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寻找真相

会议室里众人正在紧急讨论。

路易斯指着屏幕上放大的照片:“董小鹏,今年25岁,明通股份CEO董天慧之独生子,生父在他两岁时就和董天慧离婚了,从此再无来往,董小鹏也随之改了母姓。大学毕业后先后进入三家公司,但都是没到半年就辞职,他名下还有一家贸易公司,但经营情况显示是暂停。喜欢打游戏,最常去的地方是离他家很近的一家网吧,那边人都认识他,说他这两天都没去。”

江达琳拿着手上的资料:“董家的保姆说,昨晚小鹏就开着车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别的她也不知道;我还问了董家的司机,不过这个司机上个月被解雇了,估计天慧阿姨自己都忘了,最后一个是小鹏的大学同学,人家半年前就出国了。OVER。”

路易斯困惑:“很明显,董天慧根本不知道她儿子有什么朋友。”

江达琳回想以前:“我本来觉得小鹏和天慧阿姨应该很亲才对,小时候小鹏长得瘦小,常常被高年级同学欺负,那时候就经常看到天慧阿姨怒气冲冲地来找班主任算账。”

卫哲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有句话叫作,别自以为了解孩子,其实每个孩子长大的过程,就是目送他渐渐远去的过程。”

“这就是你不想结婚的原因?”

“我不想结婚,不代表我不想要孩子。”

“那你想要孩子?”

“不想。”卫哲瞪了一眼江达琳,对几个人说,“我们必须要在警察找到董小鹏之前找到他,否则就会非常被动。”

“怎么找啊?”

安东怯生生地举手:“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安东的电脑屏上瞬间出现了很多GPS定位数据,他敲击着键盘,手指飞快,和刚才的实习生仿佛不是一个模样:“我可以反向追踪小鹏常用的游戏账号,只要他上线,我就会收到通知,然后根据他的IP地址,就能查出他的下落。”

江达琳猛地拍了下安东的肩膀:“可以啊!安东。”

安东摸了下自己的肩膀,羞涩地笑笑。

斯黛拉走过来:“小江总,可不可以借用你的助理?”

安东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我?”

斯黛拉办公室内,她站在安东身后,指着微博上面博主“难得英俊”微博下评论的博主“静水深流”:“这个人,你能找到她的住址吗?”

安东沉默着敲键盘,过了一会儿,指着屏幕上面的一点:“这儿,康源路282号,香樟园。”

斯黛拉沉默一会儿:“还真是这里。不过,我叫你查地址的事情,不用和别人提起。”

安东点了点头,又听斯黛拉说:“还是实习生?不错啊!”

安东一张脸涨得通红。

找到董小鹏的地址后,卫哲一边那外套和手机,一边吩咐江达琳:“和我一起去昆云。”

“另外,路易斯,准备方案B。“如果董小鹏就是那个撞了外卖员的肇事者,这件事就不仅仅是董天慧的私事了。”

路易斯条件反射般拿起纸笔:“还涉及明通股份,而现在舆论是一边倒的谴责豪车司机,一旦真相曝光,董小鹏被抓,董天慧的名誉,明通股份的股价……我明白了。”

安东立刻站起身:“那我呢?”

“你负责监控董小鹏的行踪,万一他要是换地方了,你立刻通知我们。”

江达琳坐在驾驶座,汽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卫哲开着音乐,轻松的哼歌。

不同于卫哲的轻松,江达琳有些焦虑:“小鹏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那么轻松?他撞了人跑了,那可是犯法的!”

卫哲打开了车窗,风吹进来惬意无比:“Why Not?现在只能证明董小鹏出了车祸,有可能是他撞了人,也有可能他只是乘客,并不一定是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有查清楚,你何必杞人忧天。况且撞了人跑了,也分故意的和无意的,就算他是真的故意跑了,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江达琳不语。

卫哲右手伸到窗外,感受着风:“对你我不是坏事!本来还以为就是个普通案子,要不是冲着明通股份,根本无利可图。如果真的是他干的,那就是从天而降的一个大Case,光是那些对董家母子不利的舆论,没个几百万,根本摆不平,要是再扩大到明通股份,那就是天价了。”

江达琳握着方向盘:“小鹏是我发小,是我的好朋友!你这人怎么这样!在你眼里难道就只有利益吗?”

卫哲转过头笑,一副教训的语气:“董天慧来找你我,是因为你我是公关,而不是因为你是董小鹏的好朋友。我现在用职业的眼光看问题,倒是你,把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再说了,我的眼中只有利益,你别忘了,你可是公司最大的股东,这些利益你都有份的!”

江达琳开车急刹,停在网吧门口。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保时捷911,车牌的地方是空的,两人互看一眼,推门进了酒吧。

顺着网吧小妹所指的方向,董小鹏正窝在角落里昏天暗地地打游戏,键盘四周是吃过的泡面和饮料。

江达琳走过去,直接把电脑关机。

董小鹏摘下耳机,正要大骂,就看到眼前的人。

“你是……你是江达琳?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美国吗?”

江达琳风尘仆仆赶来,就看到董小鹏正在打游戏,她舒了一口气:“小鹏,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问你,叶永福是不是你撞的?今天凌晨撞了人,还在人身上撒了三千块钱,驾车逃跑的司机,是不是你?”

董小鹏瘫在椅子上:“什么跟什么!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怎么找到我的?”

卫哲眯着眼,弯腰从两台电脑之间的夹缝里抽出来一张车牌。他不顾董小鹏的大叫:“人都被你撞的飞起来了,你问我干什么?”

董小鹏要去抢车牌:“你胡说什么,他什么时候飞起来了,他就是从助动车上摔下来而已……你诈我?”

董小鹏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头低下去,半晌才轻声问:“那人现在怎么样了?没死吧?”

卫哲摇头。

“那就行。”

江达琳生气地吼:“什么叫那就行,叶永福现在躺医院里一直昏迷不醒,你却还有心思坐在这里打游戏!”

卫哲抬腕,盯着手表:“我估计警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你现在把撞人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的跟我说一遍。”

看着又要大喊的董小鹏,卫哲淡定道:“你已经被通缉了,你知道吗?”

董小鹏明显不信:“得了吧,多大点事儿,我又不是故意撞他的,不就是赔钱吗?行了,既然我妈找了你们,你们就去谈吧,该赔多少赔多少,你们找我妈要,我就不管了。”

董小鹏完全不配合,江达琳一咬牙要拨打110,被卫哲伸手拦住她的手:“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监狱。董小鹏是你的客户。客户请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报警的。犯法了也不应该由你报警,谁都能报警,但一定不能是你我。”

警车的声音很快就响起,警察冲过来,董小鹏的脸被摁在键盘上。

江达琳皱眉看着:“现在怎么办?”

卫哲耸肩:“去找董天慧,问问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们了吧,要不是撞了人,他是不可能不露面的。但这事儿……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根本没法去替他找关系求人什么的,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就麻烦了。所以我才来找你们。琳琳,卫哲先生,你们一定要帮我,要帮小鹏。”

董天慧语气平稳又无奈,半晌又说:“他只是犯了一个错,但他绝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我们家是有社会影响力的,这件事对于我们家庭,对于我的公司,都是一件大事,这是一颗地雷。我需要你帮我消除负面舆论,不要让舆论影响判决,再适当地增加一些正面宣传,告诉人们小鹏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卫先生,你能理解我,对不对?”

“可是……”

卫哲在身后咳嗽一声,制止了江达琳,微微笑道:“当然。”

江达琳追着卫哲走下台阶:“你刚刚干吗答应她?小鹏既然做错了,就该承担后果,我们不应该替他去洗白!我不同意。”

卫哲无奈道:“你不同意什么,真相都没搞清楚,你能不能专业一点,把前前后后弄明白了再来下结论?”

江达琳摸了下脑袋:“不明白吗?”

“哎你等等我!”

斯黛拉坐在一辆出租车里,一脸平静地翻着手上的杂志,抬头望过去正是香樟园的大门口。

出租车的计程表价格一直在跳,出租车司机蹲在不远处地上,路过的大爷也不停张望。很快,一辆车停在香樟园大门口,崔英俊从车上下来,随后是一对母女,崔英俊亲热的摸着小女孩的头,而一旁的女人手腕上是一个拼色羊皮包。

是她丢失的那个包。

出租车再回到车里,八卦地问道:“是不是刚才那男的,开SUV的男的?”

偌大的上海,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这样的戏码司机也见到不少。城市寸土寸金,新鲜事也一件件冒出来,不过像这个女人一般冷静的却少。

然而看到斯黛拉冷漠的双眼,司机也不敢说什么了。他车门开得飞快,毕竟别人的事情和他无关,得罪了顾客,可就得不偿失了!

站在玄关处,原本正在客厅看电视的人的崔英俊殷勤迎上去,开鞋柜给斯黛拉拿拖鞋:“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对了,我们酒店新搞的一批特级绿茶,送白金会员的,你不是爱喝茶吗,弄了两份给你。”

斯黛拉疲惫地进了浴室,水雾蒸腾,斯黛拉尽情地让水洒在自己脸上。小姑娘挂在嘴边的“扬起脸,眼泪就不会掉下来”,倒还是有点用处的。

崔英俊身影出现在浴室外:“那什么……Tony今天跟我说了个事,他说,打算明年给我升一升,弄个销售副总监。所以,最近各家酒店都在冲夏季会议用房,你们客户那有没有什么活动?”

斯黛拉不语,从浴室出来就径直走向了卧室,她把卧室门紧紧关上,给何宏伟拨去了电话。

“宏伟,我是斯黛拉,我打算离婚,你帮我……”

夜色浓重,月光水一般涌进房间,苍凉惨白,斯黛拉拉紧窗帘,闭眼躺回床上。

董小鹏的事件舆论比想象中的严重,办公室里,卫哲和江达琳聚精会神听闫律师讲述案情:“事发当晚,叶永福接了一单外卖要送到清山新村,经过祁连山路梅村路路口时,叶永福无视红灯,违章试图穿过路口,刚好董小鹏右转,但因为没有及时减速,撞到了叶永福的助动车。事情发生后,董小鹏第一时间下车检查叶永福的伤情,和叶永福达成私了的口头协议后,董小鹏留下钱离去。”

电脑里,董小鹏的声音在录音机响起:“……我一发现撞了人了,我就赶紧下车,先看人有没有事儿是不是?我一看,那老头还在动,好像没什么问题,我因为着急,我就问他,行不行,你要是行,我就给你留点钱,咱们私了得了;你要是不行,我立刻开车给你送医院去。那老头说他没事,我就把钱包里的现金都掏出来给他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棘手了。”眼里并不是跟着说,“而当救护车将叶永福送到医院后,叶永福已经陷入昏迷,这是董小鹏始料未及的。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肇事逃逸。董小鹏就是违章驾驶以致伤人,绝对不能算是肇事逃逸,董小鹏是无辜的,我已经申请取保候审了。”

董小鹏出来后,先去了DL传播,他一身轻松地靠着沙发,戴着大大的耳机,边听歌边抖腿。

卫哲扯下他的耳机,声音如同一盆凉水:“重要的是舆论。最近这段时间你必须保持低调,要伤心悔过,不能这么高高兴兴的跟中奖了似的……”

“喂!我是无辜的。”

“就算你们私了了,你和无辜之间,也最起码也隔了十条街。现在人们认为你是驾着豪华跑车视人命如草芥的富家子,是那种认为用钱就可以摆平一切甚至脱离法律制裁的那种人,这种形象很坏,坏到不但会影响到你的判决结果,还会影响到你妈妈在公司的地位,影响到明通股份的股价,所以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

“哦!”

董天慧欣慰地去摸儿子的头,董小鹏却下意思躲开。

卫哲收回视线,声音依旧冷静:“现在有两点可以利用,第一,叶永福违章在先,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第二,就是你说的,你是和叶永福私了以后才留下钱离开的。但这些说法里也有漏洞,小鹏,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这些问题你很可能会被别人问到,所以你要想清楚。”

“第一个问题,那天凌晨,为什么会开车开得那么快?是不是有急事?”

“呃……我开的是跑车,一不留神就快了。”

“这个理由不够好。”

董天慧接下话:“那天我想叫小鹏陪我出席一个活动,他不肯,我们吵了一架,我也骂了他,他是在气头上出去的,所以……”

“ok!”卫哲身体微微前倾,给人带来稍许压迫,“第二个问题,在网吧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你跟叶永福私了?”

董小鹏缩了下身体,抖了抖腿:“我那会儿都被你们吓蒙了,一会儿通缉一会儿悬赏的,跟着警察就来了,我哪儿顾得上说那些!”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摘车牌?”

“我、我害怕呀,这毕竟是撞了人了,我当时就是头脑一热,心虚了呗……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我真的跟他私了了……不是,我知道我做错了,以前我也做了很多不太好的事,但这次我是真的跟叶永福私了了,他同意了我才走的。你们得相信我,江达琳,你认识我那么久了,你应该相信我呀!”

卫哲站起身,居高临下,他留下一句话就招呼江达琳离开:“OK,那这样,从现在起,你除了家里,哪儿也不许去,不许打游戏,你的游戏ID已经曝光了,你一上线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可以看书读报听音乐大扫除,但绝对不许在网上留下任何印记。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对我诚实。”

董小鹏也是未经大事的人,这下点头如捣蒜:“我当然诚实,只要能不坐牢,我都听你的。”

两人去一所居民房找目击证人。

显然已经是被问过许多遍,流动显得很不耐烦:“我都跟派出所讲了几百遍了,记者也采访过了,我确实看见车祸发生的,我也打算上去帮忙的,但我看到那个跑车上的人下来了嘛,我就没过去了。我就看到他数钱给那个外卖员了,那我想大概两个人谈好价格了没事了,谁知道后来外卖员又昏过去了。”

同样,当天的救护车一声也给出了相似的回答。

会议室里,江达琳轻松下来,卫哲手指转笔:“我看全都是叶永福自己要钱不要命。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尽量把网上的热度压下去,现在的舆论太负面,别还没到小鹏的判决出来,先把你和明通股份给害了。”

卫哲打电话给各大媒体周旋,联系人都翻了两页,江达琳敲着键盘写公关文章,正拉着路易斯审核,拎着外卖的安东把谭新凯领了进来。

谭新凯把甜品随手放在桌上。

江达琳放下稿子,反应过来向众人介绍:“各位,这位是我大学师兄,谭新凯。”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是删帖、还是爆个什么别的新闻随便你……”卫哲看着办公室里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挑眉继续讲电话,另一只手食指却晃了一下,示意谭新凯离开办公室。

送走谭新凯,江达琳就冲进办公室,朝核对媒体清单的卫哲勾勾手指头。

卫哲蹙眉走到办公室外,江达琳正一板一眼地说:“你刚才这样对谭师兄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就是故意的!”

卫哲不置可否:“我当然不喜欢他,我为什么要喜欢这种以吃软饭为人生目标的男人?他在追你,你能看出来?”

“那又怎样……”江达琳小声说。

卫哲调出手机上面的资料:“谭新凯,今年28岁,安阳人,父亲是汽配厂的工人,母亲无业,有时在菜市场给人打打零工,还有个亲姐姐,在县城帮人做美甲,丈夫是个酒鬼。谭新凯考上大学后,一共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是同班同学,女方的父亲是一家连锁餐饮的老板……说来也巧,这个老板我还认识;第二次是高他一级的学姐,女方是上海本地人,家里拆迁分了六套房子。两段恋爱持续时间都不长,分手原因不明但可想而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他摆明了在追你,而我不希望你成为他的第三次,understand?”

江达琳抢过卫哲的手机:“你调查谭师兄?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太过分!”

“如果他只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我才懒得理会,可现在看着这小子没准还打算成为你的男朋友,所以才不得不多留点神,不然我才对他没兴趣!”

“就算他有可能成为我的男朋友,这也是我的私生活,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私生活!”

卫哲冷笑道:“私生活?既然当了总裁,还是一家传播公司的总裁,就不要试图拥有百分之百的私生活。小到微博微信,大到结婚离婚身边朋友,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对了,DL不还有冲击上市的野心吗?到时候你就更没有私生活了,你得个重感冒说不定都会引起股价震荡。我不是在开玩笑,你以为我闲得发慌查你的谭师兄?”

“你就是吓唬人!那你查过他了,怎么样,谭师兄积极上进,乐于助人,是个好人吧!”

卫哲懒得多说:“好什么呀,典型的凤凰男。凤凰男最大的问题,就是手里攥着的太少,想要的却又太多,让人不得不防。”

江达琳正要反驳,卫哲伸出食指靠近她嘴唇:“追求美好没错,可连谈恋爱都是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就难免引人遐思了你说是不是?”

江达琳被他吓一跳,捂着嘴说:“听听你的语气,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话,活脱脱就是90年代狗血电视剧里仗着有点钱就觉得全世界要谋夺她财产的有钱老太太吗?我不想跟你说了,简直有代沟。”

“有钱老太太?代沟?”卫哲头一次觉得冷静不下来,他拽了下自己的手环,烦躁地回到会议室。

江达琳和卫哲讲不通,便叫来邦尼好一通吐槽,谁知道邦尼啃着苹果点了点头:“我觉得卫哲说得不错。本来嘛,谈恋爱就是一场战争,你敬一尺,我敬一丈,寸土必争啊!那什么门当户对,说的也没错嘛!”

“你……”江达琳放弃了,“我是不懂,听着就觉得累。那个,谭师兄好像就是在追我。他今天约我吃饭,我说晚上加班,谁知道他突然就买了不少吃的东西来我们公司了。”

“真的啊?行动派啊!”邦尼盘腿坐江达琳对面,“那你是什么感觉?是厌恶的?还是喜悦期待的?你看见他突然来你们公司,是惊喜,还是惊吓?”

“也没有惊吓,就还挺高兴的。”江达琳又想起卫哲说的话,“但卫哲谭师兄家境不好,追我是有别的企图,说他是个凤凰男,反正就是那些阴谋论呗!”

“凤凰男?这我可就不爱听了。照他这种说法,我这种从小农村长大,跑到上海来上大学工作的,岂不是凤凰女了?”

手机上传来两条微信,是谭新凯发来的,是周五晚校友聚会的事,谭新凯打算下班后去接她。

邦尼伸长脖子看到了短信内容:“可以啊,这谭师兄追你追得够紧啊!”

收到回复后的谭新凯,关掉了廉租公寓的台灯,闭眸想了一会儿,又给江达琳发去了晚安短信。

尽管有了媒体的关系,舆论已经有所控制,然而本地论坛上依然是腥风血雨。关于董小鹏见死不救的讨论量直线飙升,会议室的灯亮了整晚,而卫哲一直在窗边打电话。

“这都是因为董小鹏的身份,明通股份总裁的儿子,开的又是保时捷,你换个开助动车的撞了试试,保证求人家说都没人理。”

卫哲挂断电话后,走过来打电话给斯黛拉,电话里都是杂音,像是正在搬东西。卫哲微微蹙眉:“斯黛拉你在听吗?是不是你那里有问题?”

斯黛拉嗓音沙哑,虚弱地抬了抬手臂,让救护车的护士尽可能小声:“我没事,你说吧。”

“是这样,现在舆论对董小鹏很不利,我们打算一方面继续往下压,另一方面尽可能的安抚受害人和其家属,不能让他们制造出更大的麻烦。叶永福现在所在的医院设备不够好,我记得你做过第一医院的公益活动,你看看有没有途径打个招呼,帮忙转过去。”

斯黛拉躺在救护车上,开始翻通讯录。

医生瞧见病人晕倒还不忘工作,瞠目结舌:“你这位患者,都躺救护车了,还不能消停点儿?”

“就是,有什么工作比命还重要……你别打了行不行?没见过你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斯黛拉拦住上前阻拦的护士,一刻不停地接电话。

输液后,她一手举着输液瓶,一手捧着电脑,艰难地往行政楼走。何宏伟从行政楼出来,瞥见她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生病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我嗓子都这样了,你还气我。”

何宏伟在她身侧坐下:“怎么突然要离婚?”

“崔英俊出轨了。”斯黛拉一边打字一边把手机照片给何宏伟看,“是个早教中心的老师,这些照片是在他们中心网站上找到的。”

何宏伟了然,默了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做。”

“让他净身出户。”

斯黛拉发邮件的动作没停,做出的决定也和工作一样干净利落。

过了一会儿护士来拔针,瞥见她还在工作:“还是你聪明,躲在这里清静,前面楼都闹翻了。就是那个被豪车撞了的外卖员,转到我们医院来了,原来不是说肇事逃逸吗,现在都在传是这个外卖员自己要求私了的,刚来了许许多多记者,把ICU都围住了。”

ICU病房长走廊上,叶永福昏迷不醒地躺在担架车上,嘴上戴着氧气面罩,两个护士举步维艰的推着他。一群记者蜂拥而上,围住担架车。

叶永福的儿子冲过去,几乎要和记者打起来,斯黛拉快步走上前,拦住了把镜头怼上去的记者,好在是熟悉的媒体,斯黛拉给了两个资源,换来片刻的安静。

叶东烈却不愿意放过记者,斯黛拉眼珠一转,凑近他的耳朵:“你想不想让你父亲转到单独病房,无人打扰?”

几分钟后,一切安顿好,斯黛拉回到行政楼继续工作,一道阴影落在电脑上。

叶东烈坐在她旁边:“我是来告诉你,董小鹏在撒谎。我爸不贪财,他才不会私了,他不是那种人。”

“你说董小鹏在撒谎,你有证据吗?这难道就不是你的一面之词?你不了解为人父母的心,供孩子上大学是很累的,需要很多钱,而父母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做,连命都可以不要。你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你不敢面对你父亲宁愿私了不送医院,其实是为了筹钱供你。”

程序员多擅长写代码,就有多不擅长说话。叶东烈狠狠瞪着斯黛拉,脸涨得通红,也说不出任何话。

卫哲一行人也往第一医院去,平日里光鲜亮丽的董小鹏,此刻正穿着款式老旧简单的西装,脚下踩着一双老式棕皮鞋。

董小鹏不耐烦地撤了下衣领:“其实我觉得你们这些都是多此一举,你们就应该直接去跟姓叶的聊价格,我跟你说他就是多要点钱!这帮人每次都这样,给点钱,这事儿就完了,别老这么折腾我。”

卫哲自顾自发邮件:“道歉是分步骤的,视频道歉,是对网友说的,而对于受害人家属,只有当面道歉,才会显得有诚意。”

董小鹏靠着座椅,闭着眼表情轻浮“这帮人哪次不是拿钱走人。”

卫哲和路易斯同时抬起头,他手指比了一个手势,路易斯了然地打开了电脑,开始去查找董小鹏的违章记录。

单人病房内,叶永福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叶东烈正用毛巾在脸盆里蘸水,仔细擦拭叶永福的手和脚。

病房外走进来一群人,走在中间的赫然是董小鹏,叶东烈把毛巾仍在盆里,冲上去就要揍他,被卫哲架住。

董小鹏眼神闪烁:“我是来道歉的,事情发生后,我心里一直不好受,我想来看看叶叔叔,我……我也不是故意撞他的是不是……”

叶东烈吼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不但见死不救,害的我爸有可能变成植物人,你还到处造谣,往我爸身上泼脏水!”

卫哲眯眼:“造谣?我们什么时候造过谣?”

“你们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不会相信你们的!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走出单人病房,卫哲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把一篇文章和转账截图拿给董小鹏看:“难道我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在网络上留下任何印记吗?谁让你找水军发帖了?”

董小鹏咽了口唾沫:“我又没瞎说,再说不是你说的,叶永福要钱不要命吗?这可是你的原话。”

卫哲冷哼一声:“我现在说你是个蠢货,这也是原话,你要不要也找个水军公司发出去?明明闯了祸还振振有词不识好歹的家伙,你知不知道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和叶东烈谈和解?你知不知道叶东烈现在对你恨之入骨?如果你想存心刺激对方的话,你可以继续发帖谩骂,我绝对不会拦着你的,不过做这些之前,我建议你先给律师打个电话,问问他如果庭外和解不成,你有可能会被判几年!”

董小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江达琳匆匆跟上卫哲,眼神示意董小鹏先离开。

卫哲办公室内,路易斯把一沓单子放在桌子上。资料上明明白白,董小鹏最近几年犯的大小事故。

2011年4月拿到的驾照,同年6月就撞了人,赔了人家五十万完事;2015年把一辆小货车撞进了水库,幸亏人没死,赔了八十万,第三次是去年,违章追尾一辆出租车,把后排乘客撞骨折了,赔了十五万。

“所以他才会说这些人都是拿钱走人。”

江达琳正眉头紧蹙,卫哲看一眼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小鹏会不会是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