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温情

“会是吴王?”冉颜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李恪在朝政一事上,更崇尚阳谋,一般不会来阴的,但他的举动又实在令人生疑。

萧颂从来没有把冉颜当做他的一件附属品,所以他知道的一些事情,也绝不会刻意瞒着她,听冉颜问起,沉思片刻,才沉声道:“吴王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并且相对之下,魏王对太子的威胁更大些吧?据说,圣上私下曾有废黜太子改立魏王的意思。”

对此,冉颜并不惊讶,史书上就曾有记载。传说李世民虽然宠爱李泰,开始却并没有立他为储的想法,他心目中的最佳储君人选其实是李恪,还曾说李恪“类己”,私下直接明言想立李恪为储,遭到以长孙无忌为首的阁老们强烈反对,故而作罢。

经过萧颂地点拨,冉颜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是太子想以我为饵,做了一个局,让桑辰误以为是李泰想杀我,从而上书弹劾他?”

这一招倒是掐中要害。它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但是李泰向来以温文儒雅、仁义礼孝的形象示人,李世民也很喜欢他的雅文好学,倘若此事一抖出来,萧颂也不过就是丢一回脸,李泰可就名声尽毁了。

“可是太子就不怕得罪你吗?”冉颜觉得以萧颂的性格,绝不会忍受这样的欺辱。

萧颂笑着用胡子在她脸上蹭了蹭,“颜颜这样高看我,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啊。”

冉颜明白萧颂的意思,他在怎么手段高超,在皇权之下,一切都不足为道。太子是君,萧颂是臣,总是萧颂是有背景有能力的臣,在必要的时候也必须牺牲,只要储君之位稳当,得罪他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你莫要冲动。”冉颜推开他的脸,将头埋进他的颈项间,轻嗅着午夜梦回时总想念的味道。

萧颂将她放在榻上,覆身压了上来,轻细地吻着她的额头、鼻尖、脸颊。

“你江南的案子都处理完了?”冉颜忽然想起来,萧颂如此匆匆赶回来,会不会误了皇命。

“煞风景。”萧颂无奈一笑,“那日我策马离开,走出不到五里便想着,哪怕被御史台弹劾也罢,也要把你带上……我已经返回一里路了,却又转了回去。”

“为何?”这些日子冉颜倒也没有时时刻刻地念这他,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直到今日乍一见到他,才觉得自己心里充实起来。

“我这趟接的是急案,天气如此炎热,免不得要受苦,我快去快回便是了。”萧颂说着话,却是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想起什么,竟是翻身坐了起来,“我让厨房炖了些清粥,你昏睡了几日,想必也饿了。”

“萧钺之,你在生气。”冉颜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用力将他拉回榻上。

冉颜此刻并没有多少力气,倘若萧颂不愿意让她拽着,她是绝拉不回他的。

萧颂知道自己这个妻子一向是个直接的人,遂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没有生气,却也没有很高兴。看着你为桑随远出生入死,我高兴不起来。”

何止是不高兴,他听说最近发生的事情之后,都恨不得去隔壁院子给桑辰补上几刀。

冉颜顿了一下,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小声道:“夫君。”

“嗯。”萧颂应了一声,却还没有缓和情绪的意思。

“我在家里给你做了许多衣裳,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我救桑辰,是觉得他为人不错,况且我在苏州时候,他也帮助过我。”冉颜起身跨坐在他腿上,把他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垂头亲了一下他的唇,“我又不曾同他有什么。”

说完这一番话,冉颜明显看见萧颂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便耐心地等着他回应。

不过萧颂向来很沉得住气,垂着眼眸,半晌不曾应声。冉颜不得不问:“夫君,你在想什么?”

萧颂沉吟了一下,缓声道:“我在想,我该不该这么轻易地原谅你。倘若如此轻易地便原谅了你,是否还有下回?”

这话,明显就是已经不生她的气了!冉颜嫣然一笑,飞快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夫君如此贤淑,妾身深感欣慰。”

萧颂看着她明媚的笑颜,叹了口气道:“你该好好念书了。”

冉颜敢打赌,萧颂绝不知道她为桑辰人工呼吸的事情,否则应该不会仅仅这个态度。倘若是以往,冉颜不惧任何人知道此事,可她现在就是很怕萧颂知道,等他知道,指不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对于这方面,萧颂根本就不是个大方的人,他一路风尘仆仆,听说自己的妻子为了别的男人不顾生死,他是含着满腔愤怒回到长安的。冉颜不知道,萧颂怒火滔天地闯进庄子时那种气势有多骇人,吓得这几天所有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可是这一腔怒火,在看见冉颜形容憔悴地躺在榻上时,都已经被浇熄了一半,再加上刘青松添油加醋,说冉颜生命危险云云,使得他既是心痛又是生气,还有些伤心。他真的很想问问她:别的男人的性命与她有什么关系,她这么做至他于何地?

守在榻前的这几天,萧颂想了很多,想到在聚水镇上冉颜对他说过的那个梦,也许是带着那样的遗憾,不忍见桑辰惨死吧……怒火渐渐消弭的同时,也很是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记得当初写给她的信中曾所“余今在矣,管中无隐刃”,可他对她食言了。

萧颂命人伺候冉颜洗漱,又端了清粥过来,亲自喂她。

冉颜有些不好意思,她又不是不能动,为什么非得让人喂?但明示暗示几次,萧颂都无动于衷,她也只能享受了。

两人用完膳,便各自去沐浴。萧颂念冉颜体弱,便不曾索求夫妻之事,只揽着她在廊上纳凉,时不时地吃些小豆腐。

用专业术语来说,这种叫做边缘性行为,借这些小小的亲昵动作来发泄欲望,倘若是别人这么对冉颜,她必然十分排斥,但对于萧颂,她只觉得心疼。

想他一个大男人,被迫守身如玉不说,好不容易娶了个妻子,婚后不久便要各种忍,开始为守孝,后来分离,小别之后本可温存一番,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妻子为救别的男人昏死过去。

“对了,你进宫述职了么?”冉颜望着萧颂煮茶的娴熟手法,忽然想到这件事情。

萧颂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救桑随远的神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全长安城可是把你当做神佛地供着,圣上自然格外开恩,昨日便传信过来,放我五日假,待你醒来后我再去述职不迟。”

冉颜微有诧异,但旋即又释然,“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这说法倒是有意思。”萧颂递给她一杯扶桑饮,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倒是一句像样的诗。”

冉颜脸一黑,别过脸不再理会他。

“听说九嫂醒了,特地来瞧瞧。”刘青松在萧颂面前可不敢“冉颜、冉颜”地叫唤,只能乖乖地称一句嫂子。

萧颂道:“坐吧,桑随远怎么样了?”

刘青松在席上跪坐下来,答道:“他现在好多了,已经能下榻,不过血失的太多,所以大约得好生调养一阵子。”

“嗯,你留在庄子上看护一阵子吧,我明日便与你九嫂回城内,缺什么便知会一声,我命人送过来。”萧颂递了杯茶给他,一派波澜不惊地道。

刘青松愣了一下,才满是诧异地伸手接过茶盏,压低声音道:“九郎啊,你有什么不痛快尽管说,可别憋在心里硬装大度。”

“趁我没有动手揍人之前,早点滚。”萧颂抿了口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刘青松噌地站起身来,“我果断走人。”临走之前,他朝冉颜凑了凑,小声道:“冉女士,真有你的,萧九火山爆发没两下就给你浇熄了,回头分享一下宝贵经验啊。”

说罢,蹭地蹿了出去,生怕萧颂真动手。

小时候刘青松就经常与萧颂掐架,但每每都处下风,那时候他觉被一个小孩子给揍了虽然很耻辱,但他纠结更多的是:这居然是个虐身又虐心的男男之爱?

那段时间他一直沉浸在幻想的桥段里面不能自拔,经过一系列的残酷心里挣扎,他果断决定顺应剧情色诱萧颂,然后趁他不备,将其推到。虽然做受他不能接受,但勉强攻一攻,还是可以忍受的,况且萧颂长得也好看。

但结果是,又被揍了一回。

冉颜看刘青松跑得飞快,一点也不亚于桑辰那只兔子,便哼哼道:“显见,你平时对他有多残暴。”

萧颂不语,只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冉颜半晌没听见回应,便回过头来,傍晚金红的夕阳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将他面部过于的硬朗衬得十分柔和。萧颂面上的胡须未剃掉,样子成熟俊美,令冉颜有些恍惚。

“你留着这个胡须,让我感觉像是过了十几年似的,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冉颜喃喃道。

萧颂耀眼中带着温柔的笑与阳光融合得恰到好处,“你这是拐着弯地说我老。”

冉颜笑了笑,“老就老,你留着胡子很好看,我帮你修一修吧。”

“嗯。”萧颂是那种并不会修饰自己的人,有妻子帮忙打理,他也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