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见有娘子的声音,也满心疑惑地跟着裴景走进内室。
裴景几个始作俑者满心兴奋地等待看好戏,冲进内室,却见冉云生昏昏沉沉的伏在几上,面色有不正常的潮红,但早已经人事不省。而冉颜面颊亦有些红,鼻尖和鬓发边有细密的汗珠,但她正在使劲地摇晃冉云生,看上去,像是焦急或运动而造成的模样。
冉颜发现有人进来,站起身来,目光从人群中略过,最终落在裴景身边几个表情不可置信的郎君面上,黑眸中满是戾气。不过她如今正忍受着催情药的折磨,眸中如盈盈秋水,却是把戾气减弱了一些。
冉颜咬咬牙,不再看那几个人,眸光微转,冲离她最近的一名郎君微微一笑道:“我兄长醉得人事不省,郎君可否帮我把他背到马车上?”
满屋子都是兰花香混着酒气,不明真相之人,没有一个怀疑她的话。
那名郎君本就被冉颜容貌所迷,美人相求,他自然拍着胸脯就答应了,“区区小事!”
冉颜看这郎君浑身肌肉结实匀称,隐含力量,面相又忠厚,才会出言相求,果然不出所料,他说着便弯腰将冉云生捞了起来,轻松地背在背上。
“这位娘子,我看令兄醉得不轻,不如在郑府的客房里歇息片刻再走?”裴景哪里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冉颜倏地回过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冷淡,“怎么称呼?”
裴景没想到她不回答问题,反而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愣了一下,笑眯眯地拱手答道:“在下裴景,字承先。”
“裴承先。”冉颜早已经看出方才那几个神情有异的郎君是以他为首,因此念这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此时此刻,实在不合适惹事,“不用了,我兄长喝得烂醉如泥,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晚了怕是坊门都关了。”
冉颜这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说罢,她在前面带路,领背着冉云生的那名郎君离开。
在经过裴景身边的时候,脚下一歪,整个人朝前倒去。
裴景阅女无数,他正打算试试冉颜究竟有没中红尘散。如果中了,就算冉颜能忍得不露端倪,只要略微一挑逗,肯定受不住。
念头闪过,他一伸手拽住了冉颜的袖子,装作用力过猛的样子,将她拉近自己。
谁知,冉颜居然主动握住了他手,并且抗拒他拉扯的力量。
冉颜本就已经没了力气,这抗拒只起到微乎其微的作用,她还是撞到了裴景的胸口。
“放手!”冉颜挣扎。
屋里这么多人,裴景纵使在孟浪,也不敢抓着她不放,但也不能放的这么轻易,他手掌轻轻贴上冉颜的腰肢摩挲。
只这一下,冉颜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浑身软绵绵的,她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尖,刺痛让她清醒几分,找回了一丝力气。
冉颜铆足力气推开他,顺势扬手猛地甩过去一个耳光,“登徒子!”
裴景手放在冉颜腰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已经化作一摊春水,没料到她突然爆发出力量,不设防间竟是被推开了。
冉颜这一巴掌没有打到裴景的脸,而是打在了他的脖颈上。
裴景决心要缠住冉颜,怒道:“你这娘子,我好心扶你,你怎能出手打人!如此无礼,你是哪家娘子?”
所有人都看见冉颜已经站定,裴景却还把手放在人家腰上,遂也没有人帮腔。
倒是与一伙的几个人中有个少年郎君附和道:“是啊,这位娘子也忒无礼了。”
冉颜却是顺势蹲身行礼,“儿也是无心之举,今日是郑老夫人寿诞,请裴郎君看郑府的份儿上暂缓此事,明日儿定当登门向裴郎君请罪!”
这一番话看似绵软,实则夹枪带棒,面上却又让人挑不出一丝不是来。这件事情,明明就有许多双眼睛看着,裴景虽扶了人家小娘子一把,却也趁机占便宜,人家已经道歉,并且说明日登门请罪,再不放人走也说不过去了。
这种情形,若是在旁的地方,裴景还可以仗势欺人,但这里是郑府,还是郑老夫人寿诞,如果此事一旦闹大,就算冉颜中了红尘散在众人面前失态,被人顺藤摸瓜查到他,也很是不妙。
“罢了。”裴景不甘心地道。
冉颜二话不说,便起身向外走。若非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跑动,方才甩裴景一巴掌的时候,就应该装作羞恼地冲出屋外。
走出房屋,外面微冷的空气让她又找回了一些理智,她祈祷出去的路上不要再碰到什么变故,否则,她真的要失态了!
冉颜用绣帕掩住口鼻,埋头往前走,一路上虽然有人来人往,却多半都是不认识的人,偶尔也能碰见醉醺醺的人。
顺利地离开郑府,那位郎君把冉云生放到车厢里,见冉颜就要上车,连忙道:“我叫程怀弼。”
冉颜转头冲她微微颌首,“多谢程郎君。”
若是平时,她或许会多说几句感谢的话,可眼下她脑子昏昏沉沉,身体里有种陌生的感觉在骚动,令她使不上力气。
冉颜恨得咬牙切齿,她方才打的裴景的那一巴掌是带着毒药的,好歹是解了一些气。
她神智越发模糊,暂时也顾不得去想那么多。
催情药对于尝过滋味之人具有百分百的杀伤力,然而冉颜不仅没有尝过情欲滋味,而且在这一方面的心理感觉十分迟钝,加上她身上带着清神明智的药。
按道理来说,她配的这个药,也能解迷药、催情药,只是没想到这个红尘散居然药力居然这么厉害。冉颜瘫软在车厢内,伸手去把帮冉云生绑在胯部的面纱解开。
那个房间只是个茶室,里面什么可用的物件都没有,幸亏她随身带了这个东西,把冉云生那个地方稍微处理了一下,否则真要无法收场了。
冉颜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中了这种药,根本没什么好办法可以解,要么就找个男人,要么就多喝水,泡冰水。
车里面的茶水已经冷了,凉意从食管一路流到胃里,十分舒服。冉颜开始不断地倒水。
可是一壶茶水有限,很快便一滴不剩。
冉颜叹了口气,看了被她下药弄昏迷的冉云生,若不是要有一个人醒着,冉颜也真想干脆把自己神经麻痹掉算了!
车轮声咕噜噜地响,冉颜靠在车壁上,把车帘子打开一些,呼吸外面带着凉意的空气。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已越来越不能控制,口干舌燥,呼吸愈发粗重,脑海里还不自觉地便冒出来男女交欢的画面。
冉颜扯了扯衣领,心中苦笑,她这些年一直怀疑自己性冷淡,结果若是因为欲求不满给憋死了,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她眯着眼睛,逼迫自己想别的事情,眼前却忽然浮现了在影梅庵时苏伏光裸的模样。顿时,浑身压抑的火苗轰的燃烧起来。心里开始莫名地着急焦躁,难受得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咬舌尖咬到满嘴都是血腥味,鲜血顺着她嘴角溢出来,却没有丝毫作用,她觉得自己的神经末梢都麻木了。
仿佛过了十年之久,马车才缓缓停下来,冉颜稳住自己的声音,问道:“到了?”
车夫答道:“娘子,在内门道了。”
冉颜整了整衣襟,掏出帕子擦拭唇角,之后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力气起身,“通知尔冬和浅雪来接十哥。”
尔冬和浅雪本就是冉平裕给他准备的通房,虽然冉云生一直没有碰她们,但事已至此,总不能憋出毛病来。
仿佛听见车夫离开,冉颜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把里面的解药灌入冉云生口中。
幸而冉府不大,不出片刻,尔冬和浅雪便急急地赶了过来,与她们一起来的还有歌蓝和晚绿。
冉颜透过帘子的缝隙看见她们,眼眶竟有些湿润。
“娘子?”晚绿爬上车,撩开帘子便看见冉颜面颊绯红,鬓发有些凌乱,平日如死水一般的眼眸似含两池秋水,唇瓣微启,露出细白的贝齿。
晚绿愣了一下,急道:“娘子怎么了?”
随之尔冬也上了车,看见冉颜的模样吓了一跳。
冉颜视线迷蒙,看见尔冬的身影,打起精神道:“尔冬,我……和十哥,不甚入了别人的圈套,中了催情药,你好好服侍十哥。”
尔冬面色仿佛砸倒了颜料瓶,复杂的表情结合在一起,最终还是涨红了脸,应了一声,“是。”
晚绿满面震惊,手上却是忙着帮冉颜把发鬓整理好,和歌蓝一起扶着她下车。
冉颜双脚没有丝毫力气,几乎是被歌蓝和晚绿架回居处。
冉颜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也就不强撑着,细细碎碎的呻吟声从唇齿间逸了出来,但她终究还是下意识地存留了一丝理智,没有露出羞人的姿态。
“怎么办,怎么办?”晚绿急得团团转,对歌蓝道:“我去找邢娘!你先看着娘子。”
晚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歌蓝也很为难,这种事情,纵使她再有才智也解决不了啊!于是也只能给冉颜倒水喝。
邢娘匆匆赶过来,看了冉颜的模样,连忙道:“快去寻茜娘要冰!”
“要多少?”晚绿急慌慌地问道?
邢娘拍拍她的手道:“两盆就够了,不要慌,不能露出风声,只偷偷和茜娘说了此事,对旁人只说是娘子醉酒。”
晚绿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