法三章了?无可奉告。”
沈英杰赶去约定好的包厢,顺便把手上的小纸袋递给闫晓慧。
“一点小小的心意,等竞标完成,回头利润,咱们都好说。”
闫晓慧目光落在纸袋上,没有打开,径直推了回去。沈英杰意外抬头。
“这次公司内审来势汹汹,而且重点就是冲着市场部和销售部。”闫晓慧欲言又止,“反正真的,钱我就不拿了,但我肯定会在艾文面前主推你们名仕公关,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沈英杰愣了愣,把纸袋塞回包里,给袁肃打电话:“飞扬内审,闫晓慧缩了,小力士奶粉这儿,恐怕得另外想办法。”
与此同时,舒晴也受到了闫晓慧退回的商场卡。她脸色大变,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不出意外地收到了等同于婉拒的回复。
舒晴想了想,拨电话给沈英杰。沈英杰笑着问:“怎么,刚分开两小时就直接打电话来,又想我啦?”
她翻翻白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小力士奶粉那边,你们公司是不是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你摸着良心说。”
“我当然是摸着良心说的。”沈英杰好心情的笑,“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
“你干吗?这才两个小时,我还在办公室呢!”
“我是想请你吃饭,你想哪里去了啊?”
和舒晴正聊着,袁肃敲了敲他的窗户,轻车熟路走进来拿起威士忌倒了两杯酒。
沈英杰想了想:“袁总,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我想退出小力士项目。我……我跟DL的舒晴在谈恋爱,我得避嫌。因为这层关系,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在竞争下去,这个Case你就交给别人负责吧,也不用跟我说任何进展。”
袁肃大惊失色:“什么?舒晴?你跟她在谈恋爱。你什么时候跟她好上了?这世界上女人那么多,你和这个女人谈恋爱?你知不知道她没结婚就有个儿子?是个单亲妈妈?”
沈英杰开口说:“我早就知道这些了,她从来没有隐瞒过我。而且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的私事,你就别管了吧。”
袁肃把杯子重重一放,转身甩手离开。
——我已经跟公司申请退出小力士奶粉项目了,我们公司会派别人负责,这下你总该相信我赤胆忠心了吧。
舒晴看到沈英杰发来的微信,笑着发过去了一个大红唇印。
谭新凯站在公司楼下,遇到了李月如,明显李月如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他。
坐在车上,谭新凯堆着笑打招呼:“总是听琳琳说起,看到过两次照片,所以就认出来了。本来早就想去看您的,可惜一直没机会。”
李月如淡笑道:“不必这么客套了。不是每个长辈都是抱有善意的……”
谭新凯失去了笑容:“您反对我和琳琳交往?”
“没有必要反对,你和琳琳最终不可能走到一起,我又何必当那个跳出来反对的恶人?”李月如说,“因为你们是不同的人。你很努力,为了摆脱原生家庭,你非常刻苦的学习,实现了鲤鱼跳龙门,毕业后你很辛苦的打拼,你拼尽全力,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在大城市有一个立足之地,将家人接到身边,给他们安稳的生活。”
谭新凯生气说道:“难道这有错吗?我知道,她很单纯,很善良,我会好好保护她。”
“她的单纯和善良,是我和她爸爸,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心血,培养出来的。你会发现她即便穿得很朴素,但材质和搭配其实都很不错。我们也有意识的训练她独立,去纽约留学,从挑选学校到租房子,都是自己完成,并打工挣零花钱。对了,她还做了不少公益,有事没事就跑去当志愿者。你猜她三年级时候的理想是什么?竟然是消灭癌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李月如终于看向他:“跟你说这些的目的,是要告诉你,你们现在能互生好感,是因为彼此都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但时间长了,琳琳会发现,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人,你太接地气,太实际了,而她的思维方式根本是另一个层面的。你追求一生的目标,是她在出生没多久就已经获得的东西,是她连考虑都没考虑过的东西。你的人生目标和家庭环境决定了你无论是在精神还是物质上,都无法持续的滋养她,等到那个时候,你们自然就不会在一起。”
谭新凯沉默片刻:“很多长辈,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但事实上他们会发现,其实他们根本掌控不了什么。要是琳琳知道你今天找过我,跟我说了这些,她会怎么想?”
“那就随便你了。你告诉她,也不过是母女之间大吵一架,但那又怎么样,她是我的女儿,她总不会因为你就离我而去。”
谭新凯站在街边,脸色难看。他看向自己一直紧握着的左手拳头,打开手心,手心已经划出好几条指甲痕,他松了下领带,回到了公司楼下。
大办公室空空荡荡,大部分已经下班,收到谭新凯发来短信的江达琳还呆呆坐在办公室里,卫哲走到了身边她也没有察觉。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江达琳回神:“谭师兄刚给我打电话,说他妈妈生病去医院了,晚上吃饭临时取消,可今天中午我们吃饭的时候还说的好好地呢,怎么会这么巧啊?”
卫哲笑出声:“你问我?”
“哦对,你一直很讨厌谭师兄,你当我没问过。”
卫哲嗤笑一声:“真是看不下去……不就是被个男人放了鸽子吗?至于这么没精打采的吗?而且告诉你,妈妈病了,夜里加班,路上抛锚,是变卦放鸽子的三大借口。”
江达琳提不起情绪,卫哲正要离开,想了想,又转身扯过她的手腕:“横竖晚上没事,请你喝酒要不要啊?”
卫哲依旧是坐在副驾驶座,江达琳边开车边絮絮叨叨关于谭新凯的事情。卫哲不耐烦道:“那你瞎起什么劲,女人还是矜持一点,会显得比较有身价。”
江达琳鄙夷看过去:“你说的那是旧式女人,再说你交往的那些艾达琳达米兰达什么的,哪个是矜持的?”
卫哲不屑:“我交往的艾达琳达米兰达,她们追求的目标可是我,如果不积极主动的争取,那就会被别人抢掉机会,而你那个对象谭师兄,挂在那里晾三个月也引不来一只苍蝇,你还是矜持点吧!”
江达琳选择沉默:“算了,跟你聊这个你也不懂,你一个不婚主义,怎么会理解恋爱的乐趣。”
卫哲淡然一笑:“恋爱的乐趣?哈,恋爱能有什么乐趣,我追求的,是真正的自由,你才是真的不懂。真正的自由,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影响你喜怒哀乐的人,能够牵扯你情绪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零,那才是大自在。在乎的人越多,束缚就越多,活的就越痛苦。”
话音刚落,卫哲就冲着突如其来的电话吼道:“你要结婚?邀请我参加……你在哪儿结婚……你等着!你跟谁结婚啊?结什么婚啊,喂?喂?”
江达琳幸灾乐祸:“怎么?卫哲老师?你在乎的人出现了?”
按照卫哲给的地址,半小时后,车子在一栋改装的房子前停下。房间内有漂亮的花和雕塑,墙壁上贴着手绘画作。
江达琳背过手仔细浏览,一旁的卫哲浑身烦躁。
房门无人打开,卫哲一把摘掉旁边雕塑的头,拿了把备用钥匙出来开门。打开门,一阵激烈的音乐声响起,房间内各种镭射灯光和气球。
林肯举着话筒大喊:“Ladies and gentlemen,今晚,我们即将见证一个重要的时刻……”
卫聘婷穿着简洁婚纱,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卫哲大步流星冲过去,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卫聘婷紧紧抱着:“阿哲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从下午起就一直觉得少了什么,还是大伟提醒我我猜想起来!你来的太好了,这么重要的时刻,你怎么能不在场,这肯定是老天的安排,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江达琳费力憋笑。
“Hi,我是林肯,林大伟的儿子,你是娉婷阿姨的儿子卫哲吧?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啦!”林肯拿着话筒大喊。
房间尽头是捧着鲜花的林大伟。他西装革履,缓缓朝卫聘婷走去,卫聘婷又尖叫一声,高兴地捂着脸,旁边林肯兴奋地拍着照。
林大伟走到卫聘婷面前,卫哲拦住他:“你别跪啊,我没同意你求婚……”
江达琳兴奋的鼓掌,被卫哲狠狠瞪了一眼,赶紧住手。而林大伟已经单膝跪下:“娉婷,认识你,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男人,我想照顾你一辈子,娉婷,你愿意嫁给我吗? ”
“我不同意。”
“我愿意!我愿意!”卫娉婷哭得眼泪汪汪,伸手给林大伟,林大伟将钻戒套在卫娉婷的手上。
卫哲大步向前,刚要阻挡在两人中间。忽的他面前多了一个人——林肯。
“你凭什么不同意?婚姻是自由的,你如果再捣乱,我就要报警了!”
“尽管报,我刚好告你们非法拐骗妇女。”
江达琳正在一旁鼓掌,突然间卫哲就和林肯打在一团,她赶紧冲出去,两个人达到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
林肯喘着粗气:“你没有权力阻止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是儿子也没有权利!”
卫哲站起身,冲着卫聘婷喊道:“你和他领证了吗?”
“还没有,我们准备……”
卫哲一把揪住林大伟的衣领:“你听着,不许领证。不然我跟你没完。”
离开之前,卫哲自嘲地笑笑:“妈,你就长点心吧,你已经结过三次婚了,这事儿就那么有意思吗?”
卫哲大步离开,江达琳追上去,就看到他脸上的伤口。身后林肯也追上来,汗津津地站在两人面前。
三人去了一旁热火朝天的夜宵店,围着一张桌子吃小龙虾喝啤酒。
林肯一字一句艰难吐出来一段话:“去年年初,我爸爸在尼泊尔徒步,进山不久就地震了,我爸爸的脚被石头砸骨折了不能走,手机也没信号,刚好娉婷阿姨路过,她走了二十多公里的山路,带着人折返回来,救了我爸爸,我爸爸回到美国后,没过几天,就决定到上海来找娉婷阿姨,我爸爸跟我说,娉婷阿姨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美好的女人。”
卫哲停下喝酒:“我知道她去尼泊尔徒步,但这事儿我不知道。”
“因为你根本不关心她。”
“总之,他们是患难见真情,我爸爸和我妈妈很早就不在一起,他以前很少笑的,遇到娉婷阿姨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爸爸也会这么开心。”林肯忽地站起身,“娉婷阿姨很重视你的话,所以,我郑重的请求你,请你祝福他们,不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卫哲斜睨一眼,直到被江达琳疯狂使眼色又碰了下胳膊,才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怎么那么啰唆。”
这一年是林肯计划中的Gap year,他打算留在上海体验枕真正的、原汁原味的上海。
江达琳拍了下脑袋:“那你可以租余庆坊,我闺密就住在那里,那边很有味道的。”
“那是哪儿?”
“我把地址发给你!”
另一处小酒吧内,斯黛拉正在一个人闷头喝酒。酒吧地方不大,很多人挤在一个舞台上跟着领舞跳舞。
斯黛拉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靠墙站着喝酒,旁边吧台上放着好几个空杯子。叶东烈喘着气跑到她面前,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买酒,你想喝什么?”
叶东烈伸出一只手拦住她:“不用你买,我请你,我现在在做兼职,有收入,你喝什么?”
人群里,叶东烈举着两杯长岛冰茶走过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大概是怕被拥挤的人群挤洒了,他一点点移过来。
叶东烈端着自己的就被尝了好大一口,呛了一口:“这根本不是茶。”
斯黛拉情不自禁笑:“名字是骗人的,其实里面一滴茶也没有,相反的酒精含量很高,你喝起来要当心哦。Cheers!”
叶东烈随她靠在墙上:“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谢谢你让窝去面试。”
斯黛拉举着酒杯:“不用谢我。丁伟这个人,如果东西不好,是不会因为我的面子就叫你去面试的,所以不用太感谢我。相反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推荐人给他,倘若你真的去了OR,那丁伟等于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你最近还好吧。”叶东烈讲话吞吞吐吐,“我……我搜过你的名字,然后,看到那个人……造你的谣……我可以替你把他的账号黑掉,让他什么也发不了,只要你愿意。”
“谢谢你的安慰,不用黑他的账号,随他去吧。”
斯黛拉妩媚一笑:“你没有喝过长岛冰茶,那你,有没有跳过舞?”
斯黛拉转身就挤进了跳舞的人群,叶东烈紧跟着挤进人群。斯黛拉挥舞着双手,跳的很投入,叶东烈在人群里不知所措,目光追随着斯黛拉。
音乐声掩盖心跳声:“我可不可以抱你?”
斯黛拉有些醉了:“好啊。”
“那我……可不可以亲你啊?”
斯黛拉眼神迷离,什么也没说,下一秒主动将唇凑了上去,在距离叶东烈嘴唇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
忽地,斯黛拉将叶东烈推开,脚步踉跄跑了出去。
叶东烈瞬间情形,他大步追上去,却只看到开走的出租车,他脚步顿住,怅然地蹲在地上。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叶东烈坐在路口的石墩上,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他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可却还没能拥有。
第二天众人开始处理铃铛网的裁员事件。
卫哲嘴角还残留着昨天打架的痕迹,正分析情况:“现在的情况是这样,铃铛网愿意拿出三千万来解决整个海外部分的裁员问题,包括美国,香港两个分部,这笔钱不仅包括了给离职员工的赔偿金,也包括了给我们的所有费用。”
江达琳心不在焉,低着头给谭新凯发消息。对于她提出的去医院看望谭伯母,谭新凯只是一味地拒绝。
被卫哲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后,她回过神看预算表。
“铃铛网从成立到现在历时五年,虽然已经做到国内最大的电商平台,但其实一直在烧钱,到现在还没有挣过钱。而他向投资机构的承诺是年内一定实现盈利。”
杜威廉皱眉:“他不赚钱,我们得赚啊!”
斯黛拉翻了翻文件:“我就是担心投资风险。”
“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卫哲说出自己的意见,“不亏本,我刚算过了,只要成本控制的好,还是有赚,毛利在百分之二十左右。”
商场上的人各有各的精明,杜威廉眯眼:“那一个不小心就白干了。”
卫哲笑了:“这是唐正的精明之处,如果将裁员的开销和我们的费用分开算,那没准被裁的人狮子大开口,我们也就答应了;现在他给我们一个打包价,我们就不得不替他精打细算。也就是说,如果要接,就意味着要压缩成本,从机票酒店到出差的人数和天数,所有开支都必须精打细算。各位要是没问题,这个案子我们就接了。”
杜威廉摊摊手:“我听组织的。”
“卫哲,铃铛网是你的客户,剩下的你来安排吧,我们配合你。”
卫哲点点头,沉声道:“铃铛网虽然是我的客户,但我这部门的人手有限,而且普通员工很难处理得当。我希望公司除了我之外,至少还有1名合伙人直接参与负责进来。”
斯黛拉扫视一圈:“嗯。小力士奶粉正在出结果的关键阶段,舒晴走不开,威廉手上也是同时好几个案子在转,这样,我可以负责香港,一来我对香港熟,二来香港离上海近,万一有事我可以两头兼顾。”
“那太好了!国内的部分可以交给路易斯,她和流云配合过,对铃铛网很了解,香港交给斯黛拉,我……”卫哲蹙眉看着忙着发微信的江达琳,勾唇笑,“和小江总负责纽约,周五就走。”
会议室里,路易斯看着边走边发微信的江达琳:“小江总好像不太乐意去?”
“她一心想约会,越是这样,我就越得给她带走。对了,这几天,你顺带着盯一盯谭师兄。”
“他怎么了?”
“本来都要见家长了,突然就说他妈生病了,心眼儿有点多,得防着点。”
路易斯应下,离开前又调侃:“老大,你这个老师……好像是过分敬业了哦!”
人来人往的机场,江达琳拖着行李在经济舱人群里排队等候买票,前面是乌泱泱的人群。她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拿着手机给谭新凯发信息告别。
谭新凯的消息看不出态度,却像是不冷不淡。
江达琳垂着脑袋,远处卫哲优哉游哉朝国际登机口走。江达琳在队伍里皱眉,四下张望,忽地看到了卫哲走位风骚的背影,然而卫哲根本听不到她的喊声。
江达琳泄气,背着背着大包包来到头等商务休息室门口。
“您好,这里是头等舱和商务舱休息室,请您出示一下登机牌。”
“算了。”江达琳恨恨地离开。
卫哲在奢华的休息厅喝着香槟,手中拿着PAD,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江达琳从一楼的大厅走过,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人群陆续登机,经济舱的人先经过商务舱,而商务舱的人早已落座。
江达琳的目光锁定在用报纸遮住脸的人身上,捏着鼻子说:“哇,美女,你也太漂亮了吧!”
卫哲放下了报纸,丝毫没有促狭的感觉,反而是一脸淡然地望着江达琳。
“明明说好了控制成本,所有人都是全程经济舱加三星级酒店,你为什么要搞特殊?你为什么坐商务舱?”
卫哲淡淡道:“第一,客户是我的,利润和成本本来就是我自己控制;第二,我的商务舱机票是我用自己的里程积分换的,不占用公司一针一线;第三,你真觉得斯黛拉会听你的乖乖坐经济舱住三星级?”
“就我自己傻是吗?”江达琳愤怒地离开,找到自己靠窗的位置,将包狠狠甩上行李架,坐下来。
江达琳戴着耳塞,开着电脑看资料做笔记,眼前多了一杯草莓奶昔。
江达琳目不斜视:“拿走,我不吃嗟来之食。”
“这杯草莓奶昔是半岛酒店的甜点师贡献的配方,用最新鲜的草莓加全脂奶现点现做的,好像用了十几个草莓才有这么一杯。”
江达琳看他一眼,抓过杯子大口喝起来,一边翻着资料:“谢谢你,你可以回你的商务舱了。”
卫哲无语:“我说你就打算看一路的资料啊?十几个小时呢,你还是休息会儿吧,否则到地方干活没力气。”
江达琳还在看资料:“我休息不起来……我有点担心……你看14年微软宣布全球裁员1.25万人,当时就爆发了严重的抗议,有数百名员工静坐示威;同一年索尼全球裁员,又同样出现了这种情况,好几百人举横幅示威……你说,我们这次去纽约,会不会也遇到这种事儿啊?”
卫哲不置可否:“ 嗯,有可能啊!抗议、示威,都是正常的,还有想不开自杀的呢!另一种可能是杀你,说不定前脚刚谈完协议,后脚就被人打一顿,或者被人一枪给崩了也没准……那可是美国。”
江达琳傻傻地问:“那我们岂不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在裁员?”
“尽人事,听天命,谈呗!一切结果都是谈出来的!所以叫你好好休息,不要焦虑,一旦裁员开始,你就得保持高度的清醒,一句话也不要说错,一步路也不能走错。要不这样,我委屈一下,跟你换换,你去前面休息会儿吧,过两个小时我们再换回来。”
“你怎么这么好心?”江达琳不相信,戴上了降噪耳机,“你离开吧,我现在比感恩节前的火鸡还要焦虑,比秋天的青蛙还要清醒。我还是继续看案例吧,多准备一点,生存的几率更高一点。”
卫哲乐了:“累了自己来前面找我。”
十几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纽约机场。
卫哲推着一架行李车,上面是两个大箱子,外加一个睡着的江达琳。瞥见人群中张望的刘旭阳,拍了拍江达琳的脸。
江达琳赶紧爬起来,揉着眼睛往外走。
卫哲神采奕奕,对比起来,江达琳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铃铛网纽约办事处大楼,各种肤色白领行色匆匆。三人穿过办公室,四周员工脸色冷漠。江达琳正安静走着,办公室内有茶杯破碎的声音。
有员工正在大声吵闹,有一位员工盯着面前的黄色信封,忽地把所有的文件推到地上。很多人挤到门边看,员工却蹲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卫哲走过去,声音柔和,非常和气:“No, it’s not your fault,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your work capability, your skills or your attitude, it’s not about you, the entire New York office is gone. ”
员工呜咽:“Artificial Intelligence?So,the robot took my job。”
卫哲微微点头,重新将黄色信封退给他。
坐在办公楼外的长椅上,江达琳喝着汽水吃三明治:“一上午就Fire了三十多号人,厉害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当神棍的潜质,(It’s not just about me!Exactly。笑死我了!说得跟真的一样。早知道你有这手,DL的裁员就交给你好了!省得我那么纠结。”
卫哲又带上了一副说教的语气:“DL裁员你之所以纠结,是因为你是老板,这也就是唐正不愿自己来面对的原因。不能怪他,裁员可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这还是在美国,法律、国情都跟国内不一样,上午遇到的这些都算是简单的,你还没遇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呢!”
江达琳突然碰了下他的胳膊:“哎卫哲老师,要不下午让我也试试吧。”
“你不行。”
“我对这次裁员对象已经做过全面的分析,针对不同的人种,比如白人,华裔,应该采用哪些不同的语气和方法,哦,还有裁员的要点,不争辩,只陈述立场,重复他的感受与现实,保持冷静倾听,注意态度,绝不高高在上,绝不激怒或刺激对方;抚慰他的心灵,但绝对不妥协……你看,我都知道,而且上午我也看过你现场演示了,你知道我记性好,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而且好几百人呢,我们两个人同时干活,速度不说提高一倍,至少提高一半吧?……哎呀你就让我试试吧!好不好?”
“OK。那你试试。”
一下午的时间,江达琳没能成功裁掉一个人,甚至被激怒的员工吓到。她大口大口喘气,接住卫哲递来的汽水。
“现在舒服多了。”江达琳坐在户外草坪上,“刚才那个人说知道我住在哪里,还让我等着。”
“他不可能知道……大不了我们换一家酒店。”
江达琳仰脸看卫哲:“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唐正不想来了,我觉得我就是个坏人……你说,公关未来会不会也被AI取代啊?”
“那不挺好?”卫哲笑笑,“那我就彻底退休了。”
办公楼大门口,刘旭阳匆匆跑出来,心惊胆战地指着大楼:“不好了,有员工扬言要自杀。”
江达琳和卫哲、刘旭阳一起拼命跑到大厅。江达琳一脚踩空,被卫哲一把扶起,她抬头,感激地望着卫哲,随后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处理完一系列事件,江达琳拖着疲惫的步伐往酒店走,两人房间相邻,卫哲随后也走回房间。
他躺在床上,收到路易斯的微信。
路易斯刚从谭新凯的小区走出来:“谭新凯的妈妈压根没生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卫哲笑笑:“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你继续留意,这小子花样挺多。”
放下手机,卫哲正要睡觉,房门被敲响,打开门,江达琳站在外面。
“我可不可以睡在你屋里?”
大概是刚洗完澡,江达琳穿着睡袍,露出来的脖颈有一抹奶油白,赤脚上是可爱的红色蔻丹,嘴唇湿润有光泽。
卫哲上下扫视,挑眉道:“小江总,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江达琳挡住要关上的门,挤进去房间:“我说错了,我是说,我可不可以睡在你屋里的沙发上?我一闭上眼,眼前就是白天那些人的脸,越想越害怕,求求你了……”
卫哲放她进去,就看到江达琳蹑手蹑脚地观察四周,小心翼翼地说:“你屋里没有别的女人吧?”
卫哲猛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别打扰我睡觉。”
灯被摁灭,房间陷入一片昏暗。
江达琳直挺挺躺在窄窄的沙发上,脚部是一把椅子,而卫哲躺在两米款的过往大床上。
江达琳在黑暗中幽幽道:“你就忍心让我睡沙发?你是不是男人呀?”
“我一向追求平等。”
过了一会儿,江达琳窸窸窣窣转身,小声问:“卫哲老师,你睡了吗?”
“干吗?”
“我算过了,目前已经有百分之八十五的人签了离职协议,剩下不肯签的人里,态度最强硬的共有22个,包括丁约翰在内,全都是纽约Office最早期的员工,其中有好几个人还是丁约翰推荐给唐正的,现在丁约翰闹得最厉害,他们很有可能会把丁约翰当成代表了……我在想,我们要不给这一批人多加点儿离职补偿,你觉得呢?”
卫哲翻身扯过被子,假装睡着。江达琳从沙发上走下来,推了卫哲一把:“喂,我知道你没睡着,我认真跟你说呢。”
“钱呢?从哪里来?”卫哲提到最关键的地方。
“从唐正给的预算里啊,我们把利润稍微压缩一下,少挣点儿,给他们每个人补发……”
“停。”卫哲摸了下头发,“停!你给我打住。我说江达琳,你是不是有问题啊?你是开公司的,不是做慈善事业的,拿着我们那点利润,去补贴甲方自己的员工,你脑子进水啦?”
“我是觉得他们有点可怜……”
“可怜?”卫哲气笑了,“我都用自己的积分换机票了,我才可怜呢!这种事需要合伙人投票才能通过,我先投你一票反对,别的你有本事去跟斯黛拉、舒晴他们说去!”
“还有,赶紧回你房间。”
卫哲下床,拎着江达琳走到了门外,无情地关上了门。
晨曦透过缝隙洒在酒店的床上,卫哲慢慢睁开眼,被白晃晃的阳光刺激地睁不开眼。
而江达琳正在去丁约翰家的路上。
丁约翰便是此次被叮当网裁掉的主要员工。开门的是丁约翰妻子,眼圈红红好像哭过,狐疑地看着江达琳。
客厅里,丁约翰的三个孩子在外间坐着吃早饭,丁约翰的妻子在旁照料。丁约翰提起来自己拖家带口来到纽约,甚至帮助唐正物色新员工。
江达琳只是不停道歉。
丁约翰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不要再说对不起了,这是世界上最无力的三个字。你们想要招人的时候,就拼命的说,这是大家的公司,每个人都要有ownership,当不需要的时候,就绝口不提ownership了,就把人像一块抹布那样说扔就扔了……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多说什么。”
江达琳握紧手,想了一夜的话即将脱口而出,丁约翰的妻子又带进来一个人。被卫哲颇有深意地一瞪,江达琳缩了缩脖子,再没敢开口。
坐回车上,江达琳弱弱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卫哲冷哼:“刘旭阳告诉我你找他要丁约翰家地址,我就知道没好事。幸亏我来得快,不然不知道你又答应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了……”
走在纽约街道上,卫哲的脸色总算没那么难看,如果没有看到江达琳口袋里露出来的装着美金的信封的话。
卫哲打开信封,里面工工整整装着五千美元。
“你干吗!这是我自己的钱,我没打算用公司的利润补偿他,我用我自己的钱来表示慰问不行啊!”
卫哲笑她执迷不悟:“迎刃而解就靠你自掏腰包发钱?我跟你说,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总以为凡事带上个人行为四个字,就真的跟公司无关了,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慈善机构,你私下给丁约翰发钱,说出去算怎么回事儿啊?你以为唐正知道了会感谢你吗?”
江达琳也大声说:“我不用他感谢,我就是尽尽自己的心。不然我老觉得有负罪感!”
“干吗要有负罪感?我们跟他们没仇!行吧!你可以继续自说自话,这样,你现在就发声明,把总裁位子给辞了,完了你爱给人发多少钱发多少钱!”
每次聊到同样的问题,都避免不了同一种结局。
看着卫哲扬长而去的身影,江达琳忍不住腹诽,到底是谁更难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