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最有价值独立公关人向来是备受瞩目的奖项。卫哲坐在驾驶座时,路易斯坐在副驾驶座接了一个电话,她挂断电话后看向卫哲:“你猜今年的年度最有价值独立公关人是谁?”
卫哲淡淡道:“是我。”
“不是。”
“是我。”
“好吧。”路易斯挫败地说:“想打击一下都很困难的人……真是,确实是你,这已经是你第四次蝉联这个奖了。恭喜了。”
“多没意思?就这事你还和我说?”
路易斯嘿嘿笑两声,八卦地说:“你知道吧,原定给你颁奖的嘉宾应该是江远鹏,但现在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现在轮到他的女儿,DL传播的新总裁,江达琳给你颁奖。”
卫哲微微侧目:“江达琳?”
路易斯已经点开了DL发布会的直播视频,江达琳正一脸稚嫩地站在台上,发言挑不出毛病,但也称不上出色。
卫哲探了探头,看了一眼路易斯手机上的视频:“是她?前天晚上我见过她。”
路易斯猛地抬头,以为上司遇到了桃花:“你见过她?在哪里?什么情况。”
卫哲瞥她一眼,淡淡道:“酒吧,她一个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
路易斯盯着手机屏幕说:“可以理解,千夫所指,上任第一天公司大门还被泼了油漆,换成我是她,跳楼的心都有。Anyway, 我打算要求组委会换颁奖嘉宾了。她既然是千夫所指,就不要再来连累我们。而且她一看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让她给你颁奖,这个奖的含金量都降低了。”
卫哲满不在乎:“我无所谓。”
“我有所谓。这是原则问题。”路易斯嚷嚷着,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江达琳发言完毕正在搭记者问。
记者纷纷举手:“请问令尊江远鹏去哪里了?”
江达琳脸上一僵,紧张地抚摸着自己的胳膊:“我……这个问题和今天的发布会内容并没有关系吧?”
记者沉着应对:“怎么会没有关系,要不是令尊突然离开,你又怎么会接任DL总裁?”
见江达琳没法回答,记者上前一步:“你知道江远鹏去哪了吗?”
记者咄咄逼人:“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江达琳脸涨得通红,她强装镇定:“我……无可奉告。”
记者还在举着话筒,却是一阵哄笑,嘲讽意味很浓。
台下的舒晴赶紧到台上拿过麦克风,她慢条斯理,语气淡定:“今天的发布会主要是宣布小江总接任,请各位媒体老师将注意力集中在我们公司上,其他问题我们可以会后解答。谢谢。”
说完她朝江达琳点了点头,收到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舒晴走下来站在斯黛拉旁边,解释刚才自己的动作:“一上来就表现不好,我怕反而显得我们公司无能。”
斯黛拉微微颔首:“嗯,你做的没错。”
记者们还在依依不舍追问:“请问小江总,鲲鹏基金的事对DL传播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打算采取什么方法补救?有没有想过用DL的利润去弥补鲲鹏基金的亏空?”
台下站着的几人各怀心思,却没有一个是打算帮助她的。杜威廉有一丝幸灾乐祸:“这帮记者可真是够坏的。”
“今天是你上任的第一天,DL传播的前台和大门就被人用红油漆泼了,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江达琳往舒晴这边看了一眼:“我……我前天刚回国……对这些情况还不了解……”
“你的意思是,你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接任DL传播的总裁的?你指的是对鲲鹏基金一无所知,还是对DL传播的情况一无所知?还是对公关这个专业领域一无所知?”
“你今年才24吧?作为一个总裁有点年轻啊,你有信心带领DL传播继续往前走吗?”
台下记者个个紧逼,声浪越来越多,江达琳只觉得投嗡嗡直响。可偏偏是此时,她心底莫名生出勇气。她环顾四周,涨红着脸,忽然间上前一步。
因为她突然间的挪动,话筒一阵刺耳的噪音,记者面面相觑,脸上毫不掩盖的嘲讽。
江达琳声音一下变得响亮:“你问我今年24岁,有没有信心带领DL继续往前?那我问你,康熙8岁登基,甘罗12岁拜相,霍去病17岁大败匈奴受封万户侯,少女贞德带兵解除奥尔良之围那年也是17岁,84年生的Mark Zuckerberg在2004年创建Facebook,那一年他20岁,90年出生的Evan Spiegel在2011年创建了Snapchat,那年他只有21岁;你为什么不去问问这些人,问问他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是哪里来的信心?还是说,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明明已经四十几岁了,为什么还是那么没信心?”
DL众人都惊了,斯黛拉戴上了她的黑框眼镜,连艾米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安东震惊地说:“我天,她这是……这是在骂记者吗?”
记者急了,差点结巴:“谁……谁说我四十多,我刚三十五!。”
江达琳说完也不解气,冲着另一个提问的记者说:“还有你!假设你们家在南京路开了一家肉包子店,又在淮海路开了一家菜包子店,现在菜包子店出了问题,肉包子店经营良好,你会怎么做?你当然会拼尽全力,保住经营良好的肉包子店,而不是任由它被菜包子店牵连!”
卫哲车内,两人还在看着发布会直播视频,听到江达琳对记者的质问,两人都发出惊叹声。
卫哲微微勾唇,带着笑意:“菜包子?肉包子?嚯,可以。”
视频里江达琳还在回应:“还有你!现代公司都是有限责任,大股东怎么有权利拿肉包子店的钱去填补菜包子店的亏空?身为记者提问能不能有点常识?”
“至于公司大门上被泼了红漆为什么不报警,我就想问你,换成是你,你要是被狗咬了一口,你是不是要去反咬狗一口?”
全场哗然,随后是一阵哄笑,几个记者皆是一脸难以置信。
卫哲坐在车上,一阵爽朗的笑:“说得好。”
路易斯斜眼望着卫哲,卫哲再看了一眼屏幕:“这个江达琳,挺有意思的。”
台下的记者们恼羞成怒:“鲲鹏基金问题悬而未决,大量投资人面临血本无归,这一切都与令尊江远鹏脱不了关系,请你不要胡乱攀扯,顾左右而言他。”
江达琳气急,把稿子一丢:“我胡乱攀扯,顾左右而言他?哈!那我现在正面回答你们的问题。第一,鲲鹏基金是我父亲江远鹏以个人名义成立的公司,而达琳传播从未以公司名义参与过任何与鲲鹏基金相关的资金募集,也从未与鲲鹏基金发生过任何资金来往,简而言之,鲲鹏基金与达琳传播毫无关联,应该也不需要为鲲鹏基金的问题负责。第二,我父亲江远鹏只是暂时有事无法亲自出面,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有问题,类似泼油漆这样的恶劣行为,我们公司会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好了,问题回答完毕,发布会到此结束!”
江达琳说完就低着头离开了发布会现场,舒晴见她没回头,赶紧先上到台上,她干笑道:“我们准备了咖啡和点心,请各位媒体老师去休息一下……”
斯黛拉望着埋头往大门外冲的江达琳,抬胳膊看了一眼腕表:“先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下,艾米,过三十分钟给她打电话。”
“ok。”
江达琳从发布会大楼跑出来的时候,卫哲的车刚好经过,他透过车窗,路的另一侧,江达琳正没精打采地挥舞着一根树枝。
路易斯感到车速缓慢,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你干吗?”
她顺着卫哲的眼神,望向路对面的江达琳。穿着套装蹲在树下的人,正抱着脸。她疑惑地问:“她那是在哭吗?”
卫哲调转方向盘,路易斯惊讶地问:“不是吧?你想做什么?”
车开到江达琳旁边时,她已经站起来,揉了揉脑袋,一脸疲惫地往前走。卫哲放下车窗:“喂,江达琳,你没事儿吧?”
江达琳瞄了一眼,不回答,仍然自顾自地往前走。艾米打来电话,她调转方向,快步往回走。
卫哲不甘示弱,迅速换挡启动,往左打方向盘避开前面路边的车,坐在副驾驶座的路易斯只觉得瞬间脸就撞到了车窗上,她缓慢地哀嚎:“救……救命。”
卫哲没好气地说:“跑什么,前两天我们在MUSE刚见过,你忘了?”
江达琳愣了一下,她是记得那晚遇到一个帅哥,不过……帅哥似乎有些……
她拿完喝得很醉,只记得吧台另一侧的男人在和一个女人调情,她还模糊记得内容,这个男人声称自己是WDD,还贴心的解释自己是女性开发指导。
她想起来就觉得一阵恶寒,嫌弃的别开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卫哲呵一声轻笑:“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恶心!”江达琳都不看他一眼。
卫哲气笑了,他不可思议地问:“我?你说我恶心?你给我说说清楚,我怎么恶心了?”
卫哲开着车横到江达琳面前,拦住了她,副驾驶座上的路易斯刚坐好,又左右摇摆了一下。
卫哲下车,快步走到江达琳面前。
江达琳防备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找你还钱。”卫哲姿态轻松,缓缓道:“你在酒吧醉倒那次,是我替你付的钱,一共五百,你总不能赖账吧?”
江达琳莫名其妙:“你怎么证明替我付钱的人是你? 我总不能莫名其妙被人拦住就要给钱吧。”
卫哲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跑那么快不是真的想赖账吧?难道你堂堂一个DL公司的总裁,连这点小便宜也要贪?”
江达琳本就难过,现在又遇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她要被气疯了:“你别太过分!”
卫哲的视线缓缓落在她身上,随后缓慢说:“看你在酒吧哭得稀里哗啦,觉得你可怜,不停地安慰你,替你付了酒钱,因为担心你孤身一人喝醉了被欺负,还特意让人照顾你,刚才路过看到你蹲在地上哭,恻隐之心再一次动了,所以才来问你有没有事,结果却换来一句“恶心”,究竟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
江达琳彻底愣住,她没想到卫哲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过一会儿才死撑着说:“喝醉时候发生的事,我不记得了,但酒钱我已经托酒吧转交好心人了,至于好心人是不是你,我不知道。”
卫哲好整以暇地问:“那如果好心人就是我呢,你就这么对待恩人吗?”
江达琳不再看他,倔强道:“本来是想好好感谢的,可是就冲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现在已经完全不想感谢了,就当扯平了吧。”
“还有,我江达琳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赖账!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告你诽谤!”
……
卫哲先是愣住,随后瞥见江达琳气鼓鼓的身影,表情渐渐放松,嘴角难得一抹轻松地笑意。
江达琳没精打采往回走,站在电梯前,旁边的电梯打开,有一个男人从身侧经过,她不经意瞥见男所经过之处,手中的桶都滴下了红色的点。
江达琳脸上闪过怀疑,直到看着泼油漆的人走进了发布会现场,她恍然大悟,立刻跟了上去。
拎着油漆桶的人越走越快,他前方的茶水间,斯黛拉等人正陪同记者寒暄道歉。记者疑惑的问:“你们这小总裁等下还要颁奖吧,是不是故意制造话题啊?”
舒晴失笑:“真不是……她就是年纪小,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激动就说胡话了。”
另一位记者愤愤不平:“我也是惊呆了,媒体关系不要?以后还合作不合作了?要不是看在斯黛拉的面子上,我真的要……哼!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被个小丫头怼了!”
众人正在聊着,外面突然间有一阵动静,江达琳跑得飞快追提着油漆桶的人:“斯黛拉,小心。”
大家不明所以地望着跑过来的两个人。
眼看着尤其就要被泼到斯黛拉身上,江达琳抢过一旁记者已经收起来的三脚架,咣地照着男人的后脑勺一棍子抡了下去,干脆利索地,把泼油漆者打到了地上。
红色的油漆流在地上触目惊心,斯黛拉等人惊魂未定,记者们反应最快,操着手机上前就一通猛拍。
杜威廉低语:“好像就是那个发传单的。”
好在这一次并未造成影响。
众人齐齐去往颁奖典礼现场。
颁奖典礼在光明中心举办,高耸入云的一百层建筑,高度令人敬仰,又令人生畏。颁奖典礼大厅门口,工人忙忙碌碌,铺设红毯,搭建桁架。签到墙被竖了起来,墙上写着“2018PR-Daily亚洲公共关系与传播协会年度颁奖礼”
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动作漫不经心,正在测量配重。
“这么重的屏幕,怎么不用雷亚架,用这么细的工程脚手架!别一会儿演了一半倒了!”
“抠门呗,一根钢筋没舍得用。不过也倒不了,又不是户外,就一个颁奖礼,上来站站说句话就下去了,不是那种蹦啊跳啊的演唱会。”
音响师测音时,地上的低音音箱震动,辐射到了屏幕上,一册,钢丝绳晃动地令人胆战心惊。
颁奖礼休息室里,斯黛拉和舒晴正在化妆换衣服,为之后的颁奖礼做准备。
斯黛拉心有余悸:“那个人找不到杜少鲲,就来找江总,找不到江总,居然还能想出发传单泼油漆捣乱这一手,也真是服了……我前面一直在想,幸亏那是油漆,要是硫酸可就完了。”
舒晴化好妆:“幸亏小江总发现了,她出手还真果断。”
斯黛拉抬头看她一眼:“刮目相看了?”
舒晴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不瞒你说,是有点。”
斯黛拉的手机响起,她接起电话,是颁奖礼陈主席的电话。她听完之后说:“现在?好,我出来找你。”
走廊里,江达琳穿着一条鱼尾裙从洗手间走出来。她不习惯穿高跟鞋,走路踉跄,没走几步,就听到撕拉一声,鱼尾裙的裙摆被高跟鞋的细高跟压住了,撕出了一道大口子。
江达琳一脸懊恼地撩起来鱼尾裙,把裙摆撕开,打了个结,才勉强看不出来口子。
她打结的时候听到交谈声,是斯黛拉的声音:“卫哲拒绝江达琳给他颁奖?”
江达琳一惊,看到是斯黛拉和陈主席在交谈,连忙闪到一根柱子后面。隔着大大的柱子,陈主席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年度最有价值独立公关人是个分量很重的个人奖项,卫哲希望由在行业内各方面都资深的人来颁奖,江达琳虽说是你们公司总裁,可毕竟资历实在太浅,卫哲那边觉得不匹配也是情有可原。今天下午的发布会又闹出不少新闻,加上其他的负面……他要求大会组委会换人,我也只好来找你商量了。”
斯黛拉问:“组委会那边的意思呢?”
陈主席沉声道:“组委会和卫哲商量了一下,他们希望由你来颁这个奖。”
江达琳手指攥紧鱼尾裙,松开的时候腰侧有了浅浅的褶皱,她神色黯然转身离开。
斯黛拉回过神,还是拒绝了:“我觉得不合适。江达琳虽然是第一天上任,但总裁就是总裁,只有她能代表我们DL传播;更何况我们上午刚开的发布会,下午要是换人颁奖,只会惹来非议。另外,陈主席,这奖还没有颁呢,卫哲怎么就知道自己获奖了?还反过来挑颁奖人?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可就成黑幕了,作为行业内顶尖奖项,你们可不能助长这种习气,你说是不是?
陈主席噎住了,他考虑了一下便说:“是是是,是我欠考虑了。”
颁奖礼就快要开始,电梯口走出来不少穿着时髦的人,卫哲和路易斯也在其中。一旁接完电话的路易斯,挂断电话后一脸气愤。
“明明已经答应我换人颁奖的,DL传播居然不同意。我找他们去!”
这一下,卫哲也没能拦住气势汹汹往前冲的路易斯。
电梯门再次打开,大着肚子的林娜走出来,她来到卫哲面前:“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在身边,这不是卫哲嘛,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她身侧的女生扑哧一声笑出来,过会儿又凑到林娜旁边不知说了什么话,林娜还回头看了一眼卫哲,模仿卫哲摔倒的样子,又笑成一团。
卫哲无语,习惯性摸了摸鼻子,却瞥见手腕上的手环。
大厅内很多人陆续在签到台前签到,卫哲找到自己的名字,回头却看到上次在咖啡馆遇到的公关女。
那人冷笑道:“那天我就说是谁那么大言不惭,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卫哲啊!”
林娜也走过来,同为公关届的人,自然她也是熟识的,上前就拉住那人:“还真是巧啊!”
林娜仿佛又找到一个阵营,立刻开始八卦开来。
身后江达琳、斯黛拉和舒晴依次签名,远处两个男人联袂而来:“斯黛拉,你好。”
斯黛拉回头:“袁总。”
袁肃语气有些嘲讽:“皮肤越来越好了,看来最近是遇到喜事了,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斯黛拉摸了一下脸,笑道:“皮肤好吗?那肯定是托了我们客户的福,上星期“博雅”为表感谢又送了两大箱水玉面膜来,我们办公室上上下下都在用……哎呀我忘了博雅去年还是你们的客户?不好意思啊……”
袁肃登时脸色一青。
江达琳小声问舒晴:“这个人是谁啊。”
舒晴收回视线,同样低语道:“名仕公关的老板袁肃,和我们公司是竞争对手,确切地说,是生死冤家。”
和袁肃同行的男人走过来和舒晴握手,语气带着挑衅,眼神中却带着欣赏:“舒总监,好久不见。”
舒晴淡笑道:“沈总监贵人多忘事,上星期我们不是刚在飞扬集团的会议室聊过天嘛。”
沈英杰哈哈大笑:“哈哈,你看你,对于手下败将的惨痛经历,一般我是不会主动提起的,我这人比较厚道。”
舒晴不动声色:“那看来我和你恰恰相反,我对于手下败将的惨痛经历,总是喜欢见一次提一次。”
见江达琳一脸好奇,舒晴解释道:“我们跟名仕都在抢飞扬集团旗下的一个奶粉品牌,上周刚比了一次稿,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战况处于白热化。”
斯黛拉与袁肃寒暄完毕,走到江达琳身边:“走吧。”
江达琳却突然停住脚步:“斯黛拉姐,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两人沿着走廊往外走时,走廊上贴在墙上的屏幕上正在现场直播颁奖礼。主持人正在颁奖前的串词,两人把台词念得像是相声,有趣又好笑。
音乐声中,江达琳和斯黛拉面对面而站,江达琳想起来刚才听到的场景,轻声说:“我是DL的总裁。”
斯黛拉轻轻挑眉,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不管你认可不认可,这一点没有人能改变,只有我能代表DL颁奖。”
江达琳眼神倔强,斯黛拉微微一笑:“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颁奖礼现场,路易斯猫着腰走到围着身边:“搞定了,我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名仕公关的袁老板和江达琳一起颁最佳独立公关人奖,这下他们总算同意了。”
卫哲显然对这个并不在乎:“嗯,现在问题不是这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娜正在跟所有人说,我有焦虑症。”
路易斯一回头,就触到林娜冷冷的目光,她猛地回头:“那完了,我忘了她也有提名,糟了,一会儿你拿了奖她没有,那她还不得气死了!”
“也可能气生了。”
卫哲此时还能淡定的毒舌,路易斯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台上正要颁发“年度最佳公关传播机构奖”,忽然间地面的低音喇叭传出的声浪,辐射向整个舞台,大屏幕后面的架子出现细微的嘎吱声。
斯黛拉还在说:“如果你是道听途说,那我只能说,这个人居心叵测……”
一阵巨响响起时,斯黛拉和江达琳同时一愣,头顶的报警灯上闪着剧烈的红光,尖锐的火警警报声响起。
江达琳脸色一变:“这是火警警报!”
斯黛拉还在愣着,江达琳飞快地拖鞋,见斯黛拉毫无动静,赶紧说:“愣着干吗?脱鞋赶紧跑。”
江达琳四处张望,锁定逃生通道后,一把拉起斯黛拉:“电梯不能坐了,最近的逃生通道在那边,我们快走。”
“可是我的包……”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包?”
江达琳拉着斯黛拉的手,斯黛拉怔住,下一秒忙不迭地点头,跟着跑。
火情来得紧急。许多人从光明中心大门口跑出来,火警声,警笛声响成一片。光明中心的大楼正在反复播报情况:“56楼出现火情,请迅速赶往最近的消防通道,不要乘坐电梯……”
大量的人从沿着消防安全楼梯往下跑,衣冠楚楚的众人也顾不上形象,此刻全成了逃难者跑到22楼时,斯黛拉扶着栏杆喘气:“我得歇会儿……你先走吧。”
江达琳靠墙站着:“我等你。”
斯黛拉怔住:“不用,你先走好了。”
“一看你就没逃生经验,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把你扔下不管!”江达琳看着向墙上的火警救生装置,拿出小锤,打算砸开玻璃。
卫哲正扶着林娜下台阶,他手上还拎着一双镶满水钻的鞋子。林娜摸着肚子,还不忘记自己的鞋:“你拿稳点儿,这双鞋一万多块呢!”
卫哲冲斯黛拉点了点头,斯黛拉往旁边让了让,好奇地打量林娜的大肚子。
江达琳把小锤拿在手中,卫哲脚步停下,薄唇微启:“真巧。”
江达琳扯了扯嘴角:“真巧。”
卫哲似笑非笑,忽地回头:“要帮忙吗?”
江达琳摇了下头:“不用。”
卫哲扬眉,倒也不急着走了。
江达琳娴熟地用小锤砸开玻璃,取出救生绳和手电筒,她把救生绳扔给了斯黛拉:“这个用来绳降的,关键时候能救命。”
“灭火器呢?”
“灭火器太重了,拿了反而累赘,反正每层都有。手电筒也给你,我看你有点近视眼,万一遇到烟,手电筒能有大用处。”
林娜撞了下卫哲的肩膀:“你要不把那灭火器拿上吧?”
卫哲看他一眼:“我可拿不了,你这双鞋就够沉的了。”
林娜气得冷哼一声,江达琳听到她们的好笑地扬起嘴角,她听到斯黛拉问:“你们认识?”
江达琳看向卫哲,正好对上他玩味的眼神:“谈不上认识,偶然遇到过。”
斯黛拉低声说:“嗯,大名鼎鼎的卫哲,我只知道他是花花公子,想不到还挺助人为乐,倒是不错。”
江达琳震惊了:“他就是卫哲?”
斯黛拉点了点头:“嗯,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应该是他第四届蝉联独立公关人奖了,许多公司都想挖他,以前我们也动过脑筋,可惜他这人开价高又难缠,我们也担心独立公关人做久的人,未必真的适合公司,所以也就放弃了。”
“原来就是他拒绝我颁奖啊。”
斯黛拉意外地笑了下,没再说话。
到了二十楼的时候,林娜已经坚持不住了,她脸色苍白,抱着肚子说:“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在医院待着不出来了……”
卫哲无比认同:“是啊,不来还能减轻点人民的负担。”
林娜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因为你!”
卫哲笑了:“你就这么恨我?挺着这么大肚子不在家里休息,特意赶来造我的谣?”
林娜撇过头:“诶,我可没造谣啊,毕竟你晕倒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着的。”
卫哲无语了,将那双昂贵的水钻鞋提到楼梯栏杆外:“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撒手了。”
果然对付林娜还是要用这一招,林娜翻了下白眼,识趣地闭嘴。
斯黛拉再度停下休息时,江达琳看了下楼层:“现在我们离56楼已经很远了,应该问题不大了。”
斯黛拉手撑在栏杆上:“你很懂高楼逃生。”
“我在纽约上学的时候,当过义务消防宣传员,宣传重点就是高楼火灾逃生,我还参加过好几次演演习。”
江达琳正说着,楼上传来林娜的叫声。
江达琳不由分说往楼上跑,还能听见卫哲的声音:“怎么了?你不是要生了吧?”
她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卫哲就把厉声说:“打120,告诉外面这里有孕妇,可能随时会生产,让他们准备好。”
江达琳慌张拿手机打电话:“120吗?我们在光明中心里面,有人要生孩子……”
林娜捂着肚子,忽然间大哭起来:“羊水……破了”
江达琳傻眼了,正扶着林娜的卫哲却突然间松了手,她迅速反应过来,赶紧接住林娜:“你干吗?”
明明江达琳就在眼前,可偏偏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卫哲忽然间觉得眩晕,回过神的时候江达琳正在着急得吼他。他立刻安排:“你现在立刻跑出去,接上急救人员,这栋楼有好几条消防通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一条,你要指给他们看。”
江达琳飞快地冲出楼,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甚至还撞到了沈英杰。她赶紧道歉离开,四处张望。
沈英杰站在原地被撞了也毫无反应。袁肃坐在车上,胳膊肘撑着车窗:“走啊,你等谁呢?”
沈英杰整齐的西装有了褶皱,他神态焦灼:“我有个朋友……”
袁肃不解:“朋友?那你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沈英杰望着大楼门口,直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如释重负,重新坐回车里,驾车离开。
舒晴和杜威廉看到舒晴后走了过去,江达琳回答他们的问题:“斯黛拉在后面,救护车来了吗?”
舒晴只觉得困惑:“什么救护车。”
这时一辆救护车亮着灯赶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江达琳赶紧带着医护人员往安全通道跑。目送医护人员往上面走,江达琳才脱了力一样靠着墙站着,缓了两分钟才继续爬着楼梯。
消防通道里,林娜紧紧抱着围着的大腿。
卫哲还在喘气,刚才眩晕的感觉还在,他眯着眼:“你抱着我的腿干吗?我们俩没那么亲……”
他靠着墙,慢慢调整呼吸,心跳声随着林娜的叫喊变得更加缭乱。
林娜疼得哭出声:“好疼啊!我不要生了……”
卫哲把手机拿在手里:“喂,你老公电话多少?”
林娜满头大汗:“我老公……1、3……”
“嗯,然后呢?”
“我背不出来……”
……
卫哲也汗如雨下,晕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只觉得两眼发黑,好在医护人员及时赶来,迅速把林娜挪到了担架上。
卫哲看着医生离开后,脚步发虚,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呼吸。他胳膊摸到手环,试图放松皮手环,然而手上无力,他手一抖,手环就掉下去了,顺着台阶滚下去。
江达琳走上来的时候,已经彻底筋疲力尽,她手扶着腰,捡起来掉落在脚边的手环,抬头就看到四肢瘫软在墙壁上的男人。
是卫哲。
两双疲惫的眼睛,无声对视。
通道里再无人经过,只剩下无人的寂静。
斯黛拉跑下去之后,随舒晴上车坐到了后排,她看了看脏兮兮的双脚,摇了摇头:“真是,从来也没这么狼狈过。”
舒晴抽出来两张纸巾递给她:“火警前,你和江达琳去哪里了?”
斯黛拉随便擦了擦,穿上了鞋子:“就在会场外面。也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卫哲拒绝让她颁奖,要把颁奖人换成我。她来找我谈,说她才是DL的总裁,无论如何也应该由她当这个颁奖人。”
舒晴惊讶道:“就这么直截了当跟你说的吗?”
“可不是嘛。”斯黛拉想到她的语气也笑起来:“好久没见到这样单刀直入的风格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你是没看见她瞪着我全神戒备的样子,好像我是要吃人的狼外婆!”
舒晴哈哈大笑:“听起来还挺单纯,如果她就是这种性格,倒也好相处。”
“前一秒还跟我要翻脸的样子,火警一响立刻抓着我就跑,这性格……不像江总,更不像她那个妈,当同事是不错,当老板……可就未必了。”斯黛拉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慢慢看吧,反正相处的日子长着呢!我今天可累坏了,缺乏锻炼啊……”
舒晴闻言望着她的侧脸,嘴唇微动,若有所思。
江达琳回到家后就瘫在了沙发上,过了许久才起身洗澡吃饭。邦尼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说:“看见新闻差点吓死我,幸好没出事……哎呀你慢点儿吃,别噎着。”
江达琳还在猛吃:“本来为了把自己塞进那条裙子,我今天都没怎么敢吃饭,后来又一口气跑了好几十层楼,快把我给饿死了!”
邦尼往前凑了凑:“不过你真的陪着那个到你们家逼宫的那个……女魔头一层层往下跑?”
江达琳喝了一口水:“是啊,要不是为了陪她,我下来的速度能快一倍。”
邦尼给她倒水:“你良心也太好了……”
江达琳吃饱了停下来:“谈不上良心,这可是火警,就算是生死仇人也应该暂时放下屠刀。从明天起我就要去公司正式上班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希望她看在共同逃生的情分上,可以不要太为难我。”
邦尼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以我对人性的了解,我建议你不要想得太美。人可都是很健忘的。”
江达琳不予理会:“对了,我今天下来的时候遇到了卫哲,我还帮他救了个孕妇。”
“就是那个国内非常有名的独立公关专家,本来我今天是要给他颁奖的。”
邦尼感兴趣了:“听起来不错,感觉你可以去勾搭一下啊。”
“得了吧。”江达琳白了一眼,“这个人……不太行”
“哪里不行?”
江达琳嘿的一声:“光天化日的,你说什么呢?”
邦尼爽朗大笑。
卫哲正和路易斯正坐在产科外面。
产房门被打开,护士从产房里抱出来一个小襁褓,两人凑过去看。婴儿哇哇大哭,如同宣示着对降生陌生人间的不满。
卫哲望着小婴儿皱巴巴的脸,他的神色不杂,令人分辨不出心情。刚想伸手去触碰,就被护士躲开了:“你们不是家属,不能碰。”
等到林娜老公赶来,卫哲和路易斯终于可以离开,从转角处出来,卫哲颇为狼狈地走在医院走廊里。
“老大你这回这危机公关已经来到巅峰阶段了,连生孩子都给你搞定了!”
卫哲无语。
路易斯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哈哈大笑起来:“我在脑补,她的羊水……爆开……哈哈哈哈我怎么居然错过了,应该录下来才对!”
卫哲见她笑不停,再看周围走过的病人,皱眉道:“闭嘴。”
他低头瞥见白色手环,发现已经被自己扣到了最后一格。
聂灵子看到卫哲来的时候并不经验,她泡好一杯茶端给卫哲:“你已经有决定了?”
卫哲还在捏着白色手环:“从此退休肯定不可能,我打算找一家公司,大一点的,去当个合伙人,这样既可以保证不脱离这个行业,也不用像独立公关那样,一个人承担一切。”
聂灵子也认同他这个决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希望你能记住,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我明白,我会控制好的。”
走出疗养中心,卫哲抬眼看了一眼天空。碧蓝天空,挂着几朵白云,微风吹动,绿叶飒飒作响,他舒了一口气,心底的郁结仿佛散去一些。
回到家,卫哲把写着“PR-Daily年度最有价值独立公关人”的奖杯放到架子上,在江北的左侧,已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奖杯。
他随意地说:“这组委会真是一点创意也没有,我是不是应该要求他们明年换一个奖杯样式?”
助理路易斯说:“明年你就不做独立公关了,这些是你仅有的个人名誉了,好好珍惜吧。”
卫哲对自己的自信倒是丝毫没有改变,他转身离开:“但他们别的奖杯也是这个样式的。”
路易斯把一早打印好的纸拿出来:“全市年销售额在1个亿以上、3个亿以下,规模在50到200人之间、实行合伙人制度的传播公关类公司,全都在这里了。我稍微往外放了点风,已经好几家闻风而动。”
卫哲弹了下手中的纸,勾唇笑:“嗯,这下我可得好好选选,把自己卖个好人家。”
DL传播写字楼外,上班的人群匆匆忙忙。公司前台也依然忙碌,江达琳坐在大会议室里,一手拿着客户资料,一手打电话。
她的脚边是一根长长的电话线,一直连到会议室外邻近办公桌上的电话插孔,她看着资料上,负责合伙人一栏目里,原本江远鹏的名字已经被涂掉,变成了斯黛拉或者舒晴。
江达琳正在和邦尼打电话:“邦尼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本来我还想直接接手我爸的客户呢,刚发现原来我爸手上的这些客户,早就被瓜分完毕了。所以就像你上次说的,我肯定得先招自己的人,有了自己的团队,才会有属于我的客户。哎你认不认识好的猎头啊,推荐我几个。”
邦尼连忙说:“还用你说,我已经在帮你留意了。”
江达琳边说边看向玻璃门外,大办公室依然很热闹,似乎并没有人想起来有她这个新任总裁的出现,也没人因为她的到来而有所收敛。
舒晴袅袅婷婷地走进办公室,带着一贯的温柔微笑,每个人都主动和她打招呼。
艾米正在和安东斗嘴,电梯门打开,斯黛拉身着一身完美套装走进来,发型妆容干净利落,脸上的神情不怒自威。
艾米脸部表情不变,捧着咖啡和斯黛拉打了个招呼,手指却在电脑网页版微信上飞快的摁下了LL两个字母。
杜威廉看着电脑上蹦出来的“来了”两个字,立刻咳嗽一声,办公室的人为之一振,迅速回归到原位。
大家的变化都被江达琳看在眼里,她站在玻璃门前,目送斯黛拉威风八面的经过,嘴角有一丝不满。
邦尼在电话里说:“我给你朋友圈问一遍,再问问我们班上那些老外学生,你别急啊!中午有时间一起吃饭呗,你跟我说说你的要求。”
江达琳望着斯黛拉的背影:“行啊!反正再找不到人帮我,我这光杆司令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公司附近的咖啡简餐馆内,江达琳和扎着蓬松大辫子的邦尼排在收银台前的队伍里,一点点往前移。
江达琳还在诉苦:“我们明年的销售目标还差五千万,其中有三千三百万需要我来完成,三千三百万哪……我上哪儿找这么些客户啊!呜呜呜……”
邦尼给她出主意:“我看你要不回家当股东算了,每年躺着还能分点钱,别自己亲力亲为了。”
“那不行。”江达琳挺直腰杆,“先不说到底是能盈利还是亏钱。我可是答应我妈一定会好好干的,一切清零,从头开始,这才几天呢,怎么能退缩呢!再说了,这可是达琳传播,是用我名字命名的公司,我可不想交给别人管!”
站在收银台前,江达琳看着菜单:“给我一个意大利肉酱面,一个卡布奇诺,再来一块红丝绒蛋糕,我得吃点儿甜的,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邦尼跟着说:“我要一个沙拉。”
江达琳:“你吃这么少?”
“月底有个试镜。”
服务员端上菜后,两人面对面吃饭。邦尼吃着沙拉:“我班上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外企高管,你想找的人有什么要求,我让他们去想办法。”
江达琳毫不客气:“首先呢,专业要好,就算不能秒杀斯黛拉,也得能让她挑不出错来;第二,要有能力,能创造业绩,我必须要有自己的业绩,自己的客户,才能在公司站住脚。第三,要能带团队,懂管理,顺便能给我当老师,教教我;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要对我忠诚,绝对的忠诚。”
邦尼停下来吃饭:“您这是招大内总管的吧?还是九十岁的那种。我尽量帮你看看,等会我去学校问一下,顺便帮你找猎头。”
正说着,邦尼突然间低下头用手捂着脸。
江达琳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邦尼小声说:“那个老外……哎呀你别回头……我正准备泡他。”
江达琳回头看:“那个沙滩裤?他谁啊?你学生吗?”
邦尼点了点头。
“你搞师生恋啊?”
邦尼还在捂着脸:“师生恋怎么了,我们都是成年人!这老外是波士顿的,刚来上海不久,在一家外企当人力资源总监,你看那牙,又白又齐,皮肤晒得黑黑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江达琳啧一声:“那你还捂着脸做什么?”
邦尼眨了眨眼,是很完美的一张脸,长长的睫毛忽闪:“我不能让他看见我,我没化妆!不行不行,我还是先走吧。”
“哎,你……你别忘了帮我招人的事情啊!”
帮你比了一个OK的手势,悄悄从李斯特旁边溜走了。
邦尼是对外汉语培训中心的老师,她溜回学校之后在办公室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站在讲台上,她微微笑着,巧笑倩兮。
“李斯特,我问你答。”
李斯特便是刚才简餐馆的老外,他立刻站起来,顺着邦尼的体温回答:“鸡蛋……柜子……太阳……蓝天……警察局……大便馆……”
其他学生已经笑喷了,邦尼憋着笑问:“你问念一遍。”
“大便馆!”
邦尼看着他,又拿出来一张卡片,写着“便利店”。
“那这个呢?”
李斯特一脸懵圈,摇了摇头。
下课时间,教室里的人逐渐走光,邦尼叫住了李斯特,李斯特站起身:“邦尼老师。”
邦尼想起上课时候的事情,正色道:“刚才你说错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虽然不是嘲笑,但还是对不起啊。”
但她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自己可能没救了,竟然会觉得李斯特很可爱。她记得有人说过,当你觉得一个人很可爱的时候,你差不多就栽了。
那她可能……正在栽倒的途中。
李斯特说:“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是can’t help。”
邦尼道完歉还是没忘记正事,她随意地问:“对了,李斯特,我记得,你是做HR的?”
“Sure.”
邦尼笑道:“正好我有件事想麻烦你,我请你喝咖啡去。”
李斯特不解:“为什么?我是男人,应该我请你!”
邦尼一脸正经:“因为我要向你道歉,顺便还有求于你,所以应该我请。”
李斯特跟在邦尼身后,一脸意外而惊喜:“You are so special!”
邦尼从李斯特那里问完问题后,便直接去了DL传播大楼。江达琳领着邦尼往办公室走,邦尼好奇地东张西望。
“你们公司人还挺多啊!”
“是啊,所以我到现在还没认全。”
“哎,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太后娘娘的办公室吧?”经过斯黛拉的办公室时,邦尼轻声说,“不过人呢?”
江达琳也不了解:“不知道干吗去了,她一下午都不在。”
邦尼好奇:“不向你汇报吗?”
江达琳摊手:“我这个总裁现在就是假的,别说是她了,连个实习生大概都不会向我汇报行踪。”
“哦,我可怜的孩子。”邦尼带着一股美剧的腔调,同情地说。
见到传说中的会议室,邦尼再次惊讶:“你还真在会议室办公啊?”
江达琳尴尬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反正过两天我爸的办公室收拾好,我就可以搬进去了!”
邦尼扯过一个椅子坐下,打量会议室:“你可真够能忍的。”
江达琳无奈:“这公司里一个我的人都没有,吵架也吵不赢啊!”
邦尼又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她:“说正经的,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人吗,我问了,李斯特、就我那学生,我不是说他是HR吗?给我推荐了个猎头,我跟他通了个电话,跟着立刻就赶过来找你,是这样,猎头说,你要招的人档次太高,在企业里至少也是总监以上的级别,要不就是超牛的独立公关;这样的人,肯定不愁找工作,一般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吸引到他们。”
江达琳等她继续说。
“猎头说,你得先想好,打算开什么条件给对方。想挖这样的人,给出的条件必须有足够的诱惑力,不仅仅是给钱、给抬头、给期权,你还得给梦想。说的文艺点儿,就是要许别人一个美好的未来。”
江达琳泄气:“那不就是给别人画大饼吗?”
邦尼点了点头:“就是画大饼,反正你想好了,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然后根据你给的条件,猎头再去找人。哦对了,猎头还说了,谈这种人,必须老板亲自上,你绝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员工,你得拿出交朋友的姿态,必要的时候还得声情并茂,声泪俱下,死缠烂打。”
“那我岂不是要去求人家?”江达琳脑袋挨着办公桌,“做总裁好难,我突然觉得太后娘娘这几个人还挺厉害的。”
“不然你以为人家是怎么当上总裁的?难道是靠脸啊!”
而“太后娘娘”斯黛拉此刻正在医院的妇科里。她表情隐忍,偶尔蹙眉。微微凝起的眉眼其实非常美丽,此时闪着复杂又坚定地光芒。
医生正在给斯黛拉做阴超检查,显示仪上是卵巢。斯黛拉躺在检查床上,身上穿着粉红色的检查罩衫。
医生看着显示仪,回头说:“左侧卵巢有点小。”
斯黛拉皱眉:“小是什么意思?”
医生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手指在电脑上输入病历:“你的左侧卵巢有点早衰的迹象,要引起注意了,去测一下激素水平。”
斯黛拉一脸茫然:“我才35岁啊,怎么可能就早衰了……”
“就是因为35才叫早衰,40以后出现那都正常了,想要孩子吗?”
斯黛拉措手不及,显然还没正是思考过这个问题:“啊?”
医生把病历单给她:“想要孩子的话,你要抓紧了。”
斯黛拉面无表情地走进地库,坐上自己的车。她发呆一会儿,忽地趴在了方向盘上,小声的抽泣声响起。她捂住眼睛,就哭了几秒钟,就抹抹眼睛,拉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开出地库。
斯达拉回到家,摁亮了公寓里的灯。高级的公寓里,墙上挂着她和老公崔英俊的结婚照片。公寓里一尘不染,明明是正常夫妻的房间,却因为两人工作繁忙,少有人生活的气息、崔英俊走进家门,应酬时喝得少许酒让他有些微醺,他看到斯黛拉正在看肥皂剧,有些意外:“出什么事了?”
斯黛拉抬头,卸妆后的脸并不像白天那样无懈可击:“嗯?”
“这个点,你怎么会在家?不是应该在加班吗?”
斯黛拉迟疑道:“我下午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个检查。”
崔英俊随手拿过来一个苹果:“哦?体检?怎么样?医生是不是又被你惊人的健康体魄给震惊了?”
斯黛拉低声说:“那倒没有,医生说……”
崔英俊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并没有听到斯黛拉在说什么:“医生说什么?”
斯达拉摇了下头:“没什么。”
“哦,那你继续看,我先去洗澡了。”崔英俊走几步停下来,“对了,是不是因为你的总裁当不成了?”
斯黛拉说:“怎么了?我也没想过当总裁。”
崔英俊笑了:“哈,我看你是说瞎话说习惯了,我是你老公,你用得着骗我吗?我看你们在线发布会啦!唉,可惜啊,前两天Tony看见我还跟我说恭喜呢!闹了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Tony是谁?”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新来的销售总监,Tony张,人家不是还约了明晚请咱们吃饭吗?”
斯黛拉:“哦……我忘了。”
崔英俊也习惯了:“你日理万机,我这都是些小事,你不用记得。”
斯黛拉皱眉,正要解释,手机就响了,她脸上重新堆满了假笑:“张总,你好……对……哪里,没有的事,当然是江总的女儿啦,那些都是谣言,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这人就喜欢好好做事,什么总裁、CEO,太累……根本不适合我……就是!”
等她挂断电话,崔英俊已经去了浴室。
斯黛拉洗完澡进了卧室,瞧见崔英俊正在发微信:“这么晚你和谁发微信?”
崔英俊冷声说:“又不是只有你倒着时差工作,我们也是国际品牌酒店。”
斯黛拉不语,做着脸部按摩动作,躺到床上,背对着崔英俊。
崔英俊突然开口:“你准备怎么办?你,舒晴,还有那个杜威廉,你们几个就打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姑娘当老板?”
斯黛拉面无表情:“人家是大股东,连公司都是人家的,谈不上什么眼睁睁。”
崔英俊说话不怎么好听:“哦!合着让一小姑娘风风光光当总裁,完了苦活脏活都归你们干?做人不能这么无耻!而且你们江总还没回来啊?你们不去找?哟哟哟,瞧你说的,哎我跟你说这个江远鹏就是个现代活刘备,出了事说走就走一点儿责任都不负,你不是真的把自己当诸葛亮,打算对刘备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了吧?”
斯黛拉低语:“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崔英俊话中的讽刺意味更浓:“嘿嘿,你多精明啊!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呵呵!该!”
斯黛拉一愣,侧过脸,一把掀起崔英俊的被子:“你今晚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崔英俊不肯说话,斯黛拉突然间拿起床头一杯水,照着崔英俊的头浇下去,崔英俊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疯了吧?”
“你说不说?”
“说什么!外头都在说,江远鹏本来没事,之所以被约谈,都是因为被举报了,而举报江远鹏的那个人,就是你,我老婆,行了吧?”
斯黛拉表情愤怒,嘴唇颤抖,却再说不出什么话。半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床打开卧室门:“今晚你去客房睡吧,我不想看到你。”
崔英俊一脸错愕地站在房门外,最后悻悻地去客房,离开前拍了拍门:“你可千万别忘了,那是我顶头上司,都约好了,人家特地要请你,我都答应了,你别让我下不来台!”
同样的夜晚,夜色深沉,四处寂静。幽暗的街道,只有远处昏黄的路灯亮着,江远鹏脚步匆匆,小心翼翼看过四周后,忽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李月如见他坐进来:“你还好吧?”
江远鹏脸上是疲惫:“嗯,你呢?”
李月如强撑着的力气此刻也泄了,她无奈地说:“我还能怎么样,斯黛拉带着舒晴和杜威廉,串通了老兰还有老邱,上门来逼宫,要不是之前我们留了一手,抓住了老兰的把柄,这总裁的位置就是斯黛拉的了。”
江远鹏关心着女儿:“琳琳怎么样?我看到琳琳的发布会了,挺厉害。”
李月如说:“这孩子,从小就是一股倔劲儿,你越是逼她,她就反弹的厉害,像颗小炸弹。”
想起女儿,江远鹏脸上浮现慈父笑容:“可惜,我让她担心了。过两天找个机会,我去看看她。”
李月如道:“她一个人搬去瑞安里了,说是要像你跟我一样,从零开始。”
沉默了一会儿,李月如又问:“怎么样,杜少鲲有消息了吗?”
江远鹏叹气:“他常去的几个地方我都跑了一圈,暂时还没发现,我打算集中精力跟着他小儿子,杜少鲲最心疼这个老三,以前出差都得天天视频,说不定他哪天想儿子了就会偷偷跑回来。”
“就怕他出国了。”
“经侦大队盯着他呢,出国哪有那么容易。我现在怕的是钱出国了。”江远鹏道,“我现在就盼着他还没来得及把钱转出去,归根结底,还是得尽快把杜少鲲找到。”
终于见到江远鹏,李月如也把近日思考的事情说出来了:“你被举报的事情,我怀疑是斯黛拉。知道鲲鹏基金那点事的人一共才多少?其他股东就不用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举报也是冲着杜少鲲,剩下的,知道内情,又会冲着你去的,还能有谁?而且你走的事情刚爆出来,她第二天下午就找了老兰,接着就向董事会申请重新推选总裁,这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吧?要说她不是早有准备,我都不敢相信。”
“也是,毕竟因为我往鲲鹏基金里投钱的那几位,全都是DL的老朋友,斯黛拉倒是都认识。”江远鹏沉吟道,“可斯黛拉跟了我十几年,我真不觉得她会举报我!”
李月如点明:“你和杜少鲲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他坑你的时候,眨过一下眼睛吗?”
江远鹏叹气:“那就查查吧,但要小心点,别事情没有,却寒了人心。天天研究人,最后却还是因为看人不准,栽在人的手里。行了,走了,你多保重,还有琳琳。”
月色下,江远鹏背影一如往常的坚毅。
李月如也发动汽车慢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