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松看见凉亭里的一群人,顿住脚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我还以为跑错家门了。”
“轻松哥,某多时没有见你了,快来,咱们叙叙。”程怀亮嘿嘿笑道。
他们几个叫刘青松为“轻松哥儿”是有缘由的。这一帮子人也是和刘青松从小玩到大,刘青松被萧老太太当做亲人看待,他们从小也不敢轻视,再加上刘青松经常帮他们交族学的作业,几人对刘青松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程怀亮,前几年在国子监的时候,还靠着刘青松帮忙作弊,每次都能轻而易举过关,甚至还得到师长的褒奖。因此他们都觉得,有刘青松在,可以轻松的玩儿。
起初程怀亮是唤他“轻松郎君”,但觉得不够亲切,便改叫“轻松哥儿”了。
刘青松进了凉亭,一屁股坐在程怀亮身侧,啧道:“一旦聚头,必有密谋。”
刘青松看了一眼萧颂,只见他一脸悠然,修长的手指在几上轻而规律地敲击,想起“恋妻癖”事件,刘青松脊背上陡然冒出冷汗来,他一旦这副模样,准是要下狠手。
当下,他连忙转移话题道:“桑随远上书弹劾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吧,我刚刚从宫里出来,听说圣上先召见了魏王,在书房里不知都说了些什么,魏王走后,紧接着又召见了太子,听说圣上震怒,把一张胡床给劈了。”
几人立刻来了精神,连萧颂敲击几面的动作也停顿了片刻。
李德謇深知萧颂对朝堂风云的敏锐程度,并不下于那些老臣,因此立刻问道:“九郎,你觉得太子这次……如何?”
萧颂沉吟道:“不好说。”
他们几个虽然是从穿着开裆裤玩到大的朋友,但为官之后都有各自的立场和看法,因此平时聚在一起多半是作乐,若不是这次可能会引起朝堂动荡,他们也不会着急议论。
李德謇与太子私交不错,而且也隐有支持太子的意思,他安排安瑾在太子身边,不是为了扳倒太子,而是为了互通消息,所以萧颂并不会在李德謇面前随意发表看法。
“九郎,上次嫂夫人遇险,你我都心知肚明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还想明哲保身不成?”李德謇收起那副风流态,形容严肃起来。
萧颂笑笑道:“你也不必激我,魏王如何,太子如何,与我没有半点干系,想蹚浑水容易,明哲保身才需要真本事。”
李德謇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不说也罢。”
萧颂少年时十分有血性,颇有游侠儿快意恩仇的风范,并且睚眦必报,敢犯他,哪怕就是天涯海角也必须得还回去。因此李德謇才会激将一句,不过他也不知道奏不奏效,萧颂自从战场回来,变了很多,尤其是入朝转做文官之后,越发的喜怒不形于色。直到娶妻之后这段时间,坊间对他的传闻沸沸扬扬,才仿佛恢复了一些。
“对,好不容易得空聚一聚,说这些烦人的玩意作甚!”程怀亮嚷嚷道。他就从来不担忧这个问题,无论谁做皇帝,只要李唐江山不倒,他媳妇还是公主,他爹还是卢国公。
许是因为程怀亮的嗓门太大了,不一会歌蓝便过来问道:“郎君,可需酒菜?”
“嗯。”萧颂淡淡地应了一声。
歌蓝屈膝退下去。李德謇已将方才的事情抛诸脑后,满脸痴迷地道:“美人儿连声音都别致。”
歌蓝声音受损,乍一听上去有些粗哑,说实在的,并不好听。
“美人儿再别致,也不是你的。”刘青松对冉颜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侍婢很有印象,她的见地和智慧,都是女子中难得一见的,尤其还是个侍婢。
“我不信。”李德謇转向萧颂道:“九郎,你若是不反对,我要追求她。”
“随你。”萧颂道。李德謇的父亲虽是大唐第一名将,但他的母亲出身并不光彩,原是隋朝时权臣杨素府上圈养的歌妓,他们家对门第的要求也并不是那么严格。萧颂能看出冉颜很看重歌蓝,以歌蓝的身份能嫁入李家,哪怕是侧妻也不错。
“哇,九郎,你们府里的庖厨刀工真是一流啊!”程怀亮看着盘子里才不由赞叹道。他用筷子夹起用萝卜雕成的花,啧啧赞叹道:“真是神了。”
“九郎,你们家庖厨借我几天。”李德謇早已经吃上了,口吃不清地道。
刘青松也忙着往嘴里塞,抽空道:“我说你怎么什么都想往自己家里兜,有的吃就不错了,今儿可是献梁夫人亲自下厨,借给你?你就是把萧府都拉回家,这个也不能借给你。”
其他几个人也大感兴趣,连忙向萧颂道谢。在门阀世家,一般情形下夫人们是绝对不进厨房,否则便是有失身份。大妇亲自下厨,只为了侍奉翁婆,以及招待特别重要又比较亲近之人。而且,贵族出来的娘子,也没有几个能做出像样菜肴的。
酒菜上齐,几个人在里吃吃喝喝直到傍晚,挺着肚子在凉亭里躺了一会,亲自去向冉颜拜谢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告辞。
萧颂沐浴完回房的时候,冉颜正在整理这几个月来的病例。晋阳公主平顺地度过了秋季,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夫人辛苦了。”萧颂从身后搂住她。
下厨招待夫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冉颜的意识里是应该要做的事情,她正忙着整理资料,因此也并未想太多,只嗯了一声。
“夫人,你果然厌倦我了。”萧颂颇为幽怨地道。
冉颜动作微微一顿,转头看了看他,“你喝醉了?”
萧颂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半眯着眼睛道:“没有。”
冉颜伸手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看了半晌,才肯定地道:“果然喝醉了。”
萧颂顺势就躺了下去,脑袋枕在冉颜腿上,闭上眼睛道:“你忙你的,我躺会儿。”
“萧钺之,去榻上躺着。”冉颜皱眉。这都入冬了,哪能睡在地上。
冉颜知道萧颂是个能酒后能控制自己言行的人,他这样多半是不想控制,借着酒劲闹腾。
“你也一起去。”萧颂睁开一只眼睛。
“萧钺之,我发现上当受骗了。”冉颜将几上病例都收拾好,“未曾成亲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现在越来越发觉孩子气。”
冉颜以前很不喜欢别人任性或者幼稚,但不知怎的,萧颂这样她就没有任何反感,而且有些喜欢。
冉颜性子硬,倘若不是萧颂这样软着对她,这日子虽然不会差,但也不会如现在这样温暖,她已经越来越少地想起后世。
这里有个挖空心思对她好的男人,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仿佛那一直漂泊的心有了停驻的地方,纵然事业上的前途渺渺,不能尽情发挥她的专长。可是,向来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得惜福。
“走吧。”冉颜用镇纸压住收拾好的资料,催促他起来。
萧颂笑着起身。
萧颂在床帏之事上并不会纵欲无度,只是刚开始那些天忍不住,每晚都要,现在渐渐规律起来。
两人躺在榻上说话,萧颂喝完酒之后有个特点,便是本来就醇厚磁性的声音会越发好听,哪怕一个慵懒的音节,都令人心尖发颤,与动情之后颇为相类,冉颜听着听着,便忍不住亲了他。
本来是盖着棉被聊天的纯洁活动,渐渐开始弥漫起了暧昧气息。
萧颂本就是为了彼此身体着想,才控制次数,现在一把火点起来,加上酒精作用,立刻有了燎原之势。
冉颜伏在他身上,占据了主动权。她对人体一直都很有兴趣,尤其是喜欢试探萧颂不同的反应,因此也绝不会羞涩放不开,立刻便展开了对他身体的探索。
两人正到情浓时,衣服已经凌乱地抛了满榻,门口却忽然想起急促的敲门声。
冉颜直接装作没听见,萧颂亦觉得难忍也忽略过去,敲门声是停了,但陡然响起一个令人恼火的声音,“九郎!九郎!九郎!”
两人脸色同时一黑,冉颜吐了口气,翻身躺在榻上,阴测测地道:“出去阉了他。”
“得令。”萧颂伸手抓了中衣套在身上,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走下榻。他墨发微乱的墨发散在身后,宽肩蜂腰腿长,真是颇有看头。
冉颜翻了个身,也穿上衣物。外面响起了刘青松哀嚎,“九郎,这事儿真不怨我,圣上急召内侍就在前院!”
小厮不可以进后院,今晚不是歌蓝和晚绿值夜,侍婢怕是不敢打扰,去求了刘青松,这家伙对女人向来心软。
冉颜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大晚上的急召刑部侍郎,想必是要查案?查桑辰遇袭一案?还是别的?
萧颂回了寝房,冉颜取出官服帮他穿上,挽起头发之后,他便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走了,你早些休息。”
“嗯。”冉颜应了一声,拿了披风递给他,“快去吧。”
萧颂抖开披风披在肩上,随手一系,便匆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